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妹妹 第79章

  “是一种报纸吗?”嘉莉说。
  “是的,”办事员说,很奇怪她连这么普通的事情都不知道。“报摊上买得到的,”看到这个来问询的人竟然这么漂亮,他很客气地补充说。
  嘉莉就去买了一份《克立普》,站在报摊旁边,想翻阅一遍,找寻那些代理人。这是不那么容易找的。于是,她决定把报纸带回家去,看看经过仔细搜索是否可以找到这些代理人的地址。十三街离开这里有好几条横马路,但她还是带着这份珍贵的报纸回去,很后悔浪费了时间。
  赫斯渥已经回到家里,坐在他的老位子上。
  “你到哪里去了?”他问。
  “我想去找几个剧团代理人。”
  他觉得有点胆怯,不想问她是不是成功了。她开始翻阅的报纸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拿的是什么?”他问。
  “《克立普》。那个人说可以在这上面找到他们的地址。”
  “你要一直走到百老汇路才知道这一点吗?我本来就可以告诉你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呢?”她问,没有抬起头来。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啊,”他回答。
  她漫无目的地在密密麻麻的栏目里找寻。她被这个家伙的冷漠无情弄得心烦意乱。他所干的一切,只能增加她面前处境的困难。她不禁在心里自怜自叹。泪珠在她眼睑上颤动着,只是没有掉下来。赫斯渥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让我来看看。”
  趁他在查看报纸的时候,她走进前房,定下神来。她马上就回来了。他拿着一支铅笔在信封上写着。
  “这里有三处,”他说。
  嘉莉拿过来一看,一个是伯缪台兹太太,另一个是马库斯·詹克斯,第三个是珀西·韦尔。她只停了一会儿,就向门口走去。
  “我还是立即就去的好,”她头也不回地说。
  赫斯渥望着她走出去,心里略微有些惭愧,这是一个衰老得很快的男子汉的心情。他坐了一会儿,过后觉得受不住了,就站起身来,戴上帽子。
  “我想我该出去走走,”他心里想,就走出去,并不是要到某一个地方去,但是总觉得该出去才是。
  嘉莉首先去访问伯缪台兹太太,因为她的地址最近。这是一座改装为办公室的老式住宅,看不出一丁点儿改建或者装修的迹象。连墙纸也没有换。
  伯缪台兹太太的办公室是原来三楼的后房和前卧室。那间前卧室如今是她专用的办公室,门上写着“闲人莫入”这几个字。在这大房间里有栏杆和铁丝屏风,直接天花板,把靠近后窗的一部分划出作办事员办公用。
  当嘉莉走进去时,她发现有几个男人闲散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干事。过了一会儿,柜台后面的女职员发现嘉莉不和她说话,就同她打了个招呼。
  “你来做什么?”她就问。
  “我想找个舞台上的角色做做,”嘉莉说。
  “啊,”女职员说。“也许你要找伯缪台兹太太吧。”
  “就是要找她,”嘉莉回答。
  “哦,她眼下不在。出去吃中饭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看,两点钟左右吧。”
  嘉莉回头走了出去,那几个男人目送着她。
  听到她去吃中饭了,嘉莉知道其他的人也会不在的,但她还是走访了詹克斯先生的办公室。这儿比上一处要小得多。那是在二十七街一间很小的房间里,在曲折盘旋的楼梯顶上,黑暗而且龌龊。嘉莉一个劲地爬上去,在屏风后面发现了另一个办事员,显然在写什么。这个家伙是个犹太人。另一个人坐在一个小角落的火炉边。
  “什么事?”这个家伙问。
  “詹克斯先生在吗?”
  “不,他出去吃中饭了。”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大约两点钟。”
  在第三处简陋、阴暗的办公室里情况也是这样,所以嘉莉就决定在路上走走,等待时间过去。
  到二点差一刻,她回到伯缪台兹太太的办公室里。
  当她走进去时,这里仿佛也满是一片沉闷的景象,但是,就在她等待人家注意到她的时候,前卧室的门开了,从那里走出两个模样很像男子的妇女来,穿着非常紧的衣服,戴着白硬领和白袖口。她们身后跟着一位胖太太,大约四十五岁,淡色的头发、锐利的目光,看上去是心地和善的人。至少她正在微笑。
  “可不要忘记那事情,”一个像男子的妇女说。
  “不会的,”胖女人说。“让我想一想,”她又补充一句,“二月的第一个星期,你们要到哪里去?”
  “到匹兹堡,”那个妇人说。
  “我会写信给你们的。”
  “好吧,”对方说,两人就走出去了。
  这位胖太太的面孔立即变得极其清醒、精明。她转过身来,以锐利的目光凝视着嘉莉。
  “哦,”她说,“年轻人,我能为你效劳吗?”
  “你是伯缪台兹太太吗?”
  “是的。”
  “那末,”嘉莉说,不知怎么说起,“你能介绍人上台演戏吗?”
  “是的。”
  “能给我找一个角色吗?”
  “你有演戏的经验没有?”
  “略微有一点,”嘉莉说。
  “你在哪个剧团干过?”
