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定事 第4章

  公诉人针对佩姬的控词似乎是势不可挡。然而艾伦·培恩毕竟有着法庭魔术大师的美名。现在轮到他来为被告陈词了。他能再从帽子里变出一只兔子来吗?
  佩姬·泰勒坐在证人席上,接受着艾伦·培恩的盘问。这是很多人一直在等待的时刻。
  “约翰·克洛宁是你的病人吗,泰勒大夫?”
  “是的,他是的。”
  “你对他什么看法?”
  “我很喜欢他。他知道自己病情的严重程度,但他并不畏惧。他以前作过贲门肿瘤手术。”
  “你为他做的心脏手术?”
  “是的。”
  “你在手术中发现了什么?”
  “当我们打开他的胸膛时,我们发现他已经得了恶性黑素瘤迁移症。”
  “换句话说就是癌症扩散到了全身。”
  “是的。它已经迁移到淋巴腺。”
  “也就是说他的病情已经毫无治愈的希望了。没有特别的措施可以使他恢复健康?”
  “没有。”
  “约翰·克洛宁被送进了生命维持室?”
  “的确是这样的。”
  “泰勒大夫,你是有意用致死剂量的胰岛素结束约翰·克洛宁生命的吗?”
  “是的,我是有意这么做的。”
  法庭上猛然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她真是个沉得住气的女人,格斯·维纳布心里想。她这么说,听起来好像只是给他喝了一杯茶似的。
  “你向陪审团讲讲你为什么要结束约翰·克洛宁的生命,好吗?”
  “因为是他要我这么做的。他哀求我这么做。他在深更半夜忍着剧痛把我叫去。我们给他的药物不再起作用。”她的口气很镇定。“他说他不愿再忍受下去了。他的死亡至多也是没有几天的事。他恳求我为了他而结束这一切。我就这么做了。”
  “大夫,你在让他去死时是不是觉得很勉强?有没有任何犯罪感?”
  佩姬·泰勒医生摇摇头。“不。如果你亲眼见到的话……让他继续受罪是没有丝毫道理的。”
  “你是怎样注射胰岛素的?”
  “我向他的静脉注射。”
  “这是否会造成他更多的痛苦?”
  “不。他只是渐渐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格斯·维纳布蹿起来:“反对!我想被告的意思是说他迷迷糊糊地死了!我——”
  扬法官狠命地敲着小槌子:“维纳布先生,你太不守规矩了。你会有机会反问证人的。坐下!”
  检察官朝陪审团那边看看,摇摇头,坐下来。
  “泰勒大夫,在你向约翰·克洛宁注射胰岛素时,你是否知道他已经把你列进遗嘱,留给你一百万美元?”
  “不。当我听说这事的时候都惊呆了。”
  她的鼻子会变长的,格斯·维纳布心里在想。
  “你任何时候都没有和他谈论过钱或者礼物什么的,也从来没向他要过什么东西吗?”
  她两边面颊上出现淡淡的红晕。“从来没有!”
  “但是你和他相处得很友善?”
  “是的。一个病人病到这种地步的时候,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我们一块儿讨论他商业上的问题和家庭问题。”
  “可是你没有任何理由指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没有。”
  “他之所以给你留下这笔钱是因为他对你的尊重与信任。谢谢你,泰勒大夫。”培恩转身对格斯·维纳布说,“该你盘问证人了。”
  在培恩走回辩方工作台时。佩姬·泰勒向法庭后排坐位瞥了一眼。杰森坐在那里,尽量表现得勇气十足的样子。坐在他身旁的是霍尼。霍尼旁边的位子上坐的是个陌生人,坐在这里的本该是凯特。要是她还活着就好了。但凯特已经死了,佩姬心想。我也杀死了她。
  格斯·维纳布站起身,缓缓地拖着脚走到证人席前。他瞄了一眼记者席,所有的位子都坐满了,记者们都在忙着记录。我会给你们弄点儿来劲儿的事写写的,维纳布心里想着。
  他在被告面前站了好大一会儿工夫,端详着她。然后不经意地说道:“泰勒医生……约翰·克洛宁是你在思巴卡德罗县立医院谋杀的第一个病人吗?”
  艾伦·培恩立刻站起来,怒气冲天。“法官大人,我——!”
  没等他说完,扬法官手里的小槌已经重重地砸下来:“反对有效!”她对两位律师说,“休庭15分钟。两位律师到我办公室来。”
  两位律师走进她的办公室后,扬法官对格斯·维纳布说,“你是上过法学院的,对吗,格斯?”
  “我很抱歉,法官大人。我——”
  “你是不是在庭审室里见到了大帐篷?”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她的口吻就像用鞭子抽打一般:“我的法庭不是马戏团。我也决不会让你把它变成马戏团。你居然胆敢问出那种煽动性的问题!”
  “我道歉,法官大人。我会换种措辞来提问,并且——”
  “这样做还不够!”扬法官厉声说,“你得换个态度。我现在警告你,你如果再耍一次这种花招,我就宣布无效审判。”
  “是,法官大人。”
  重新回到庭审室后,扬法官对陪审团说:“陪审团将完全不理会控方律师的最后一个问题。”然后她转向主控官说,“你可以继续问了。”
  格斯·维纳布走回到证人席前:“泰勒医生,当你被告知你所谋杀的人给你留下一百万美金的时候,你一定很吃惊吧。”
  艾伦·培恩站起来:“反对!”
  “反对有效。”扬法官转向维纳布说,“你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啰。”
  “我道歉,法官大人。”他又转向证人,“你一定和你的病人关系非常友好。我是说,毕竟不会天天都有几乎是毫不相识的人给我们留下百万美元这种好事的,是这样吧?”
