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的风车 第19章

  他在玛丽从收音机里听到的婉转歌声里,在他们驱车兜风经过的山丘里。日出而醒,他就躺在玛丽的身边。
  亲爱的,早点起床:我要去给一名妇女病人做手术,还要给一个人臀部整形。
  他的声音十分真切,她开始与之对话:爱德华,我担心孩子们。他们不愿意上学。贝思说,她真害怕,待他们回家时,我已不在了。
  玛丽每天都要去一趟墓地,默默站在寒风中,悼念永远逝去的一切,但这仍未给她些许安慰。你没有在这里。她怅然无比,告诉我,你到哪里去了?
  她想起了玛格丽特·尤尔辛纳写的故事,名字叫《王胡得救》。故事讲,有位中国画家,他画的画太美了,而现实却是十分丑陋,皇帝认为他妖言惑众,要枭首示众。于是,这位画家又欺骗皇帝,画了一艘船,坐船逃之夭夭。我也要逃,玛丽想。我不能没有你,我孤苦零丁站在这里,亲爱的。
  佛罗伦斯和道格拉斯百般安慰她:“他巳经得到了安息。”还说了无穷多类似的陈词滥言。体恤之言讲起来顺口,可是没有排解的东西。不顶用,永远不顶用。
  她时常半夜惊醒,急匆匆地赶到孩子们的房间,看看他们是否安全。他们也会死的,玛丽恐惧地想。我们都会死的。人们走在大街上,神态平静。白痴们,还在笑,还在高兴,殊不知大祸临头,死亡将至。他们的日子屈指可数,他们却还在浪费时光,玩一些不中用的牌,看一些无聊的电影,观看毫无意义的球赛。清醒吧!她真想大声疾呼:地球是上帝的屠场,我们都是他的羊羔,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都会不得好死,他们所爱的人也会遭惨祸吗?
  她找到了答案。寻找的过程痛苦又缓慢,而且靠穿透哀伤的厚厚黑纱才遂愿,他们当然清楚自己的命运。他们游乐,表现了蔑视,他们欢笑,证明了勇敢——这种英勇的行为植根于对生命有限、命运相同的透彻理解。于是,她的怯懦与愤懑渐渐消融,她开始疑惑她的同类何以如此刚烈果敢。我真为自己害羞,我必须从时代的迷津中寻条生路。从结局上讲,我们每人都是孤单的,但在同时,我们又必须抱成一团。
  圣经说,死亡并非根本归宿,而是种转化。如此,爱德华就没有离开她和孩子们,他就在这儿,就在某处。
  她与他交心而谈:“今天我找到了蒂姆的老师,蒂姆的学习略有上进。贝思患感冒,卧床不起。记得不,她每年都在这个季节染病,今晚,道格拉斯一家又请我们吃晚饭,他们待人好得没治啦!”
  到了黑沉沉的夜晚,她又说:“院长顺路进了我们家。他问我是否准备回校上课?我告诉他眼下还不行,我不能单独把孩子留下来,哪怕只一会儿。他们太需要我了。你觉得我哪天回校教书才好?”
  几天后,她告诉他:“道格拉斯高升了。爱德华,他现在是医院职工的头儿啦。”
  爱德华能听见她娓娓叙谈吗?她无把握。有上帝吗?有来世吗?还是仅仅一个神话?T·S·艾略特讲:倘若无某种上帝,人生就未免太寡淡无味了!
  保罗·埃利森总统、斯坦顿,还有弗洛伊德·贝克相聚在椭圆形办公室。国务卿说:“总统先生,我们都受到极大压力。确定由谁担任驻A国大使的事不能再拖了。我请求你研究我呈上的名单……”
  “弗洛伊德,我对你所作出的努力深表感谢。不过,我始终认为玛丽·阿什利是个理想人选。她的家庭环境完全改变了,她的不幸可能转化为我们的万幸,我还想劝劝她。”
  斯坦顿·罗杰斯自告奋勇:“总统先生,我打算亲自飞去说服她。”
  “试试吧!”
