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另一面 第36章

  诺艾丽转过身看着他。“我想尽量在那儿多待些时候。我们可以在星期一傍晚回来。这样我们就有两天的时间。”
  上尉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对不起,小姐。那只手提箱是什么样的?”
  “是一只挺大的圆形手提箱,”诺艾丽说。她转向将军。“里面装着一件我还没穿过的睡衣。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这时她喋喋不休地讲开了,想掩饰紧张的心情。
  上尉又走进了卧室。过了一会儿,他又走了出来。“真抱歉,”他说,“我找不着。”
  “我来。”诺艾丽说。她走进卧室,从一个衣橱找到另一个衣橱。“那个傻女仆一定把它藏在别的什么地方了,”她说。
  他们三个把套间里的衣橱都搜遍了,最后是将军在客厅的衣橱里找到了手提箱。他把它拎起来,说:“这箱子好像是空的。”
  诺艾丽连忙打开箱子朝里一看,里面一无所有。“哦,这个笨蛋。”她说。“她一定把这件漂亮的新衣服塞到装其他衣服的手提箱里去了。但愿她没有把它塞走了样。”她怒冲冲地叹了口气。“你们德国的女仆也是这样给人添麻烦吗?”
  “我想哪儿都一样。”谢德将军说。他仔细地打量着诺艾丽。她的行为有些奇怪,话讲得太多。她注意到他在看她。“你使我感到自己像个女学生,”诺艾丽说,“我记得我从来也没这样紧张过。”
  谢德将军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或者她在跟他玩什么把戏?如真是这样,他很快就会把她识破的。他瞥了一眼手表。“如果我们现在还不动身,到那儿就太晚了。”
  “我准备好了。”诺艾丽说。
  她暗暗祈祷,但愿其他的人也做好了准备。
  他们来到门厅时,看门人站在那儿,面色煞白。诺艾丽很担忧,心想不知道是否出了问题。她看着看门人,希望从他那儿得到某种暗示,某种信号,但是他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将军就握住了诺艾丽的手臂,拉着她朝门外走去。
  谢德将军的小轿车就停在门的前面,车后部的行李箱是关着的。
  街上阒无一人。司机快步走上前,把汽车的门打开了。诺艾丽转过身向门厅里望去,希望能看见看门人,但是将军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他是故意的吗?诺艾丽瞥了一眼关着的汽车后部行李箱,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几小时之后她才能知道她的计划是否成功,这种未知究竟的状态将会使她感到难以忍受。
  “你不是感到不舒服吧?”谢德将军正在盯着她看。她觉得一定出了严重的问题。她得找个借口回到门厅里去,单独和看门人待几秒钟。她的嘴唇上勉强地露出了笑容。
  “我刚刚记起来,”诺艾丽说。“有一个朋友要给我打电话。我得留个口信——”
  谢德将军抓住她的手臂。
  “太晚了,”他微笑着说,“从现在起,你想的人只能是我一个。”
  他扶她进了汽车。接着,他们就上路了。
  谢德将军的高级小轿车驶离公寓大楼之后五分钟,一辆黑色的默西迪斯牌汽车带着刺耳的声音在大楼前面戛然停下,穆勒上校和另外两个盖世太保特务从车里钻了出来。
  穆勒上校急匆匆地向街的两头左右张望了一阵。“他们已经走了。”他说。
  这些人冲进了诺艾丽的那幢公寓大楼的门厅,按了门房的铃。
  门开了,看门人站在门口,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什么——?”
  穆勒上校猛地一下把他推进那间狭窄的门房。“佩琪小姐!”他厉声地说。“她在哪儿?”
  “她——她走了,”他说。
  “我知道,你这个大笨蛋!我问你,她上哪儿去了!”
  看门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先生。我只知道她和一位军官一起走了。”
  “她有没有告诉你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她?”
