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告别的聚会 第15章

  斯克雷托医生反对说:“尽管如此,教会还是丝毫不会打算削弱家庭的关系,或者用某种松散的公社制来取代家庭。”
  “教会不是耶稣。如果你允许我这样说,在我眼里,圣保罗不仅是一个耶稣的门徒,而且还是一个歪曲他教义的人,他从扫罗到保罗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难道我们还没有看够那些一夜之间就改变信仰的慷慨激昂的狂热者吗?不要对我说,那些狂热者是由于爱的驱使!他们是咕哝着十戒的说教者,但耶稣不是一个说教者,请回想一下他说的话,当他们责备他对安息日不够尊重时,他说:‘安息日是为了人,而非人是为了安息日。’耶稣喜欢女人!可你能想象圣保罗是一个有情的人吗?圣保罗会谴责我,因为我喜欢女人,但耶稣就不会。我认为,爱女人,爱许多女人,而又被她们回报以爱,没有什么错。”巴特里弗微笑着,对自己很满意,“朋友们,我没有过安静的生活,我曾几度面临死亡。但是另一方面,上帝对我却是慷慨的,我认识许多女人,我了解她们的爱。”
  饭吃完了,侍者已经在开始收拾桌子。这时又有人敲门,声音很轻,很胆怯,似乎有人在等待着鼓励。巴特里弗说:”进来。”
  门开了,进来一个孩子,一个约摸五岁的小姑娘。这孩子穿着一件白色衣服,宽松的袖子,腰上系着一根宽大的白带子,在背后打成一个大蝴蝶结,活象是两只翅膀。她手上拿着一朵花,一朵硕大的大丽花。当她看见满屋人都停下来,把目光转向她。她便站住不动,不敢再往前走。
  巴特里弗站起来,微笑着说:“别害怕,我们的小天使,进来吧。”
  这孩子象是彼巴特里弗的笑容迷住了,她笑着跑向他,巴特里弗接过花,吻吻她的额头。
  所有的人望着这一幕场景,包括那个侍者在内。都惊讶得愣住了。这孩子带着她的白蝴蝶结,的确象一个展翅飞翔的小天使,而巴特里弗倾着身子,手里拿着大丽花的花柄,看上去就象一个装饰在乡镇广场上的奇特的圣徒雕像。
  他转身向着他的客人,“亲爱的朋友们,和你们在一起我感到很高兴,我希望你们象我一样,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我很愿意跟你们坐到夜深,但是,你们已看到这是不可能的,这位可爱的小天使叫我到一个正等着我的人那里去。我要告诉你们,生活在许多方面亏待过我,可我在女人的爱情上却一直是走运的。”
  巴特里弗把大丽花举在胸前,另一只手扶着小姑娘的肩膀,朝四周鞠躬,奥尔加觉得他象是在演戏似的,很可笑。她很高兴他的离开,她终于可以和雅库布单独在一起了。
  巴特里弗转过身,领着孩子朝门口走去。但在离开房间之前,他伸手在雪茄盒里抓了一大把银角子,装满他的口袋。
  11
  侍者把碟子和空瓶堆在手推车上,他刚离开房间,奥尔加就说。
  “那个小女孩到底是谁?”
  “我以前从没见过她。”斯克雷托回答。
  “她的确长得象一个小天使。”雅库布。
  奥尔加笑起来,“一个拉皮条的天使?”
