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陌生人 第10章

  “在这儿没演过。”托比立刻回答。“近两年我一直在英国。演保留节目。”
  碧眼金发女郎点了点头。“我明白啦。那好吧,我和坦纳太太讲一下。”
  这位碧眼金发女郎走进里面的办公室,过了几分钟走了出来。“坦纳太太想见见您。祝您好运。”
  托比对这位接待员使了个眼色,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进了坦纳太太的办公室。
  阿丽思·坦纳是一个黑发女人,有一张非常吸引人的贵妇人的面孔,看上去大约有三十四、五岁,比托比约大十岁的样子。她坐在她桌子的后面,但是,托比仍能看出她的身条很动人。这个地方可真不错,托比下定了决心。
  托比招人喜欢地微微一笑,说道:“我是托比·坦波尔。”
  阿丽思·坦纳从桌子后头站了起来,并向扦比走来。
  她的左腿装着一种金属支撑物,她慢慢地用经过锻炼的步子走了过来,就象已经靠支撑物生活了很久的人走路那样。
  小儿麻痹症,托比明白了,但他不知道应否安慰几句。
  “这么说,你愿意加入我们的培训班啦。”
  “很愿意。”托比说。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他用恳切的声调说,“因为,不论我走到哪儿,人们都在谈论你们这所学校以及你们在这里排演的优秀的剧目。坦纳太太,我敢断定你还不大知道你在这个地方的声誉。”
  她上下打量了托比一下。“我当然知道。我们之所以谨慎从事,正是为了防止冒脾货混入进来。”
  托比感到,他的脸开始发烧了。但是,他带点孩子气地微笑着说,“我敢说,如今冒牌的骗子一定不在少数,他们都在设法混进来呢。”
  “确实不少。”坦纳太太表示同意。她看了一眼她手里象的一张卡片。“托比·坦波尔”。
  “你可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作了解释。“因为,最近两年,我是在——”
  “在英国演出保留节目。”
  托比点了点头。“对的。”
  阿丽思·坦纳看了看他,然后慢慢地说:“坦波尔先生,美国人可不能演出英国的保留节目;英国演员平衡法不允许这样做。”托比一下子感到凉了半截。
  “你也许该先弄清楚这一点,以免我们之间出现这种难为情。我很抱歉。我们这里只招收专业人材。”她开始退回到她的桌子那边。
  会见结束。
  “且住!”他声音象鞭子一样响。
  她吃惊地转了回来。在那一瞬间,托比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或干些什么。他只知道,他未来的事业都系在这千钧一发之上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他进阶的阶‘梯。他想要得到的一切,他为之工作,为之流汗而想得到的那一切,全都必须通过她。他绝不能让她阻止了他的前进。
  “夫人,你不能用规章制度来判断一个人的才华!是的,——我没有演出过。为什么呢?那是因为象你这样的人,不愿意给我提供一个机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是模仿W·C·费尔德的声音。
  阿丽思·坦纳正要用话打断托比,但是,托比决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是吉米·凯格尼,凯格尼正告诉阿丽思应当给这个可怜的小伙子一点点面子;他是詹姆斯·斯图尔特,他同意凯格尼的意见;他是克拉克·盖博,他表示非常愿意与这个小伙子一起合作;他是贾利·格兰特,他认为这个小伙子很聪明。顿时间屋子里都是好莱坞著名的明星们,他们正在讲述一些滑稽可笑的事。托比·坦波尔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但在一阵不顾死活的挣扎与博斗中,他的那些话,他的那些说笑,从他们口中喷涌而出。他就象跳进水里要溺死的人,那些话语就是他救命的流木,凭藉着它们使他得以飘浮在水面上。他全身已被汗水打湿。他在屋里走来走去,模仿着各色各样的人物的神态与动作。他变得急切而不安,他完全忘了自我,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忘了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一直到他听到阿丽思·坦纳说:“停止!停止!”坦纳笑得满脸是泪。
  “停止!”她喘着气一再重复。
  托比逐渐地恢复了平静。坦纳太太取出了一块手绢,在擦她的眼睛。
