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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国大使
恭请阁下
光临鸡尾酒会
时间:7:30 p.m.
地点:第23大街1607号“黑领结”餐厅
敬候回复
资源预留协议号(RSVP):555-6593
玛丽读了请柬心想:上次去别人使馆,闹出一桩大笑话。这一次再不能出丑了。吃一堑长一智,要牢记自己是华盛顿圈子的一部分。
她穿上刚买的新衣——一件黑天鹅绒长袖晚礼服,登上黑丝面的高跟鞋,颈脖套一串珍珠项链。
贝思评论道:“您比麦当娜还漂亮。”
玛丽拥抱她:“我太高兴了。你们姐弟俩在楼下餐厅吃晚饭,吃完上来看电视。我一定早点回家。明天我们一块儿参观弗农山庄的华盛顿总统旧居。”
“祝您愉快,妈妈。”
电话铃响,是前厅服务台打来的。“大使女士,斯蒂克里先生在大堂等您。”
一个人去多好,玛丽想,我不需要他,也不想任何人帮我应付麻烦。
A国大使馆一派节日气氛。玛丽上次见到的门可罗雀的景象已不知去向。加布里埃尔·斯托依卡副公使在门口迎接他们。
“晚上好,斯蒂克里先生,看见您真高兴。”
詹姆士·斯蒂克里朝玛丽一点头:“请允许我介绍,这是我国驻贵国新大使。”
斯托依卡脸上根本没有相识的表情:“大使女士,认识您很高兴。请随我来。”
他们步入门厅。玛丽注意到所有房间都灯火通明,暖意宜人。乐队伴奏的乐曲声,从楼上飘然而下。到处都是花瓶,插满鲜花。
科比斯库大使正与一群客人交谈。一见玛丽他们进来,忙迎上前。
“哈,斯蒂克里先生,晚上好!”
“大使阁下,晚上好。这位是美国新任驻贵国大使。”
科比斯库瞧着玛丽,语调平淡:“会见您令人愉快。”
玛丽希望他的目光里有些光彩。没有。
宴会来宾约一百多人。男士身着晚礼服,女士的衣服可谓争奇斗艳,全是由路易斯·埃斯特维兹和奥斯卡·伦塔等成衣商裁制的。上次在楼上看见的会议长桌,已由六张小桌围起。侍者穿着制服,手捧香槟酒托盘,站成一个圆圈。
“喝点酒吗?”斯蒂克里问。
“不,谢谢。”玛丽回答。“我不沾酒。”
“真的?太可惜了。”
她瞧着他,心中大惑:“这是什么意思?”
“喝酒也是一项工作。凡是参加外交宴会,都有祝酒敬酒这一套。如果你不喝,主人就会生气。所以,你得不时地呷一口。”
“清楚了。”玛丽说。
她的目光穿过厅堂,见到迈克·斯莱德。玛丽不得不承认,他穿上晚礼服,倒也风度翩翩。他的胳膊搭在一个妖娆风骚的女人肩上,看情形,那女人已快想脱光衣服了。贱货!玛丽心中骂道,正合他口味。在A国首都,不知有多少这样的贱货在等他!
她又想起迈克恶毒地嘲笑她的话:“阿什利太太,你是一窍不通的外行。如果有人出钱请你走,都只能把你发配到冰岛去当大使。”杂种!
玛丽看见,麦金尼上校全身戎装,走到迈克身边。迈克离开那女人,陪着上校溜到角落。两个都是坏蛋,我得留点神。玛丽想。
一个侍者端着香槟经过,玛丽唤住他,说:“请给我一杯。”
詹姆士·斯蒂克里看着她一口喝光酒,说:“行呀,是利用这个场合的时候了。”
“利用场合?”
“对,酒会的目的是谈事情,否则大使馆干吗要出钱举办?”
玛丽花了一小时时间,与各国驻美大使,本国的参议员和州长们见面。此外,还认识了华盛顿的一批权贵人物。A国行情看涨,每个要员都费尽心机搞张请帖出席宴会。迈克·斯莱德与那个女人勾肩搭背,朝这边走来。
“晚上好!”迈克彬彬有礼地打招呼,“我想请你们认识黛贝·丹尼斯。这位是詹姆士·斯蒂克里,这位是玛丽·阿什利。”
这是蓄意伤人。玛丽冷冷纠正:“应是阿什利大使。”
迈克手拍额头:“呀,对不起,阿什利大使。丹尼斯小姐的父亲恰巧也是大使,一位职业外交官。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间驻过好几个国家。”
黛贝·丹尼斯炫耀道:“我就是在国外长大的。外面妙极了。”
迈克趁机献媚:“丹尼斯小姐周游各国,见多识广。”
玛丽依然冷冰冰地说:“我相信她见多识广。”
玛丽暗自祈祷,千万别跟迈克坐一席。果然如愿以偿,他被安在另一桌,与那个半裸女人搅混去了。玛丽对同桌人大有似曾相识之感。这些衮衮诸公的尊容,都曾出现在杂志封面与电视荧屏上。詹姆士·斯蒂克里坐在玛丽对面。玛丽左侧的那个男人,讲一口玛丽无法听懂的外国话。在她右侧,则是一个高瘦个子中年人,外表英俊,一脸机警。
“能在宴会上与您作伴,这是无尚荣光。”他对玛丽说。“我是您的狂热崇拜者。”他的话音带斯堪的纳维亚腔。
“谢谢。你崇拜我什么?”玛丽感到好笑,“我可毫无建树。”
“我叫奥拉夫·彼德森,瑞典使馆文化参赞。”
“与阁下相识,荣幸之至。”
“您去过瑞典吗?”
