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名 第3章

  "我知道他们会很高兴见到你--假如你不急着离开。"她明知不应操之过急,但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楠恩大声笑了出来,这种温暖而充满男子气概的笑声让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你是想迂回地问我,究竟又来'最后机会镇'做什么,对吧?"
  她在黑暗中微笑着。"没错,但你不一定得告诉我。"
  "你知道如果我不想说就不会说。"
  "我了解你这方面并没有改变。"
  "就说我来这儿是为了公事吧!"
  他的笑声所带来的暖意霎时冻结住。公事?杀人的公事吗?
  "看来,你认为我变了?"他问道。
  "嗯,至少有一件是变了,你变得更高大了。"
  他自负的微笑显然并没有改变。她并不打算告诉他他变得多么英俊,这一点他自己已很清楚。瑞琦看向他处。
  他们已抵达那围绕着修剪整洁的草坪及通往门廊、边缘遍植玫瑰丛平坦小径的白色围篱。她在园门边停下脚步,手儿放在尖桩上头。
  "今晚能见到你,实在令人惊喜,楠恩。"
  "我要陪你走到门口,所以现在还不必急着说再见。"
  瑞琦正想反对,但念头马上停止。一旦甘楠恩决定了的事,与他争论是没有用的。她打开了园门,走进通往前门台阶的蜿蜒石径。他紧随在后。
  他们通过宽敞的前廊,来到门口的灯下。灯火闪烁着,温暖的光吸引了飞蛾。他们身后的街道空无一人,门廊的角落没于夜色当中。
  他们局促不安地默默站着。楠恩侧着肩,随意地靠在门框边。
  瑞琦清了清喉咙。
  "你结婚了,瑞琦?"
  这个问题是如此唐突,她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是的"。
  楠恩伸手拨弄她手腕边黑色的丝质袖口。他如此轻柔地触摸着衣料,若不是她一直盯着他的手,根本不会感觉得出来。
  "我嫁给了麦都华。"
  他停了一下才回答:"警长?那倒不错。女教师嫁给将继承大半个蒙大拿州的警长。多么合适。"
  "他去世了,一年前死的。"她希望能在她的语调中加入少许的悲伤,表示她曾经在乎过,但她早在都华英年早逝之前就已不在乎那段感情了。
  楠恩更靠近了些。瑞琦想往后退时,发现自己已抵在门上无法再移动半寸。
  "原来,他已经去世了?"直到他低语问道,她才惊觉他的唇已太靠近她的了。
  "是的。"她迅速瞄了街道一眼,然后回眸望着他的眼睛。她举起手来有些想抗议,但带着不确定。"楠恩,我认为--"
  "那么我不必担心会因此而丧命了。"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他的手环住她的腰,一把拉她往身上靠,将她转至阴暗处,压在门边的墙上。
  她尚未反应过来,楠恩的吻已经深入了。虽然历经了生活的沧又,他的唇却出奇轻柔、温暖地抵着她的。他的手臂可靠而强壮。被压在那儿的她毫无挣脱这拥抱的力气。
  即使她的心底大声地警告着,她还是闭上了眼睛。她已经太久没被人拥抱过--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美妙。他坚定地吻着她。她的感觉将他整个的吸了进去;而他似乎是在品尝她,看看能否攫取更多。
  都华老说她缺乏热情。
  这个念头就如一桶冷水浇在头上,令她马上清醒了过来--还有荡在冷清街上的笑声及悄然的谈话声。她迅速睁开双眼,呼吸急促。接受邀舞造成骚动是一回事,但她却从未想到要让这样的事发生。
  瑞琦将他推开。对自己瞬间陷入了他的怀抱感到愤怒,她直视着他的目光。他脸上那抹自负的微笑,就如同他佩带的那把手枪,是甘楠恩天生的一部分。
  她用手撑开他的胸膛,保持一个手臂的距离。"看得出来你仍然不懂任何礼貌。为何要那么做?"