  “你——你疯了,”她说。“你知道吗?”托比看了她一眼,慢慢地感到了欢欣与鼓舞,感受到,一种激励。“你喜欢这个,啊?”阿丽思·坦纳摇了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以控制住她的笑,然后说道:“不——不十分喜欢。”托比瞪她一眼,心中大怒·她并不是和他一起笑,而是在笑话他。她愚弄了他。
  “那么,你笑什么呢?”托比追问她。
  她微微一笑,慢腾腾地说:“你。那是我所见过的最激动人心的表演。在群星荟萃之中,正冉冉升起一位颇有才华的年青人。你没有必要模仿别人,你自己天生就很滑稽。”托比感到他的愤怒慢慢消失了。
  “我觉得,如果你愿意努力好好干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干得很出色的。是吗?”托比对她慢慢地咧嘴一笑,说道:“咱们挽起袖子来干吧。”
  礼拜六上午,约瑟芬于活非常起劲,帮助妈妈打扫室内卫生。到中午,席塞和另外几个朋友来找她,带她去野餐。
  津斯基太太后着约瑟芬坐着大轿车走了,车中坐满了石油行业里的子女。她想,总有一天约瑟芬会出点什么事的。我不该让她与这些人在一起。他们是魔鬼的子女。她不清楚,约瑟芬是否会学坏。她要和达莫安牧师谈一谈,达莫安牧师分道该怎么办。
  第九章
  西部演员之家分为两部:影剧组(招收比较有经验的演员)和实习组。影剧组的演员排演的都是电影制片厂负责物色人才的人找来的剧目。托比被分配到了实习组。阿丽思·坦纳告诉他,他要在实习班中呆上六个月至一年,才可以转到影剧组去。
  托比发现这些班很有趣。但是,对他来说,那些奇妙的成分都消失了。他的听众、鼓掌声、叫好声、大笑纷人,以及崇拜他的人全没有了。
  托比参加了培训班以后的几个星期中,他很少见到这个学校的领导人。阿丽思·坦纳偶尔来到实习班,看看他们的即兴小品,说几句鼓励的话。或者,托比在到班上去的时候,有时会碰到她。
  但是,他希望的不止是亲密的关系。他发现他自己思念阿丽思·坦纳思念得很厉害。在托比的眼中,她是一位贵夫人,这对他很有吸引力。他觉得他应该得到这个。最初,当他想到她那条残废的腿时,像很苦恼;但对这种病的思虑却逐渐形成为一种性的诱惑。
  托比又一次与她谈到让他到影剧组去。只有在那里,评论家和物色人才的人才可以看到他。
  “你的条件还没有具备,”阿丽思·坦纳对他说。
  她正挡在他前进的路上,使他难以获得成功。我得在这一方面作点什么,托比下定了决心。
  影剧组正在排演一出戏,开演的那天晚上,托比坐在中排的—个座位上,他旁边坐着一个学员名叫卡伦。卡伦是他们班上一个小而胖的女演员。托比和卡伦同台演过几场戏,他知道卡伦两件事:她丛不穿内衣;她的呼吸有味儿。她在托比面前干了一切事,表示她很想和托比睡觉,就差没发出紧急信号了。托比假装不明白。耶稣啊,他想,跟她睡觉简查就像喝一桶热猪油一样。
  当他们坐在那里等待幕拉起来的时候,卡伦很激动地告诉他哪一位是《洛杉矶时报》和《先驱快报》的评论员,哪一位是二十世纪福斯影片公司、米高梅影片公司,以及华纳兄弟影片公司的物色人才的人。这使托比十分恼火。这些人到这里来,是为了物色舞台上的演员的,而他却坐在观众席中象个活哑巴。他差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真要站起来作一次常规表演了。也让他们看看他,让他们看得眼花缭乱,告诉他们,谁是真正的天才。
  观众对这出戏很欣赏。托比着迷的是那些物色人才的人,他们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在他们的手中掌握替他的未来。好吧,如果演员之家是个诱饵,托出就必须利用这个机会,把他们弄到他的身边来,但是,他不想等六个月了,甚至连六个礼拜也不想等。
  次日上午,托比来到阿丽思·坦纳的办公室。
  “你觉得昨天的戏怎么样?”她这样问他。
  “很精彩,”托比说。“那些演员们真是伟大极了。”他自贬地笑了一笑。“我明白了,你所以说我还不具备条件,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的经验比你丰富,问题就在这儿。但是,你有不同于一般的个性,你会锻炼出来的,耐心一点吧。”
  他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也许我最好还是忘掉这一切,回去干我那保险业的工作,或者干点其他什么事儿。”
  她立刻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可不能那样,”她说。
  托比摇了摇头。“昨天晚上看了那些表演以后—一我觉得我实在不行。”
  “你当然行,托比,我不允许你这样说。”
