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黑吗? 第3章

  理查德,如果不出庭,我良心不安。
  刚才的事情一定是个巧合,黛安娜断定。阿尔铁里不至于疯狂到对我下毒手,特别是当前,在他受审的过程中。
  黛安娜下了高速,向西行驶直至抵达她位于东七十五大街的公寓大楼。在开进地下车库之前,她朝后视镜里审视了一番。一切正常。
  她的寓所开阔敞亮,是位于底层的复式结构,起居室非常宽大,窗户从天花板直落地板,室内安装着一个巨大的大理石壁炉。陈设着配有花团锦簇软垫的沙发和安乐椅,书架是嵌进墙壁的,还有一面大电视屏幕。墙壁上流光溢彩,挂满绘画作品。有蔡尔德·哈萨姆的、朱勒·帕斯金的、托马斯·伯奇的、乔治·希契科克的,而在一个区域则全部是黛安娜自己的画作。
  楼上有主卧及其浴室,另一间客房,以及一个光线充足的画室,那是黛安娜作画的地方。墙上挂着她好几幅作品。房间中央的画架上有一幅未完成的肖像。
  黛安娜一到家便跑进画室。搬走画架上未完成的肖像画,放上一张空白的画布。她开始勾勒试图杀她的那个人的面孔,但手颤抖得厉害,她不得不停下来。
  厄尔·格林伯格探长在驾车前往黛安娜·史蒂文斯的寓所时,抱怨道:“这是我职业中最让我头痛的部分。”
  罗伯特·普瑞吉泽说:“我们告诉他们,总比让他们自己从晚间新闻节目里听到来得好。”他看着格林伯格。“你去对她说?”
  厄尔·格林伯格不情愿地点点头。他不禁想起一个故事,说的是一名探长如何去通知亚当斯太太,一名巡警的妻子,她丈夫被害的事。
  她很敏感,上司警告探长。你在告诉她这个噩耗时必须小心谨慎。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探长敲敲亚当斯家的门,亚当斯的妻子开了门,探长问,你是亚当斯的遗孀吗?
  黛安娜被门铃声吓了一跳。她走到对讲机前。“哪位?”
  “厄尔·格林伯格探长。我想跟你谈谈,史蒂文斯太太。”
  一定是有关劫车的事,黛安娜想。警察来得真快。
  她按下电钮,格林伯格进入门廊,朝她的房门走来。
  “你好。”
  “史蒂文斯太太?”
  “是的。谢谢你们来得这么快。我已经动笔勾画那人的相貌,但我……”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他面孔黝黑,深陷的眼睛是褐色的,炯炯有神,面颊上有颗小痣。他的枪上装着消音器,还有——”
  格林伯格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很抱歉。我不明白你——”
  “劫车犯。我打了911,而且——”她看到了探长脸上的表情。“不是关于劫车的事,是吧?”
  “不是,太太,不是。”格林伯格停顿片刻。“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格林伯格走进寓所。
  她看着他,皱起眉头。“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坏消息?”
  要说的话似乎不肯出来。“是的,很抱歉。恐——恐怕有坏消息。是关于你先生的。”
  “出了什么事?”她的声音颤抖起来。
  “他遭遇了一场事故。”
  黛安娜感到一阵突然的战栗。“什么样的事故?”
  格林伯格深深吸口气。“他昨天夜里遇害了,史蒂文斯太太。今天早晨我们在东河的一座桥下发现了他的尸体。”
  黛安娜盯着他看了好长一会,随后慢慢地摇头。“你搞错人了,探长。我先生在上班,在实验室里。”
  这比他原来料想的还要困难。“史蒂文斯太太,你先生昨天夜里回来没有?”
  “没有,但理查德经常通宵达旦地工作。他是科学家。”她越来越激动。
  “史蒂文斯太太,你知道你先生跟黑手党有牵连吗?”
  黛安娜面无血色。“黑手党?你不是在说疯话吧?”
  “我们发现——”
  黛安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让我看看你的证件。”
  “可以。”格林伯格探长拿出证件,递给她。
  黛安娜瞟了一眼,递回去,然后狠狠地抽了格林伯格一记耳光。“这座城市付给你钱就是让你到处乱跑,恐吓老实的市民吗?我先生没死!他在上班。”她大声叫喊。
  格林伯格朝她眼睛里看去,看见了里面的惊愕和疑惑。“史蒂文斯太太,要不要我派个人来照顾你,并且——?”
  “你才是那个需要别人来照顾的人。马上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史蒂文斯太太——”
  “马上!”
  格林伯格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万一你需要找我,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出门时,格林伯格想,嗯,这件事我处理得太精彩了。真不如说,“你是史蒂文斯的遗孀吗?”