“没有。老实对您讲,我没出过远门。”
奥拉夫·彼德森微微一笑:“我国有不少地方值得一游。”
“那么,说不定某一天,我全家会来贵国观光。”
“啊,您有孩子?多大啦?”
“蒂姆十岁,贝思十二岁。我给您看照片。”玛丽拉开皮包,掏出孩子们的相片。坐在对面的詹姆士·斯蒂克里一个劲儿地摇头。
奥拉夫·彼德森端详照片:“孩子们真漂亮,长得跟他们的妈妈一样。”
“眼睛像父亲。”
爱德华在世时,夫妻俩时常有趣地争论孩子到底像谁。
贝思长大后会跟你一样,出落成大美人。爱德华说。我不知蒂姆像谁,你敢担保他是我的儿子吗?
他们闹着玩的争执总以甜蜜的做爱告终。
奥拉夫·彼德森在耳边娓娓叙谈,她未听清内容。
“对不起,请再讲一遍。”
“我是说,我从报上得知,您的丈夫不幸遭遇车祸,令人痛心。一个女人中年丧夫,日子艰难呀。”他的话充满恻隐之心。
玛丽取过面前酒杯,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水很刺激,令人一下子振奋起来。酒杯才干,戴白手套的侍者立即斟满。侍者就围在宾客身后。
“何时去A国上任?”彼德森询问道。
“几星期后。”玛丽说着,又举起酒杯。“为早点去A国干杯!”她一饮而尽。果酒味道醇美,而且酒精含量很低。
侍者又把她的杯子斟满,她对此颇为高兴。抬眼四望,佳客贵宾济济一堂,服饰穿戴阔气入时,乡音各异,豪情勃发,酒酣耳热,大发宏论。玛丽禁不住想:在我们江克欣,没有这种酒宴。没有的,先生。堪萨斯干得像根啃剩的光骨头,华盛顿却肥得……肥得怎样?……她双眉紧蹙,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合适的词。
“您不舒服?”彼德森关切地问。
她拍拍他的手臂:“没事,我这个人海量。奥拉夫,我还要干一杯呢。”
“请吧。”
他向侍者一呶嘴,玛丽的酒杯又被加满。
“我在家里,”玛丽很是神秘地说,“可从不沾酒。”她举起酒杯咕噜咕噜喝下肚,“实际上我啥也没喝过,”她的舌头发硬,吐词不清,“当然,水,我是要喝的。”
奥拉夬·彼德森望着她笑了。
东道桌的A国大使科比斯库站起来:“女士们,先生们,诸位贵宾,我提议干杯。”
于是开始了一连串的祝酒。为A国总统及其夫人健康干杯,为美国正、副总统的长寿干杯,为A国和美国的国旗干杯。玛丽有来无拒,不知干了多少杯。我是大使,干杯,是我的义务。
席间,A国大使说:“我提议,请美国新任驻我国的美丽的女大使祝词。”
当时,玛丽正在猛灌一气,突然意识到宾主都在等她讲话。她呆坐一阵才支撑着桌子站起来,面前人影晃动,嘴脸摇曳不清。她冒出这么一句话:“嗨!大家!喝得开心吗?”
她从未这么快活过,宴会的来宾又那么友善,全冲着她发笑,有的还放声大笑。她把脸转向詹姆士·斯蒂克里,忍不住也笑了。
“盛宴飨贵客,”她疯疯癫癫地说,“你们都赶上趟了,口福不浅。妙哉!妙哉!”她一屁股坐下来,对奥拉夫·彼德森说:“他们在我的酒里下了蒙汗药。”
他按住她的手:“您需要呼吸一点新鲜空气,这儿太闷了。”
“是呀,闷。告诉您吧,我觉得天旋地转。”
“让我搀您到外面去。”
他扶起玛丽,玛丽已经移步困难。詹姆士·斯蒂克里忙着与同桌交谈,装做未看见。玛丽和奥拉夫·彼德森经过迈克·斯莱德的桌子,斯莱德皱起眉头,一脸不快。
他嫉妒着呢,玛丽想,他们没让他发表讲话。
她对彼德森说:“你知道那家伙的心事吗?他没有混上大使,却让我捞到了。他因此气得不行。”
“您说的是谁?”奥拉夫·彼德森吃惊地问。
“没……没关系。他算老几!”
他们来到户外。夜风砭人肌骨。玛丽很感激他用胳膊支撑她的身体,眼前一切都模糊不清。
“附近有我一辆车。”玛丽咕哝道。
“让它开回去。”奥拉夫·彼德森建议道。“到我家去,再喝点什么。”
“再不喝果酒了。”
“不喝,不喝。只喝一点白兰地,免得您恶心。”
白兰地。书上说,凡是高雅的人都喝白兰地。白兰地加苏打水,卡里·格兰特就专喝这种酒。
“加苏打?”
“当然加。”
奥拉夫·彼德森把玛丽扶进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地址。车子很快开到一幢很大的公寓大楼门前。玛丽迷惑地抬眼问彼德森:“这是哪儿?”
“到家了。”奥拉夫·彼德森说。他将玛丽搀出汽车。玛丽忽然打了个趔趄。彼德森连忙将她抱住。
“我喝醉了?”玛丽昏昏沉沉地问。
“没醉。”他安抚道。
“我感到好笑。”
彼德森把她领进门厅,按住电梯开关:“喝点白兰地您就好了。”
他们进入电梯间,彼德森揿了一下电梯关门按钮。
“你不知道我喝茶,不是,我光喝茶?”
“哎呀,我不知道。”
“真的?”
众神的风车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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