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梅甘朝卧室走去。安帕罗站在那里看着她,然后走进厨房。
整整一个钟头,梅甘都在拼命工作,忙碌地集中精力清理、除尘和擦洗家具,使自已不去想事情,不去想困扰她的事儿。
我一定不去想他,她心想。
那是不可能的。他像一阵风,卷走一切事物。
她拼命擦洗家具。
海梅和费利克斯回来时,安帕罗在门口等他们。费利克斯显得脸色苍白。
“我感到不大舒服。我要去躺一会儿。”
他们瞧着他走进卧室。
“帕科打电话来了。”安帕罗激动地说。
“他说什么?”
“他有些情况要向你报告,但他不愿在电话里面讲。他派了一个人来见你,这个人中午在村庄广场等你。”
海梅思索地皱皱眉。“他没说是谁?”
“没有。只是显得很紧急。”
“真糟糕。我——没关系。行。我去见他。我想让你留心一下费利克斯。”
她看着他,迷惑不解。“我不了——?”
“别让他打电话。”
她脸上现出一线了解的光芒。“你认为费利克斯是——?”
“请照我说的办吧。”他看了看表,“快中午了,现在我得动身了。我得在一小时以内回来。小心,亲爱的。”
“别担心。”
梅甘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别让他打电话。
你认为费利克斯是——?
请照我说的办吧。
这么说来,费利克斯就是那个叛徒了,梅甘心想。她看到他走进卧室,关上了门。她听见了海梅离开的声音。
梅甘走进起居室。
安帕罗转过身来。“你弄完了没有?”
“还没完全弄完。我——”她想问海梅到哪里去了,他们打算怎么对付费利克斯,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她不愿跟这个女人谈这些事。我要等海梅回来再说。
“弄完它。”安帕罗说。
梅甘转身走进卧室。她想到费利克斯。他似乎那样友好,那样温柔。他曾问过她许多问题。但现在,那种表面上的友好却具有了一种不同的意义。这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在搜寻可向阿科卡上校递送的情报。他们的生命都在危险之中。
安帕罗可能需要帮助,梅甘心想。她开始朝起居室走去,接着又停了下来。
一个声音在说:“海梅刚刚离开。他会独自一人坐在广场的长凳上。他戴了伪装的假发和小胡子,你的人会毫不费力地抓到他的。”
梅甘站在那儿,全身发抖。
“他是步行去的,到达那里大约需要15分钟。”
梅甘带着越来越大的恐惧谛听着。
“记住我们的协议,上校,”安帕罗对着电话机说,“你保证不杀他的。”
梅甘回到过道里。她的思绪极为混乱。这么说来,安帕罗是叛徒。她将海梅送入了陷阱。
梅甘悄悄离开以免被安帕罗发觉,转身从后门跑了出去。她没有想过要怎么去帮助海梅,她只知道她得做些什么。她走出大门,沿街奔走,在不引起人们注意的前提下动作尽可能地快,朝市中心走去。
上帝啊,请让我及时赶到,梅甘祈祷着。
步行前往村庄广场是令人惬意的。街道掩映在参天大树下面。但海梅没注意到周围的景物,他正在想着费利克斯。他曾像兄弟一般地对待他,对他完全信任。是什么使他成为叛徒,而要让大家处于危险之中呢?也许帕科派来的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帕科为什么不能在电话里面谈这事呢?海梅不理解。
他快要到村庄广场了。广场中央有一座喷泉,周围栽满了枝繁叶茂的绿树。孩子们在玩捉人游戏。两个老年人在玩滚球游戏。五六个男人坐在长凳上,享受阳光,看书,打瞌睡,或是喂鸽子。海梅穿过街道,慢慢走过小径,坐在一条长凳上。当塔楼上的钟敲出和谐的中午报时音响时,他看了看表,帕科派来的人该到了。
海梅斜眼一看,广场那边远远地有一辆警车停了下来。他朝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辆警车。警察们下车,朝公园里走来。他的心开始剧烈跳动。这是一个陷阱。可这是谁设下的呢?是传消息的帕科,还是转达消息的安帕罗?是她叫他到公园来的。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现在没有时间为此着急了。他得逃走。但海梅知道,这时他要是拔脚就跑,他们就会开枪将他击毙。他想蒙混过关,但他们知道他就在这儿。
想想办法。要快!
在一个街区以外,梅甘正急匆匆地朝公园走来。当公园进入她的眼帘时,她举目一看,只见海梅坐在长凳上,警察正从公园两边向他靠近。
梅甘的心急速跳动起来。海梅没法逃脱了。
她经过一家杂货店。在她前面,一个妇人正推着一辆童车挡住了她的路。那妇人把童车停在杂货店的墙边,走进商店去买东西。梅甘一刻也没犹豫,一把抓住童车手柄,穿过街道,走进公园。
警察已在沿着一条条长凳询问那些坐在那儿的男人了。梅甘从一名警察身边挤了过去,推着童车,走向海梅。
她喊道:“我的圣母!你在这儿呀,曼努埃尔!我到处找你。我已经受够了!你答应过早晨粉刷房子的,可你现在却坐在公园里,像个百万富翁。妈妈说得对,你是个百无一用的混子。当初我真不该嫁给你!”