  他的微笑更荡漾了,即使在阴暗中都显得灿烂。
  "因为那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第二章
  楠恩早就料到返回"最后机会镇"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而刚才那一个小时果真证实了他的看法。只消几分钟的时间,他便使镇上的杰出市民全注意到他,还把已故警长的遗孀按贴在她家的门墙上。
  随着夜风飘来的音乐声逐渐逝去,前廊的屋檐使得瑞琦的半张脸处于阴影当中,其余的部分则沐浴在银白而泛蓝的月光下。然而,她的眼中无可否认地透着一股压抑的怒气,使他无法漠视她那刚被亲吻过的、微微噘起的嘴唇。
  "那时我还是个孩子,便常梦想着亲吻你。"他坦承道。
  她哑然未答。楠恩发现自己正盯着她的乌黑秀发,并希望自己有权利拿走将它们束拢在一起的发夹。她以往总是扎着又长又厚的发辫,那发型远比今晚这严肃又拘谨的发髻更适合她。他幻想着自己的手指梳过她的发丝,将它们温柔地绕在手及腕上把她再次拉入怀中。
  她已因震惊而语无伦次。"我没有……我从不曾--"
  "你不曾做过任何鼓励我的事。你不可能猜得到我当时的想法。那时的你是那么全心全意地想成为这个镇上有史以来最好的教师,根本不知道一个十六岁少年正在教室后头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或是猜想着如果他胆敢碰你,你会有什么感觉。"
  他的目光自头发移开,梭巡而下停在她颈上的脉搏跳动处。无法抑制的好奇心使他支起她的下巴,大拇指轻滑过她的下唇,她推开了他的手。
  听见街上传来的声音时,楠恩注意到一群假日狂欢者正手挽着手沿着主街走来。瑞琦不像他,她得考虑到名誉问题,他转身背向瑞琦,拉下帽檐,离开她身旁。他站在前廊角落,半个身子藏在阴影之中。
  几个落单的镇民走了过去,他们的声音沿着街道回荡而下。当他再次望向她时,瑞琦已恢复往常的镇定。她泰然自若地站在门口,一只手紧紧抓着门把,仿佛可以匆忙逃开的想法令她较有安全感。
  他理应作些合理的解释。一个男人不会在十年后毫无理由地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我不是回来吓你的,我回镇上来看杰斯舅舅。"
  目前他只能透露这些,只能允许她知道这么多。
  "你会等到他和依云从加州回来吗?"
  "也许吧!如果不是太久。"楠恩的眼光瞥过整齐排列在走廊上的藤编摇椅。他走上前摇了一下,试着去想像她和麦都华并肩坐在那里看日落的情景,这种温馨和谐的画面如此迥异于他一向不安定的生活方式,令楠恩难以想像。
  街道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笑声,声音在阴暗的商店前回荡。
  "我希望你能在我见到他之前,告诉我他这些年过得如何。"
  "很晚了--"
  "我不是指今晚,"他再次若有所失地望着她,踌躇了一会儿,然后说:"谢谢你赏光同我跳舞,麦太太。"
  她以手势阻止他。"请别那样称呼,叫我瑞琦就可以了。"
  是不是"麦"这个姓仍会引起她对失去的爱所感到的痛?
  "好吧,瑞琦。"他的思绪开始朝一种不可能、不合理性而且危险的路径游移。刚才那几分钟,他险些失控而使一个无辜的人陷入难堪的局面,现在的他或许过着不同的生活,但刚才那几分钟已证实了他并未真的改变多少。
  他该尽快离开这幢房子和她。
  他道了再见,没有等她回答,两三步便跨出前廊朝与玫瑰花圃平行的雅洁小径走去。他没有回头,直到他听见开门的声音。
  当房门在她身后合上,屋子便吞没了她的身影。稍后走廊上的煤气灯也逐渐暗淡下来。楠恩一声不响地关上园门朝主街的尽头走去,那里聚集着许多酒馆、破旧的旅舍和小餐馆,他知道那些地方一定充满了矿工、牛仔、流浪汉和满身麝香或廉价香水味道的浪荡女人。
  再一会儿他就要回到他熟悉的环境中了。
  麦瑞琦--穿着如此崭新且清晰可闻的黑色丝绸,梳着雅致的发型,拥有清白无瑕的名声与优雅的举止,麦瑞琦绝不同于与他为伍的女人。她生活在一个他这辈子仅偶尔窥见的不同世界里。
  楠恩经过一家旅馆,二楼建筑物前门隐晦地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客满"。再往前走,他朝最近的一家酒馆走去。今晚,不同于以往总是从房中某个角落传来微弱的钢琴声,今晚的音乐来自"最后机会管乐队"的几个成员,他们再次聚集,敞开领口喝着一杯杯充满泡沫的啤酒。室内因着两管喇叭和伸缩喇叭的恣意咆哮,几乎不可能再听得到任何声音。
  异于他稍早在舞会中所受到的待遇,他进入酒馆内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楠恩走向吧台,将短靴跨在黄铜的踩脚杠上,倾身向前,手肘抵在破旧的木制吧台,酒保点点头,做了个手势表示他很快便过来招呼他。
  楠恩点了一份威士忌,但酒保送来双份,因为乐队中有人喊着要请在场所有客人喝一杯。楠恩背对室内站着,但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吧台后方墙上的镜子。镜中反映出他的眼神仿佛若有所思。
  他用几秒钟的时间研究了室内的每一个人,藉着某些容貌的特征或衣着款式去忆起他们,并迅速避开一些或许会对他的健康造成潜在威胁的脸。
  几分钟后,有个妓女站在他身旁,挑逗地倚在吧台上,手肘插在腰后,胸部诱人的暴露着,她有一头黑发,发育良好的但瘦得离谱,她的肌肤泛着病黄色,头发也需仔细地清洗。
  "嗨!牛仔,要不要请女孩喝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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