  “哦,一个也没有,”嘉莉说。“只是一种客串,在──”
  “啊,我明白了,”那个女人打断她说。“不,现在我不知道有什么机会。”
  嘉莉的脸色变了样。
  “你要在纽约登过台才行,”和蔼的伯缪台兹太太最后说。“话虽如此,我们可以把你的名字记下来。”
  当这位太太回进办公室去时,嘉莉站在那里望着她。
  “你住在哪里?”在柜台后面的年轻女人接过中断的谈话,问她说。
  “乔治·惠勒太太,”嘉莉说着,走到她在写字的地方。那个女人把她的地址详细地写下了,然后就让她随意回去。
  她在詹克斯先生的办公室里的遭遇,跟这十分相似,只是在结束时稍有不同,他说了句:“倘使你能在什么地方戏院演出或者有一张印有你名字的节目单,我可能效些劳的。”
  在第三处,那个家伙问道:“你想干什么样的工作?”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嘉莉说。
  “哦,你想演喜剧,还是杂耍剧,还是当群舞演员?”
  “啊,我倒希望在一出话剧里演一个角色,”嘉莉说。
  “那末,”这个人说,“要花些代价才办得到。”
  “多少钱?”嘉莉说,看起来好像很可笑,她就是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哦,那要看你了,”他狡猾地回答。
  嘉莉惊奇地望着他。她不知道怎么问下去。
  “倘使我付了钱,你能给我一个角色吗?”
  “倘使不给你,你可以把钱拿回去。”
  “啊!”她说。
  这个代理人知道他是在和一个没有经验的人打交道,因此就这样说下去:“反正你得付五十块钱。少了谁都不高兴为你奔忙的。”
  嘉莉懂得了意思。
  “谢谢你,”她说。“让我考虑一下。”
  她要动身走了,可是又想起了一件事。
  “要多久才可以弄到一个角色呢?”
  “哦,那就很难说啦,”那人说。“可能一星期就弄到,也可能要一个月。我们一找到你能够干的工作就会给你的。”
  “我懂了,”嘉莉说,于是半含微笑,露出愉快的神色,走了出来。
  代理人揣摩了一会儿,然后在心里想:“这帮娘们如此急于想上舞台,真是好笑。”
  嘉莉关于五十块钱的要求东想西想,想个不停。她没有五十块钱,而且越想越觉得她很难弄到这笔钱。再说,她不喜欢提出这个建议的家伙的神色。
  “也许他们拿了我的钱,而不给我事情做,”她想。这使她的希望萎缩了下去。
  “事情这么难,真是可笑,”她想。“伯缪台兹太太不肯谈下去,也许就是为了这个缘故。倘使我带着五十块钱,她可能会说的。”
  她回到公寓里,想起她有些珠宝──一只钻石戒指和别针,还有几件别的首饰。倘使把这些东西送进当铺,可以当五十块钱的。
  赫斯渥比她早回家。他没想到她出去找工作会花这么多时间。
  “哦,”他说,不敢探问有什么消息。
  “我今天什么也没有找到,”嘉莉说着,一面脱下手套。“他们都要拿了钱才肯给你一份工作。”
  “要多少?”赫斯渥问。
  “五十块。”
  “他们不要什么别的东西,对吗?”
  “啊,他们也和别的人一样。即使付了钱,也说不定究竟会不会给你什么事情呢。”
  “嗯,我就不愿意因此就拿出五十块钱,”赫斯渥说,好像正手里拿着钱在作决定。
  “我可说不准,”嘉莉说。“我想找几个经理试试看。”
  赫斯渥听着这句话,并没有觉察到这样做有什么可怕。他略微向前后摇了摇,啃着他的手指。到了这山穷水尽的地步,这仿佛都是极其自然的。他以后会好起来的。
  第四十一章
  第二天,嘉莉重新去找工作,到了卡西诺戏院,发现轻歌剧的群舞队里,也和别的地方一般,难于找到事情做。可以站队参加群舞的美貌姑娘,多得像能挥舞鹤嘴锄的工人一样。她发现除了关于容貌和体形的一般标准以外,人们并不分辨求职者之间的差别。她们自己的意愿或对自己的才能的了解,是在所不计的。
  “格雷先生在哪里?”她在卡西诺戏院的后台入口处,问一个面目可憎的门房。
  “你现在不能见他。他正忙着呢。”
  “你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他呢?”
  “和他约定了吗?”
  “没有。”
  “那末,你得到他的办公室里去找他。”
  “天呀!”嘉莉叫起来。“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百老汇路一千二百七十八号。”
  她知道这时不必赶到那里去。他不会在那里的。除了利用其间的时候再找寻以外,别无他法。
  丹尼尔·弗罗曼①先生的办公室,在二十四街和四马路转角的兰心戏院。
  查尔斯·弗罗曼先生的办公室在四十一街和百老汇路转角的帝国戏院。戴利先生的办公室在戴利戏院。在这些地方的悲惨的探索,结果很快就见分晓。
  戴利先生只见预先约定的客人。嘉莉在阴暗的办公室里,不顾阻挡,等了一个钟点,才从沉着、冷漠的多尼先生嘴里知道了这个规矩。
  ① 丹尼尔·弗罗曼(1851—1940)为查尔斯·弗罗曼的哥哥,于1886 年任纽约兰心戏院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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