  “是的,一个拉皮条的人。他本人的天使正应该象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一个天使,”斯克雷托说,但是这肯定很奇怪,我以前从没见过这孩子。这一带所有的人我差不多都认识。”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雅库布笑道,“她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不管她是一个天使,还是一个本地清洁女工的女儿,有一件事我敢断定,”奥尔加说,“根本不会有什么可爱的女人在等着他!他是一个非常自我中心的人,总是禁不住要自吹。”
  “我喜欢他。”雅库布说。“尽管这样,我还是要说他是这个地球上最自我中心的人,”奥尔加争辩道,“如果在我们到来前一小时,他给这个小女孩一把角子,要她在某某时间带着花来这儿,我一点儿不会感到惊奇。信仰宗教的人都非常善于演出奇迹般的场面。”
  “我希望你是对的,”斯克雷托医生说,“你知道,巴特里弗先生是一个身患重病的人,每天晚上做爱对他来说会有很大危险的。”
  “你看!到底还是我正确!他所有关于女人的暗示都不过是一种空话!”
  “我亲爱的年轻小姐,”斯克雷托说,“我是他的医生和朋友,可我仍然不能肯定这点,我完全不知道。”
  “他的病真的很严重吗?”雅库布说。
  “你想他为什么会在这个疗养地待了一年多?他的妻子,他迷恋着的那个女人,只是偶尔到这里来。”
  “要是没有他,这儿就太沉闷了。”雅库布说。
  事实上,在这个生疏的房间里,他们三人都忽然觉得孤单,不愿再待下去。
  斯克雷托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要把奥尔加小姐带回去,然后我们可以去散散步,我们还有许多话要谈。”
  “我还不觉得象是犯困了!”奥尔加反对说。
  “是时候了,我作为你的医生,命令你去睡觉。”斯克雷托正经地说。
  他们离开里士满楼,然后穿过公园。在路上,奥尔加抽个空子对雅库布悄声说:”今天晚上我要和你单独在一起……”
  雅库布只是耸耸肩膀,斯克雷托无可争议的权威影响了他的意愿。他们带着这姑娘到了马克思楼。在他朋友面前,雅库布甚至没有吻她的脸颊,就象他往常做的那样,医生对她梅脯般胸脯的反感使他气馁。他看到奥尔加脸上的失望表情,很为伤害了她而感到歉意。
  “那么,你觉得怎样?”当斯克雷托发现和朋友单独在一起时,他问,“听了我需要一个父亲的解释,就是石头也会落泪,可他光是在不断地胡诌什么圣保罗。难道抓住要点对他真的这么难吗?两年来,我一直向他灌输,我是一个孤儿,我反复说明一份美国护照的好处。我本来应该告诉他关于各种各样收养例子的一千件轶事。我一直指望他很早就懂得这个暗示,并收养我。”
  “他把自己裹得太紧。”雅库布说。
  “是这样。”斯克雷托同意。
  “你实在不能责备他,如果他是一个病人,”雅库布反驳说,加了一句:“当然,假如他的状况的确象你说得那样严重。”
  “甚至比这还糟,”斯克雷托说,“半年前,他由于一种新的血管梗塞病倒了,一种很严重的血管梗塞。打那以后,他从不敢离开这个地方。他住在这里就象一个囚犯,他的生命岌岌可危,而他知道这点。”
  “假若这样,”雅库布沉思地说,“你早该认识到间接的表示不会有意义,因为你的暗示只会消溶在他对自己的冥想之中。你应当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你想要什么,我肯定他会同意的,因为他喜欢让人愉快,这符合他的自我形象,他想要使人们幸福。”
  “你是一个天才!”斯克雷托叫道,顿时停下来,“这就象哥伦布的鸡蛋一样简单。你是完全正确的!我象一个傻瓜,浪费了两年的时间,只是由于我把他判断错了!不必要的吭哧吭哧,使我失去了两年时间!这全是你的错,因为你早就应该劝告我!”
  “你本应当问我!”
