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卫士 二十二 博罗梅兄弟(1)

  希科搀扶着尊敬的院长,从宽敞的大楼梯走下去,来到庭院;一眼看上去,那儿确实像一个忙碌的大兵营。
  修士们分成两队,每队一百人,手执长戟、长矛和火枪,像士兵一样等待指挥官的到来。
  其中五十来个最强壮最热忱的修士,头上戴着头盔或兜鏊,腰间挂着长剑,他们只差手上缺块盾牌,不然就完全像古代的米堤亚人(伊朗北部古民族,音译为帕提亚人,擅长骑马佯逃,朝背后射冷箭。),或者只差一双吊梢眼,否则就跟今天的中国人完全一样了。
  另一拨人不无骄傲地炫耀着他们胸前隆起的护胸甲,他们喜欢用铁制的护手甲在护胸甲上碰出响声。
  剩下的那拨人,戴着臂铠和护腿甲,不时活动活动被这些局部的甲壳箍得失去弹性的关节。
  博罗梅兄弟从一个见习修士手中拿过一顶头盔戴在头上,那动作既迅速又准确,即使是国工雇佣来的德国步兵或骑兵也不过如此。
  他系带子的时候,希科不由得端详起这顶头盔来,看着看着,他的嘴角漾出了笑意;最后,他笑嘻嘻地绕着博罗梅转了一圈,像是要从各个角度来欣赏这顶头盔似的。
  这还不算,他又走近这位司库,伸手去摸摸这顶尖顶头盔上一个高低不平的地方。
  “您这顶头盔可真出色,博罗梅兄弟,”他说。“您这是从哪买来的,亲爱的院长?”
  戈朗弗洛没法回答,因为这时候有人正在给他戴上一副闪闪发亮的护胸甲,尽管这副护胸甲大得可以藏下法奈斯宫壁画上的赫拉克勒斯②,可敬的院长那层层叠叠垂下来的肥肉却给它卡得很难受。
  “带子别扎得这么紧,见鬼!”戈朗弗洛喊道;“别用这么大的劲儿,我气也透不过来,话也说不出来了,松手,松手!”
  “我想,您是在问尊敬的院长,”博罗梅说,“我的头盔是哪儿买的?”
  “我问尊敬的院长而没有问您,”希科回答,“这是因为我想,在这个修院,正像在其他任何地方的修院一样,一切都是按院长的命令办事的。”
  “当然,”戈朗弗洛说,“这儿的一切事情,都是按我的命令办的。您要问什么,亲爱的布里凯先生?”
  “我问博罗梅兄弟,他是不是知道这顶头盔是哪儿买的。”
  “尊敬的院长昨天买了一批兵器来武装咱们的修院,这就是其中的一件。”
  “我买的?”戈朗弗洛问。
  “大人该还记得,您吩咐我们带一些头盔和护胸甲回来,我们执行了大人的命令。”
  “是这样,是这样,”戈朗弗洛说。
  “活见鬼。”希科说,“我的头盔跟我这个主人真有点缘分,我亲手把它送到德·吉兹府邸以后,它又像条丢失的狗似的在这个雅各宾隐修院找到我了!”
  这时,博罗梅兄弟做了个手势,队伍就排得整整齐齐,整个行列中没有一点儿声响。
  希科坐在条长凳上,准备舒舒服服地看修士们的操练。
  戈朗弗洛照旧站着,两条木桩似的粗腿,使他站得稳稳当当的。
  “立正!”博罗梅压低声音轻轻地说。
  莫德斯特长老从他的铁鞘里拔出一把巨大的军刀,在空中挥动了几下,用洪亮的嗓音喊:
  “立正!”
  “大人也许对这么发口令有点厌烦了,”这时博罗梅兄弟谄媚地说。“大人今天早上累了:要是大人愿意保重身体的话,今天让我来指挥操练吧。”
  “那好,”莫德斯特长老说;“我确实挺累的,直喘气;您指挥吧。”
  博罗梅鞠了一躬,然后,对长老的这种同意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似的,走到队伍面前站定。
  “多么殷勤的仆人啊!”希科说;“这个人可真是颗珍珠呢,”
  “我跟你说过,他很讨人喜欢!“莫德斯特长老回答。
  “我想我可以肯定,他每天都为你做这件事的?”希科说。
  “啊!天天如此。他驯服得像个奴隶;我老是责备他过于殷勤。谦恭并不等于当奴隶,”戈朗弗洛以说教的口吻添上一句。
  “为了让你可以在这儿百事不管,为了让你能高枕无忧:博罗梅兄弟日日夜夜为你操着心。”
  “啊!我的天主,正是这样。”
  “行了,我想知道的全知道了,”希科说,把注意力集中到博罗梅一个人身上。
  看着修士们的司库戴盔披甲,像战马似的挺立着,确实使人感到惊讶。
  他圆睁的双眼冒着火焰,健壮有力的手娴熟地挥舞着长剑,使人觉得那是一个剑术教师在向一小队士兵比划着招式。
  博罗梅每示范一个动作,戈朗弗洛就重复一遍他的讲解,然后再说:
  “博罗梅说得很对,不过我已经对你们这么说过了;记记看,我昨天给你们上的课。把兵器换一只手;托住长矛,托好了;矛头齐眼腈;看在圣乔治份上,摆好姿势!腿别弯;向左半圈跟向右半圈完全是一码事,只是方向反一反。”
  “真是活见鬼!”希科说,“你是个挺熟练的教官。”
  “就是,就是,”戈朗弗洛摸着自己叠了三层的下巴说。“操练我还是蛮精通的。”
  “你还有博罗梅这么个好弟子。”
  “我一说他就懂,”戈朗弗洛说,“没有比他更聪明的人了。”
  修士们接受的军事训练,是一种当时很风行的操法,举刀箭步刺,举剑箭步刺,然后是射击训练。
  当他们做最后一项训练的时候,院长对希科说:
  “我要让你看看我的小雅克。”
  “你的小雅克?是什么人?”
  “一个好小伙子,我想让他跟在我身边,他长得斯斯文文的,劲儿倒挺大,火爆得像硝石。”
  “啊!真的!这个可爱的孩子在哪儿啊?”
  “等一等,等一等,我来指给你看;瞧,那儿;就是端着火枪准备第一个射击的那个。”
  “他枪法很准吗?”
  “这么说吧;百步开外,这鬼家伙能打中一枚玫瑰花诺布尔(英国古金币名,有一种叫“玫瑰花诺布尔”,因为上面铸有约克王朝或加兰斯特王朝玫瑰花形纹章。)。”
  “这个小伙子辅起弥撒来准是很利落吧;你等一等,等一等。”
  “怎么啦?”
  “是他!……不是!”
  “你认识我的小雅克?”
  “我?完全不认识。”
  “可是你一开始认为自己认识他?”
  “是的,好像有一天,或者不如说有一天晚上,我在哪个教堂里看见过他,当时我正在小隔间里做忏悔;不过,不对,我认错人了,那不是他。”
  这一回,我们得承认,希科说的并不全是真话。希科认人的记忆力极好,只要见过一面,他就永远不会忘记。
  戈朗弗洛所说的小雅克,也拿准了院长跟院长的朋友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这会儿他正往一支跟他身子一般高的沉甸甸的火枪里装弹药。弹药装好以后,他走过去,趾高气扬地立在离靶子百步远的地方,然后把有脚往后一挪,以只有军人才有的准确性开始仔细瞄准。
  放枪了,子弹正中靶心,修士们起劲地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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