一百一十一
就连她的笑也气势凌人,尽管笑得极美;
她的点头绝不意味着对人迁就。
她的秀足似乎也觉到她的高贵,
也有自己的意志,显得十分执拗,
好似是踩着别人的颈;为了更充分
显示她的地位,还将一把匕首
挂在腰间,表明她是苏丹之妻,
(幸亏不是我的妻子,感谢上帝!)
一百一十二
"唯命是从",这是自她出生以来
她周围的人必须遵从的律法;
无论任何异想天开的稀奇事
只要符合她的意,她的奴隶必须
遵命去办;唉,又高贵又绝色,
请想这样的女人的任性可有边际?
倘若她是个基督教徒,我相信,
我们早发明了"不停息的运行"。
一百一十三
凡是她想要见到的都需拿来,
若是从未曾见过,但她却认为
天下有的,那就一定要苦苦去寻觅,
如果一旦找到了,价钱就无所谓;
她购买的东西真是无尽无穷,
惹起的麻烦也同样无际无边;
不过,她的专制具有一种优雅,
除了那富于诱惑的脸蛋,女人都十分原谅她。
一百一十四
在赴市集的途中,唐璜被她一眼
相中了,成了她最近一时的偏好;
她立刻下命令去市场购买他,
而巴巴呢,一向是最为可靠,
何种尴尬的事情他都能办通,
对于这一种拍卖则更精于门道;
她不知慎重,但他却能兼顾,
这就是为什么唐璜穿错了衣裳。
一百一十五
他的容貌及青春都便于改装;
如果是你问:她身为苏丹娘娘
如何起这种怪想,冒这种危险?
这,必须留待女苏丹去解答。
在妻子眼中皇帝不过是丈夫,
国王呀,王后呀,所以被人神化,
假如我们肯加以仔细的分辨:
有的是凭阅历,有的却只是言传。
一百一十六
然而我们还是回到主题上来吧……
现在,她认为既已一帆风顺
把他变成了自己的财产,
她感到她已经非常。非常地谦逊,
不需什么前奏,只用那满含权力
与热情的蓝眼睛瞥了他一瞬,
便草草说:"基督徒,你能爱吗?"
难道这一句话还感动不了他?
一百一十七
当然会,假如碰对了地点和时间;
不过而今,唐璜的脑中还浮着
海黛的岛屿与那爱奥尼亚的
温柔面孔;听到这句话,立即
他头上的热血都奔泻到心中,
他的面颊苍白得如同雪花在飘落;
这句话像阿拉伯的矛刺进胸心,
他半天不发一言,只是泪如泉涌。
一百一十八
她大吃一惊,却不是因为眼泪,
因为女人爱哭,用起来也很方便;
但男人眼圈红了,就该另作他论。
非常糟的是:当女人娇啼一下,
心就畅舒了,而男人的泪却如同
熔铅一样灼痛,反而像你朝他心坎
刺了一枪,才把他的那些泪水逼出,
总之,女人哭是舒心,男人哭却是受罪。
一百一十九
她原本想安慰他,但又不知
如何开口,因为直到现在,还没有
发生这类事,或者什么引起她同情,
她也从未想到满心忧愁悲痛
是如何一回事;虽然,偶尔也
有些使人噘嘴的小事飞过她眉头;
但她最不明白的是:那眼睛怎会
在如此贴近她的眼睛时还泪流?
一百二十
但天性却能补救权势带来的缺陷;
当陌生的事物也能强烈得引起
善良的情感时,那你就会发现
女人的心田本是一块最肥沃的园地;
她们本诸天性倾洒着"膏油和酒",
处处以慈悲为怀,无论有没有道理;
因此,古尔佩霞也不知为何,
竟觉出眼角有些奇怪的湿润。
一百二十一
但眼泪与其他一切事物一样
总会有完结的时候;唐璜虽一时
听到居然有人问他"是否爱过"
而感到如此之伤悲,但很快就使
他的眼睛归于坚忍状态,
他那亮闪的泪水也随之被斥止;
尽管他对美色颇为敏感,但身为奴隶,
这怎能不感到非常可恨?
一百二十二
而古尔佩霞,这是平生头一回
大为困惑,因为她生活了这些年,
除了赞美和祈求没听过其他,
何况她也是冒着生命危险
得到了他,并期望通过爱之门径,
开导他进入一种亲切的交谈;
虚度这时光对她是巨大的牺牲,
他们却几乎已浪费了一刻钟。
一百二十三
对于经历了类似情况的诸君,
我想该提出一个时间的限定,
那就是说,适于南方人采用……
至于在我们这儿,关于这类逐追
法规却比较严:只要你稍误一刻,
就构成大罪;即使最为宽宏大量,
(请想想)也只允许你表达两分钟,
再多,就要有损及你的名声。
一百二十四
唐璜的名声是好的,也许还能更好,
若不是他脑海中浮现着海黛;
无论说来多离奇,他总也忘不了她,
这就使他的教养显得非常坏。
古尔佩霞认为既然已把他带进宫,
那唐璜就对她负了一笔感情债。
她的脸蛋开始涨红,以后又转白,
然后那红晕又飞到眼底。
一百二十五
终于,她用一种皇家的气派
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又递给他
一种无须帝国亦能让人心服的秋波,
去寻找他的爱情,却没有回答;
她眉头一蹙,但并不想来斥责,
但凡骄傲的女人都不依靠这办法;
她站起来,镇静了一刻,然后就
一下子投入他怀里,再也撵不走。
一百二十六
这是个棘手的探试,但唐璜
既是悲伤,又是愤慨,又是骄傲,
就轻轻把她雪白的手臂推开,
又让颓丧地她在一边坐好,
然后他傲然起立,扫了一眼,
继而冷冷盯着她的面孔,叫道:
"囚笼的鹰不肯配对,我更不愿
圆一个女苏丹色情的梦。
一百二十七
"你问我能爱吗?这就是证明
我是爱得多深啊……但我无心爱你!
这卑贱的衣服,这花边和裙带
我穿上倒挺合适,因为一个奴隶
能谈什么爱情!你这豪华的宫殿
可并没有看在我眼中!你的权力
也许很大,叩头啊,屈膝啊,手和眼
都得侍奉你……但我的这颗心可自由!"
一百二十八
对我们这道理早是老生常谈,
对她却不然,因为她从没听过;
她以为,她一招呼就使人高兴,
这世界只为国王和王后而设。
就好像她连心生也在左或右
都茫然无知,法权也使它的膜拜者
变成同样不折不扣的愚昧,
只知身为皇家就有权把人来支配。
一百二十九
而何况她又是如此美,这姿容
即使落在远为卑微的境况之中,
也能兴邦,或弄得家亡国破,
而且可以想的到,她很看重
自己的魅力,当然这也不足为怪,
谁肯把自己的美色湮没不用?
她认为她有双重的"天赋权利",
这意见的一半我倒也颇同意。
一百三十
请回忆一下,或者(若不可能)
请想象:假如你少年而洁身自好,
一个青春不再来的贵妇却急于
与你纠缠着爱情,却被你泼冷了
她火热的兴头,她该如何地盛怒!
或者想一想:在这方面你已读到
或听到的一切吧,然后再想象
这一位妙龄的绝代佳人的脸。
唐璜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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