  “没——没有告诉我,先生,佩琪小姐从来不跟我讲什么。”
  穆勒上校瞪着眼睛把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了。
  “他们不会走得太远,”他对他手下的人说,“尽快和路上所有的岗哨取得联系,告诉他们,谢德将军的车到达时,把车拦住,并立即打电话通知我。”
  由于时间已晚,路上军用车辆极少,其实,几乎没有任何车辆。谢德将军的小轿车驶上了威斯特路,这条路通往巴黎以西的地方,途中经过凡尔赛。他们驶过了芒特·维尔诺和盖隆。二十五分钟之后,他们驶近了这条公路干线上的主要交叉点,从那儿可以转到通往维希、勒阿弗尔和科特达祖尔的公路上去。
  诺艾丽感到好像发生了奇迹,他们即将不受阻拦地驶出巴黎。她早就应该知道:尽管德国人办事效率极高,但是要堵住通往巴黎以外地方的每一条路也是办不到的。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前面的黑暗处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个路障。
  在路的当中,红色的灯光时亮时灭。在灯光的后面,停着一辆德国军用卡车,挡住了去路。在路的一边有五六名德国士兵和两辆法国警车。一个德国中尉摇着手叫小轿车停下。
  小轿车停下之后,他向驾驶员走去。“出来,出示你的身份证。”
  谢德将军把车窗打开,探出了头,粗声粗气地说:“我是谢德将军。这儿到底搞什么鬼?”
  中尉喀嚓一声立正。“对不起,将军。我不知道这是您的车。”
  将军扫了一眼前面的路障。“这是怎么回事?”
  “将军先生,我们得到命令,要检查每一辆离开巴黎的车。每一处出口都有路障。”
  将军转向诺艾丽。“该死的盖世太保。我很抱歉,亲爱的。”
  诺艾丽感到自己的脸变得毫无血色,好在车内漆黑一团。她说话时声音倒显得很沉静。
  “这不要紧。”她说。
  她想到了行李箱里藏着的东西。如果她的计划奏效的话,伊舍利尔·凯兹就待在里面,一会儿他就会被抓住。她也脱离不了。
  德军中尉转向司机。“请把行李箱打开。”
  “那里面除了行李之外什么也没有,”上尉抗议着说,“行李是我亲自放进去的。”
  “对不起,上尉。我们的命令很清楚:每一辆驶离巴黎的汽车都要检查。打开。”
  司机低声地咕哝着,打开了车门,准备跨出去。诺艾丽的脑子迅速地思考着;她得设法阻止他们,但又不能引起他们的怀疑。司机已经下了车。没有时间了。诺艾丽偷偷瞥了一下谢德将军的脸色,看见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嘴唇紧紧地抿着,很恼火。
  她转脸向他,显得很天真地问:“我们是不是得出去,汉斯?他们会不会搜我们的身?”她感到他的全身因愤怒而变得很紧张。
  “等一等!”将军的声音宛如一声鞭响。“回到车上去,”他命令他的司机。他转向中尉,讲话时声音里充满了愤懑。“不管是谁下的命令,告诉他,这些命令不适用于德国的将军。我不接受中尉的命令。把路障迅速清除。”
  这个倒霉的中尉呆呆地看着将军怒气冲冲的脸,喀嚓一声立正后说:“是,谢德将军。”他向停在路中间的卡车司机挥了一下手,于是卡车隆隆地驶到了一边。
  “开车!”谢德将军命令道。
  小轿车飞驰着消失在黑夜之中。
  诺艾丽让身体慢慢松弛下来,靠在坐椅上,感到紧张的心情已经消失了。危机已经过去了。她很想知道伊舍利尔·凯兹是否在小轿车的行李箱内,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谢德将军转身朝着诺艾丽,她可以感到他仍然怒气未消。
  “我向你道歉,”他说,显得有些厌倦,这是一场奇怪的战争。有时,必须提醒盖世太保,战争是由军队来进行的。”
  诺艾丽抬头对他笑了笑,挽住了他的手。“而军队是由将军来指挥的。”
  “确实如此,”他表示同意,军队是由将军来指挥的。我要让穆勒上校受到教训。”
  谢德将军的小汽车离开这一路障之后十分钟,盖世太保总部打来了电话,提醒他们要注意这辆车。
  “这辆车早已通过了,”中尉报告说。一阵不祥之感猛然传遍他全身。紧接着和他对话的人换成了穆勒上校。““走了多长时间?”这位盖世太保军官轻声问。
  “十分钟。”
  “你们搜查了他的轿车吗?”