海梅立时反应过来。他站起身来。“你妈妈真是个谈论混子的能手。她自己就嫁了一个混子。要是她——”
“你说谁?要不是我妈妈,我们的孩子早就饿死啦。你连半片面包都没带回家过……”
那些警察停下来,观看他们吵架。
“那个女人要是我老婆,”一名警察咕哝道,“我就把她送回她妈妈那儿去。”
“你他妈这爱唠叨的女人真令人讨厌,”海梅吼了起来,“我警告过你,回家后我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还像个男子汉。”另一名警察说。
海梅和梅甘一路吵吵闹闹走出公园,前面推着那辆童车。警察们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坐在长凳上的那些人身上。
“请问有身份证吗?”
“出了什么问题,警官?”
“没关系,给我看看证件就行了。”
公园里所有的人都掏出了皮夹,取出身份证,证明他们是什么人。在检查过程中,一名婴儿哭叫起来。一名警察举目一望,只见那辆童车被弃置在拐角处,那对吵架的夫妇不见了。
半小时后,梅甘从正门进了屋。安帕罗正在紧张地来回踱步。
“你到哪儿去了?”安帕罗质问她,“没告诉我你不该离开这间屋子。”
“我得出去处理一件事情。”
“什么?”安帕罗猜疑地问,“你在这儿不认识任何人。如果你——”
海梅走了进来,安帕罗脸上失去了血色,但很快她就恢复了镇静。
“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她问,“你没到公园去?”
海梅静静地说:“为什么,安帕罗?”
她看到他的眼睛,知道事情已无望了。
“是什么使你改变的?”
她摇摇头。“我没改变。是你变了。在你们进行的这场愚蠢的战争中,我失去了我所爱的每一个人,我厌恶一切流血。你能耐心听听关于你自己的真实情况吗,海梅?你跟你反对的政府一样坏,甚至比他们更坏。因为他们想讲和,而你却不然。你认为你在帮助我们的国家吗?你是在毁灭它。你抢劫银行,炸毁汽车,屠杀无辜民众,你还以为你是个英雄。我曾经爱过你,信任过你,但——”她的声音突然变了,“这种流血必须结束。”
海梅走到她身旁。他的眼睛冷冰冰的。“我该杀了你。”
“不,”梅甘喘着气说,“求你!你不能这样。”
费利克斯已经来到这间房里,听到了这些谈话。“耶稣基督!这么说她就是那个叛徒。我们拿这条母狗怎么办?”
海梅说:“我们得把她带在身边,看紧她。”他抓住安帕罗的肩膀,轻轻地说:“要是你还想耍花招,我保证叫你死。”他猛地将她推开,转身面对梅甘和费利克斯。“在她的朋友到来之前,我们离开这里吧。”
第35章
“米罗到了你手里,可你又让他逃跑了?”
“上校——我怀着一切应有的尊敬——我的人——”
“你的人全是些笨蛋。你们叫自己为警察吗?你简直替你的警察制服丢脸。”
警察局长站在那儿,在阿科卡上校毁灭性的嘲弄下畏缩不已。他毫无办法,因为上校有足够大的权力要他的脑袋。而阿科卡还是没有放过他。
“我认为你个人是有责任的。我敢说你会被撤职。”
“上校——”
“滚出去。你使我感到反胃。”
阿科卡上校因这次受挫而感到恼火。他抽不出时间到维多利亚去抓海梅·米罗,便把这项任务委托给了地方警察局。可他们却耽误了大事。只有上帝知道米罗现在到了哪里。
阿科卡上校走到在他面前桌子上展开的地图旁边。当然,他们将待在巴斯克乡村里。可能是在布尔戈斯,或是洛格罗尼奥,或是毕尔巴鄂,或是圣塞瓦斯蒂安。我得集中全力往东北方向。他们将会在某处露面的。
他记起了那天上午跟首相的谈话。
“你的时间不多了,上校。你看过今天的晨报了吗?世界舆论正把我们弄得看起来像些小丑。米罗和那几个修女使我们变成了笑抦。”
“首相,我可以向您保证——”
“胡安·卡洛斯国王已经命令我成立一个应对这整个事件的官方调查委员会。我不能再拖延了。”
“再拖延几天,到时我就会抓到米罗和那几个修女了。”
谈话停顿了一会儿。“48小时。”
阿科卡上校害怕的不是首相和国王的失望,而是“奥普斯·蒙多”。他被召集到西班牙实业家领袖之一的一个小组办公室时,他得到的命令是明确的:“海梅·米罗正在制造一种对我们组织有害的气氛。阻止他。你将得到优厚的报酬。”
阿科卡上校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失败了,你就将受到处罚。现在他的职业处在危险之中。这都是由于某些愚蠢的警察让米罗从他们眼皮底下跑掉了。海梅·米罗可能藏在任何地方。但是那几个修女……一阵激动的热潮流遍阿科卡上校的全身。修女!她们是关键。海梅·米罗可能藏在任何地方,但那些修女们只能在另一所女修道院找到避难所。而且几乎可以肯定是在同类的修道院。
阿科卡上校又转身去研究地图。他找到门达维亚。在门达维亚有一所西多会的修道院。那就是她们前去的地方。他得意扬扬地想:那好吧,我也去那儿。只是我得先赶到那儿等他们。
里卡多和格拉谢拉的旅行结束了。
最后那几天是里卡多经历过的最愉快的几天。军队和警察都在追捕他,一旦被抓获便意味着死亡,然而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他跟格拉谢拉就像是在时空里开辟了一个仙岛、一个伊甸园,在那里,什么也无法接近他们。他们已将那危急的逃亡转变为二人共享的奇妙的冒险。
他们没完没了地交谈、探索、解释。他们的言语像是一种植物的卷须,将他们拉得更为紧密了。他们谈论过去、现在和未来。特别是未来。
时间之沙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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