  在她的声音中,托比听出了他盼望听到的那种声调。
  那已经不是一位教师在对一个学生的谈话,而是一个女人在向一个男人的谈话。她在鼓舞他并关怀他。托比感到一阵的满足。
  托比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说:“我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在这个城市,我孤身一人,连个谈心的人也没有。”
  “你可以常常来和我谈谈,托比。我愿意作你的朋友。”
  他可以听出来,她的声音中带有性感的因素。当托比注视着她的时候,蓝眼睛里包含着世界一切奇妙的东西,在她望着他的时候,他走过去,把办公室的门锁上了。他转身回来,跪在她的面前,头扑在她的怀里。当她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头发时,他慢慑地掀起了她的裙子,露出了她那装在残酷的铁箍子里的可怜的大腿。他慢慢解开了铁扣子,温柔地吻着铁箍子勒成的红印,又慢慢鲜开了她的腰带。与此闻时,他不断地诉说着他对她的爱和需要。
  那天晚上,托比和阿丽思·坦纳住在了一起,他使坦纳得到了非常的满足。
  那天夜里,托比还发现阿丽思·坦纳是个很值得同情的孤独的女人。她急需—个人来谈心,急需一个人来求爱。她出生在波士顿。她父亲是个很富有的制造商。但他给她一大笔钱之后,就不再关心她了。阿丽思很爱好戏剧,曾经学着去当一名演员,但是在大学里,她得了小儿麻痹症。她的美梦破灭了。她告诉托出,这种病对她的一生曾产生了多么大的影响。同她订了婚的那个青年人,—听到这个消息,便遗弃了她。阿丽思离开家乡和一个精神病医生结了婚,但六个月后,这个医生自杀身死。看来她的全部感情都深深埋在她的内心里了。现在,这些感情夹然之间一古脑儿地倾诉了出来,使她感到了一种轻松、安逸和奇妙的满足。
  但是,到了学校,托比发现,阿丽思对他并没有什么改变。他和她谈到希望允许他参加影剧组下一个排演的剧目,把他介绍给选派角色的导演,并把他的情况向大的电影制片厂推荐一下。她仍很坚定地说:“亲爱的,如果你弄得太匆忙了,那会害了你自己。这里有一条规律:初次的印象是非常重要的。如果第一次他们就不喜欢你,他们就绝不会第二次再来看你的戏了。你必须把自身的条件准备好。”
  这些话说出来以后,她马上就成了他的敌人·她在反对他。托比强吞下他的愤怒。他勉强微笑着对她说:“当然,我只不过有点等得不耐烦了。当然,我这样做是为了我,也同样为了你。”
  “是吗?嗷,托比,我多么爱你啊!”
  “我也爱你,阿丽思。”他在她那崇拜的目光中微微笑了笑。他知道,他必须用计骗过这个娼妇,她已经成了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而且他恨她,他必须惩罚她。
  当他们上床睡觉的时候,他让她做了她以前从未干过的事,这些事情他以前甚至从来没有要求妓女干过。每次他让她干一件更低级的事,他都要夸赞她一下,就象夸赞一只狗新学会了一种技巧一样。而她也会因得到他的欢心而感到幸福。但是他越使她干得下流,他自己也越觉得良他自己也越觉得自已下流。所以毋宁说他也是在惩罚自己。但他一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托比心中已有了一种设想。结果实施这一设想的机会却比他预期的还更早了一些。阿丽思·坦纳宣布,实习班下礼拜五将为高级班及其客人作一次内部表演。每个学生都可以选择他自己上演的节目。托比准备了一个独白,他再三反复地练习。
  在表演那天的早晨,托比等课上完了,向卡伦走去。
  卡伦就是那位胖演员,上次演出时曾坐在托比旁边。“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当然可以,托比。”她的话音中显得有点吃惊却又很热情。
  扦比退后一步,以避开她的呼吸。
  “我要和我的一位老朋友开个玩笑,我希雀你能给克里夫敦·劳伦斯的秘书打个电话,告诉她,你是萨姆·戈尔德温的秘书,井告诉她戈尔德温先生希望劳伦斯先生能出席今天晚上的表演,欣赏一下出色的新的喜剧节目。售票处那里已经准备好了票。”
  卡伦看了他一眼,说:“耶稣啊,坦纳老夫人会不愿意的。你知道,她从来不允许外人出席实习班的表演。”
  “请相信我,不会有什么问题。”他拉住她的胳膊捏了一下。“今天下午你很忙吗?”她上钩了,呼吸有点紧张。
  “不——不忙,如果你想干点什么的话。”
  “我是想千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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