  中尉感到一阵惊慌。“没有搜查,先生。将军不允许——”
  “狗屁!他朝哪条路走的?”
  中尉竭力抑制自己的感情。当他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绝望的语气,仿佛他知道他的前程已经断送了。
  “我不能肯定,”他回答说,“这是一个四通八达的交叉路口。他可能往内地走,去鲁昂,或者朝海边去,到勒阿弗尔去。”
  “你明天早上九点钟到盖世太保办公室来报到,我的办公室。”
  “是,先生。”中尉回答道。
  穆勒上校怒气冲冲地把电话挂断了,转向身旁的两个人说:“去勒阿弗尔。把我的车开来。快去捉蟑螂!”
  通往勒阿弗尔的道路沿着塞纳河蜿蜒向西穿过景色宜人的塞纳河谷。这里,树木茂密的山岗之间,散布着肥沃的农田。这一晚,天空万里无云,繁星闪耀,远处的农舍宛如一团团火焰,点缀着漆黑的夜色。
  诺艾丽和谢德将军坐在小轿车舒适的后座上交谈着。他跟她谈起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并说,对一个军官来说,婚后的生活是很艰难的。诺艾丽同情地听着他的谈话,并且告诉他,浪漫的生活对一个女演员来说又是多么不容易。两人都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只是一场游戏,不过是浮在表面的泛泛之谈,彼此不愿露出内心深处的真实思想。诺艾丽一刻也没有低估坐在她身旁的男人的智力,充分了解她所从事的冒险活动是多么危险。她知道谢德将军非常聪明,他不会相信她会突然感到他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的,他一定在怀疑她别有用心。诺艾丽指望的是她能在他们玩的这场游戏中胜过他。将军只是简短地提到了这次战争,但是他说的有些话,她很久以后还记得。
  “英国是一个坚强的民族,”他说,“在和平时期,他们很难管理,但是一旦发生了危机,他们就会表现得非常出色。英国水兵只有在他们的战船渐渐沉入大海时,才真正感到幸福。”
  在去埃特拉塔的路上,他们于凌晨到达了勒阿弗尔。
  “我们是不是停下吃点东西?”诺艾丽说。“我饿了。”
  谢德将军点点头。“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他提高了嗓门。“找一个通宵餐馆。”
  “肯定在码头边上有通宵餐馆,”诺艾丽提议说。上尉顺从地转过车头向岸边驶去。他把车停在岸边,水面上有几艘货船系在码头上。在一个远离街区的地方,挂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酒店”。
  上尉打开了车门,诺艾丽下了车,谢德将军跟在后面。
  “这酒店大概为码头工人通宵营业,”诺艾丽说。
  她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于是转过了身。一辆运货的铲车驶了过来,停在小轿车附近。两个人跨下了铲车,他们身着工作服,头戴帽子,长长的帽舌把脸都遮掩住了。其中一个人使劲地看着诺艾丽,然后取出工具包,开始拧紧铲车上的螺丝。
  诺艾丽感到心口的肌肉一阵痉挛。她握住谢德将军的手臂,一面随他朝餐馆走去,一面回头看了看坐在驾驶盘后的司机。
  “他是不是要喝点咖啡?”诺艾丽问。
  “他得待在车上,”将军说。
  诺艾丽凝视着司机。他决不能待在车上,否则一切全完了。但是,诺艾丽不敢坚持要司机也去餐馆。
  他们踏着高低不平的鹅卵石路继续朝餐馆走去。突然,当诺艾丽跨步的时候,她的脚踝一扭,人摔倒了,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叫。谢德将军伸出了手,但他还没有来得及抓住她,她的身体就摔倒在鹅卵石路面上。
  “不要紧吧?”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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