  玛丽正在做晚餐,电话铃响了。她拿起耳机,听见话务员说:“这是白宫。总统想请阿什利太太听电话。”
  我不想听电话,玛丽想,不想和任何人通话。
  她马上回想起,上次总统打来电话时,她曾多么激动呀,现在则毫无意义了。她还是开口道:“我是阿什利太太。不过……”
  “请稍候……”
  一会儿,熟悉的声音传过来:“阿什利太太吗?我是保罗·埃利森。首先,请允许我对你丈夫罹难表示深切的哀悼,我知道他是一位很好的人。”
  “感谢总统先生。谢谢您给他送来的花圈。”
  “阿什利太太,您丈夫过世不久,我无意打扰您。不过,鉴于您的家境新变,我请求您再次认真考虑一下出任大使的事。”
  “谢谢您,可是,我无法……”
  “请听我讲完。我已派人前往您处,与您洽商,他的姓名是斯坦顿·罗杰斯。如果您能见他一面,我将感激不尽。”
  她不知怎样说才好。能向总统解释清楚她的世界已天翻地覆?她的生活常规已经打得粉碎?现在,她的心目中只有贝思和蒂姆最为重要。她无可奈何。出于礼貌,她必须会见总统代表,然后尽力婉言拒绝。
  “总统先生,我一定见他,不过我的主张难以改变。”
  在布列瓦尔德·宾宜大街,有一家名气不小的酒吧。镇守纳伊别墅的马林·格罗沙的卫士只要不值班,就常常去酒吧坐坐。列夫·帕斯捷尔纳克也偶尔光临其间。安吉尔挑了一张桌子坐下,那里可以捕捉卫兵的谈话内容。别墅的例行执勤呆板严格,卫兵们一松下来就想喝几口,几杯下肚,酒话就上来。安吉尔便在偷听中找到别墅的漏洞,漏洞总是有的,问题在于留心,人一聪明,就会找到可乘之机。
  三天工夫,安吉尔就从卫兵的谈话中,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一个卫兵说:“我真不知道格罗沙对带进来的妓女干了些什么?妓女们肯定把他抽得灵魂出窍。你能听见他没命惨叫。上周,我就在他的壁柜中,瞅见了抽他的鞭子……”
  第二人天夜晚,又一个说:“……我们领袖弄进来的婆娘尽是美人儿。她们都是在各国搞到手的,由列夫一手操办。这家伙聪明绝顶,从不让同一个妓女来两次,这种方法避免了外人利用妓女伤害马林·格罗沙。”
  这正中安吉尔下怀。
  次日清晨,时间尚早,安吉尔换一辆菲亚特轿车开进巴黎。在蒙马特大衔,靠近皮加尔宫的地方,有一处性用品商店,那是妓女和皮条客密集的地方。安吉尔走进去,仔细地研究起店里的商品,发现里面无奇不有。他挑了老半天,好歹看中了条六英尺长的编带皮鞭。安吉尔付了现款,买了皮鞭扬长而去。
  第二天上午,安吉尔带着皮鞭又来到商店。老板看看他,厉声说道:“概不退货!”
  “我不是来退货,”安吉尔慌忙解释,“我扛着这根鞭子四处乱串太丢人现眼。能不能由你寄给我?我付邮资!”
  就在那天下午,安吉尔飞回了布宜诺斯艾利斯。
  第二天,包扎妥当的皮鞭邮到纳伊别墅。门卫接过皮鞭,验证商店名称和商标无误,就收下了。老家伙皮鞭巳经挨够了。
  他将皮鞭交给马林·格罗沙的另一个卫士放入卧室衣柜。
  10
  赖利堡始建于1853年,为美国陆军最古老的军事要塞。当时,堪萨斯州的名称还是:印地安人领土。修这座要塞,目的在于保护与印地安人作战的部队的后勤运输。今天,它主要作为直升飞机基地,同时也作为其他小型军用机的起降场。
  斯坦顿·罗杰斯乘坐的DC-7一降落,便受到要塞司令和其他军官的欢迎。一辆卧车早已等候在机场,随时可以开往阿什利家。斯坦顿在总统讲完话后,便打了电话给玛丽。
  “阿什利太太,我的来访不会耽搁您许多时间的。我打算星期一乘飞机来,这合适吗?”
  他是一个大人物,还如此礼貌。总统为啥要派他来与我谈话呢?“太好了。”她立即答应,然后邀请道:“可以请您与我们一道吃晚餐吗?”
  斯坦顿犹豫再三,方说:“盛情难却。”看来,这一夜又毫无趣味啦。他想。
  佛罗伦斯听到消息,一下激动万分。“总统的外交顾问真的要来?这就是说,你要接受委任啦!”
  “佛罗伦斯,别这样想,我只是答应总统与他派来的人见面而已。”
  佛罗伦斯抱紧玛丽:“只要能使你愉快,怎么做都行。”
  玛丽心目中的斯坦顿·罗杰斯是一位英豪。她曾在“会见记者”专题电视节目中见过他表演,《时代》周刊也登过他的照片。四目相对,玛丽心想此人果真有模有样。他彬彬有礼,但让人敬畏三分。
  “阿什利太太,对您遭遇的不幸,请允许我再次转达总统的最诚挚的慰问。”
  “谢谢。”
  玛丽介绍他认识贝思和蒂姆,旋即进入厨房,关照露莘达准备晚餐。
  “已准备好了,”露莘达说,“不过他是瞧不起的。”
  玛丽曾告诉露莘达说斯坦顿·罗杰斯要来吃晚饭,请她做炖肉。露莘达说:“罗杰斯这类人是不吃炖肉的。”
  “那么,他们吃些什么呢?”
  “烤牛排和薄煎饼。”
  “还是炖肉吧。”
  “行,”露莘达十分固执,“不过这顿饭搞错了对象。”
  除了炖肉,她还做了奶油土豆泥、新鲜蔬菜和色拉,甜食则是南瓜馅饼。斯坦斯·罗杰斯食欲大增,吃光了盘子内的全部食物。在吃饭时,他还与玛丽交谈了对农民问题的看法。
  “中西部的农民受着低售价和生产过剩的双重压迫。”玛丽认真地说。“打个比方,买漆买不起,买白灰又觉得太贱。”
  他们还谈论江克欣城引人入胜的历史。最后,斯坦斯·罗杰斯才把话题引入A国。
  “你对A国政府有何看法?”他问玛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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