  “你有两年多没来访问。”
  两个朋友轻快地穿过黑黑的公园,呼吸着秋天的清澈空气。
  “我让他成为了一个父亲,”斯克雷托说,“所以,他应该让我成为一个儿子,这样才公平。”
  雅库布表示同意。
  “你知道我的苦恼是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斯克雷托又说,“我周围都是些白痴,在这个地方,难道有一个人我可以向他请教吗?聪明的人全都被迫流亡了。我日夜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是我的领域:人类生产出难以置情的大量白痴。越是蠢笨的人就越喜欢繁殖,那些较优秀的人至多生一个孩子,而那些最优秀的人——象你自己——却得出结论一个也不愿生,这是一个灾难。我总在梦想着有一个世界,在那里一个人将不是生在陌生人中间,而是生在兄弟们中间。”
  雅库布听着斯克雷托的议论,并不觉得它们特别令人感兴趣。斯克雪托继续说:
  “我并不是在说一个空话!我不是政治家,而是一个医生,‘兄弟’这个词对我来说有着具体的含义,兄弟们就是那些至少有一个共同的父亲或母亲的人。所罗门所有的儿子都是兄弟,尽管他们来自千百个不同的母亲。那一定是妙极啦!你不这样认为?”
  雅库布呼吸着凉爽的夜气,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然,”斯克雷托又说,“强迫人们出于对子孙后代的考虑,克制他们的性生活,这是很难的。但不管怎样,这不是事情的关键,二十世纪应当能发现解决人种合理繁殖问题的新方法。我们不能继续长久把爱与生育混淆起来。”雅库布发现自己是赞同这个观点的。
  “你只是关心把爱从生育中解放出来,”斯克雷托说,”可是我更关心把生育从爱情中解放出来。我想把我的计划告诉你,我已用自己的精液建立了一个精子库。”
  雅库布终于竖起了耳朵。
  “你觉得这怎么样?”
  “看上去象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是吗?我已经用这种方法治愈了许多没有孩子的妇女,别忘了许多妻子不生育只是由于她们丈夫的缘故。我有很多来自共和国各地的求诊者,另外,最近四年我一直在负责这一地区的常规妇科检查。没有比鼓捣一个注射器更容易的事了,装满这种产生生命的原质,把它注射进这些女人体内。”
  “你至今已有了多少孩子?”
  “我这样做已经有几年了,可是我只能对确切的数字进行猜测。有时候我不能肯定我的父亲身份,因为我的病人对我不忠实,就是说,和她们的丈夫睡觉。除此之外,她们回到自己的城市,甚至常常不让我知道我的治疗是否成功。对本地的病人我掌握得多一点。”
  斯克雷托停下来。雅库布完全沉浸在温柔的冥想之中,斯克雷托的计划使他狂喜和感动,这正是他老朋友的特性,不可救药的白日梦者。“这肯定是伟大的,同这么多女人有这么多孩子……”他说。
  “而他们都是兄弟。”斯克雷托加了一句。
  两人继续散步。芬芳的空气充满他们的肺部。最后,斯克霄托说道:
  “你知道,我常常对自己说,尽管在我们这个古老的星球上,有许多我们不喜欢的事,但我们不能放弃自己的责任。我不能自由地周游这个地球,使我感到愤怒,可我绝不愿永远离开我的祖国,我也绝不愿诽谤它,我宁愿首先骂我自己。我们哪一个做了什么使祖国变得更好?我们又做了什么使它更适于居住?使它成为一个我们真正感到安适的国家?”斯克雷托的声音变得亲切柔和:“家……一个人只能在自己的同胞中感到安适。因为你告诉我你快离开了,我决定得让你参与我的计划。我给你留出一个试管,你就要出国了,去很远的地方,但与此同时,这块土地上将要生出你的孩子!再过一、二十年,你将会看见这个国家变得多么可爱!”
  一轮圆月高挂天上(它将一直在那儿,直到我们的故事的最后一夜。因此,我们可以恰如其分地把这故事称做“月下的冒险”)。斯克雷托陪送雅库布回到里士满搂,“明天不要走。”他说。
  “我一定得走,他们正等着我。”雅库布回答,但是他知道他可能会改变主意。
  “胡说,”斯克雷托说,“我很高兴你喜欢我的计划,明天我们再详细讨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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