  厄尔·格林伯格探长离开后,黛安娜锁上大门,抖呵呵地吸了口气。白痴!跑错人家来吓唬我。我应当举报他。她看看表。理查德很快就要回来了。该做晚饭了。她计划做西班牙海鲜饭,他最爱吃的饭。她走进厨房,开始动手。
  因为理查德工作的高度保密性,黛安娜从不在他待在实验室的时候打扰他,如果他不给她打电话,她知道那意味着他将要很晚才下班。八点钟,海鲜饭做好了。她尝了尝,微微一笑,很满意。恰到好处,正合理查德的口味。十点钟,他还没到家,黛安娜把饭放进冰箱,在冰箱门上贴了小字条:亲爱的,晚饭在冰箱里。上来叫醒我。理查德回来时一定饿坏了。
  黛安娜突然感到精疲力竭。她脱去衣服,披上睡袍,刷牙,上床。几分钟后,她进入梦乡。
  凌晨三点,她尖叫着醒来。
  第二章
  黛安娜直到天亮才停止颤抖。她感到刺骨的寒冷。理查德死了。她再也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感觉不到他紧紧地抱着她了。这都是我的错。我绝不应该跑到那个法庭上去的。哦,理查德,宽恕我……求你宽恕我……我想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是我的生命,我活着的理由,而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想要蜷缩成一只小球。
  她想要消失掉。
  她想要死。
  她凄凉地躺在那里,回忆过去,回忆理查德如何改变了她的生活……
  黛安娜·韦斯特生长在纽约的桑兹角,一个幽静富裕的地区。父亲是外科医生,母亲是画家,黛安娜三岁就开始画画。她就读于圣保罗寄宿学校,大学一年级时,与魅力四射的数学老师有过短暂的交往。他对她说,他要娶她,因为她是世界上唯一配得上他的女人。当得知他有妻子和三个孩子时,黛安娜毅然判定,无论是他的数学还是对他的记忆都绝对经不起推敲,她当即转学到韦尔斯利学院。
  她对美术情有独钟,把每一分闲暇的时刻都用在绘画上。一毕业她就开始出售自己的画作,并且被广泛地看好,声名鹊起。
  那年秋天,第五大道上的一间有名的画廊为黛安娜举办个人画展,画展获得了巨大的成功。画廊老板,保罗·迪肯,是位富有而博学的非洲裔美国人,他对黛安娜的事业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开幕的那天晚上,沙龙里人头攒动。迪肯急急忙忙地来到黛安娜面前,脸上笑容可掬。“恭喜!我们已经售出大部分的展品!几个月后我打算再办一次,只等你准备好。”
  黛安娜大喜过望。“太好了,保罗。”
  “你当之无愧。”他拍拍她的肩膀,匆匆离去。
  黛安娜正在给客人签名,突然有人走到她身后说:“我喜欢你的曲线。”
  黛安娜僵住了。她怒不可遏,猛然转身,张开嘴巴,正要反唇相讥,只听他继续说道:
  “它们有着跟罗塞蒂或马奈的曲线相同的精致。”他正仔细观赏着墙上的一幅作品。
  黛安娜及时忍住了。“哦。”她仔细看了一眼那名男子。三十五六岁的光景。身高六英尺,体操运动员的体型,金黄头发,明亮的蓝眼睛。穿着一套柔软的浅棕色西服,白衬衫,打着褐色的领带。
  “我——谢谢你。”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
  “童年。我母亲是画家。”
  他微微一笑。“我母亲是厨师,但我不会烹饪。我知道你的名字。我叫理查德·史蒂文斯。”
  就在那一刻,保罗·迪肯拿着三只包裹走过来。“你的画,史蒂文斯先生。慢慢欣赏吧。”他把包裹递给理查德·史蒂文斯,转身走开了。
  黛安娜惊讶地看着他。“你买了我三幅画?”
  “在我的公寓里还有两幅。”
  “我——我感到十分荣幸。”
  “我欣赏才华。”
  “谢谢你。”
  他欲言又止。“嗯,你一定很忙,那我就——”
  黛安娜听见自己说:“不忙。我没事。”
  他笑逐颜开。“好。你能帮我个大忙。韦斯特小姐。”
  黛安娜看着他的左手。没戴婚戒。“什么事?”
  “我碰巧有两张明天晚上诺厄尔·考沃德《快乐精灵》重新上演的首场票,没有人跟我一起去。不知你有没有空——?”
  黛安娜端详他片刻。他看上去是个好人,而且非常英俊,但,毕竟,完全是个陌生人。太危险。太危险。但她听见自己说:“我很乐意。”
  第二天晚上的约会果真很愉快。理查德·史蒂文斯妙趣横生,两人之间立即产生相互投缘的感觉。除了分享对艺术和音乐的爱好,他们还有着其他更为广泛的共同兴趣。她感到被他所吸引,但不能肯定他对她的想法。
  夜晚即将结束时,理查德问:“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黛安娜的回答是个不假思索的“有”。
  第二天晚上他们在休南区一家幽静的餐馆进餐。
  “说说你自己,理查德。”
  “没有多少好说的。我出生在芝加哥。父亲是建筑师,在世界各地盖房子,母亲和我跟着他到处走。我上过大约有十多所不同的外国学校,为了自卫学会说好几国的语言。”
  “你干什么工作?”
  “我在KIG——金斯利国际集团工作。它是个大型智库。”
  “听起来很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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