  佩姬·泰勒脸色微微发红:“我们之间的关系仅限在医生和病人的正常关系范围之内。”
  “难道不比那种关系稍稍更进一步吗?如果不是有人从中作梗,一个男人是不会把他亲爱的妻子和家庭从他的遗嘱中排除出去,然后把一百万美金留赠给一个陌生人的。你所声称的与他进行的有关他商业问题的那些谈话……”
  扬法官身体前倾,警告说:“维纳布先生……”公诉人举起双手,做出告饶的姿势,然后又转身面对被告:“所以你和约翰·克洛宁之间友好地聊天。他向你说他自己的私事。他喜欢你并且尊敬你。你认为这是合乎情理的结果吗,医生?”
  “是的。”
  “就因为做了这些事,他给了你一百万美元吗?”
  佩姬朝法庭外望去。她什么也没说。她没有回答。
  维纳布开始朝控方工作台走回去,然后突然又转身面对被告。
  “泰勒医生,你先前曾作证说,你对约翰·克洛宁把钱留给你,或者是把他的家庭从遗嘱中排除出去这样的事是一无所知的。”
  “的确是这样。”
  “恩巴卡德罗县立医院的住院医生挣多少钱?”
  艾伦·培恩站起来。“反对!我看不出——”
  “这是个恰当的问题,证人可以回答。”
  “每年3万8千美元。”
  维纳布同情地说,“这个年头这就不算多啦,不是吗?这中间还得减去纳税与生活费。剩下的钱是不够豪华旅游的,比如去伦敦,或者巴黎,或者威尼斯,是这样吗?”
  “我想是不够的。”
  “是不够。所以你没有计划这样去度假,因为你知道你花不起这笔钱。”
  “的确如此。”
  艾伦·培思再次站起来:“法官大人……”
  扬法官转问公诉人:“你这又是想干什么,维纳布先生?”
  “我只是想确定,被告如果不是从什么人那里弄到这笔钱的话,就不可能筹划一次豪华旅游。”
  “她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艾伦·培恩明白他现在得干点什么。可是他心里还不清楚怎么个干法。不过他仍旧以一个刚刚中了头彩的男人的那种愉快心境走向证人席。
  “泰勒大夫,你还记得要这些小册子的事吗?”
  “记得。”
  “你当时正打算去欧洲或者租一条游艇吗?”
  “当然不。这一切不过是逗逗乐子,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我和朋友们都以为这会提高我们的干劲。我们当时都非常劳累,况且……这在当时似乎也像是个不错的主意。”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艾伦·培恩朝陪审团偷偷瞟了一眼。他们的脸上显出来的是完完全全的不相信。
  格斯·维纳布对被告进行再诘问:“泰勒医生,你熟悉了解劳伦斯·巴克医生吗?”
  她的记忆突然都回闪过来。我要杀掉劳伦斯·巴克。我会慢慢地把他杀死。我要让他先吃尽苦头……然后再杀死他。“是的,我认识巴克大夫。”
  “什么样的关系?”
  “在过去两年里,巴克大夫和我常常在一起工作。”
  “你认为他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吗?”
  艾伦·培恩从椅子上跳起来。“我反对,法官大人。证人……”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还没等扬法官做出决定,佩姬已经做出了回答,“他岂止是医术高明,他简直就是出类拔萃。”
  培恩跌坐在椅子里,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关于这一点,你能再说得详细点吗?”
  “巴克大夫是世界上最声誉卓著的心血管外科医生。他个人的业务非常繁忙,但每周还是腾出3天时间到恩巴卡德罗县立医院来。”
  “所以,你对他在医学事务上的判断力怀有崇高的敬意?”
  “是的。”
  “你觉得他有能力判断别的医生是否称职吗?”
  培恩希望佩姬会说,我不知道。
  她犹豫片刻。“是的。”
  格斯·维纳布转身面对陪审团说:“你们已经听到被告作证,她对巴克大夫的医学判断怀有崇高的敬意。我希望她认真听过巴克大夫关于她的能力……或者缺乏能力所作出的判断。”
  艾伦·培恩站起来,气愤地说:“反对!”
  “反对有效。”
  但这太晚了。损害已经造成。
  到了再次休庭时,艾伦·培恩把杰森拉进了男厕所。
  “你他妈把我整苦了。”培恩怒气冲天地说道。“约翰·克洛宁仇恨她,巴克仇恨她。我始终坚持要我的委托人把真相都告诉我,全部的真相。唯有这样,我才能帮上忙。好吧,我现在是帮不了她了。你的女朋友胡说八道一通,把我坑得要死。每回只要她一张嘴,就给自己的棺材钉上一根钉子。这个他妈的烂污官司就随它完蛋好啦!”
  那天下午,杰森·柯蒂斯去探望佩姬。
  “有人来看你了,泰勒大夫。”
  杰森走进佩姬的单人囚室。
  “佩姬……”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强忍着泪水:“情况很糟糕,对吗?”
  杰森强作笑容:“你知道人们怎么说的——‘没到完时不算完。’”
  “杰森,你不相信我会为了约翰·克洛宁的钱把他杀死的,是吧?我所做的,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帮助他。”
  “我相信你。”杰森轻轻地说,“我爱你。”
  他把她拥在自己的怀里。我不想失去她,杰森心里想着。我不能。她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答应你我们将患难与共,永不分离。”
  佩姬紧紧搂着他,心里在想,世无定事,永无定事。一切怎么都会乱成这样……这么糟糕……这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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