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酒店 第23章

  米勒竖起食指,仿佛像节拍器似的摇了摇。“这是你犯下的第一个错误,其实这是纯钢制门的掩护,瞧!”
  他从钥匙李中选出了两把,打开锁,推开了门。将军估计,大概有六七厘米厚。完全不像沙丁鱼罐。他点点头,并且尽量看个仔细。
  米勒骄傲的指着第二道屏障,也就是第二道门,这回是方管钢制铁条,每根钢管都和他的手腕一般粗。将军尽责地仔细端详。
  他说:“告诉我,米勒先生,为什么这第二道门要用钢条制成?”
  米勒又从钥匙串中取了两把。“当然我们会有电子监控系统——录影机、警铃、最先进最敏锐的科技。但是我们一定不能忘记一件事情,”他转身面向将军,在鼻子下方挥舞了一把钥匙。“小心谨慎,我亲爱的先生,慎重啊!为了这个理由,在放置保险柜的房间里并没有安置监控设备。我们的客户在这个房间的时候,需要绝对的隐私,而且绝对的安全,因为他们被反锁在里面。”
  他用钥匙敲敲坚固的钢门。“这个,你可以想像,是隔音的。假设这是上锁的,一位客户在里头,突然心脏病发,”米勒先生戏剧化的揪着自己的胸部,“他倒下了。大声呼叫,但是根本没人听得见他。这也就是密闭空间的问题。我们必须设想到所有的可能性。这也就是第一个门还开着,而第二道门要锁着的原因。就是这样啦。”
  米勒领着将军进入保险箱的房间。它是L 型的,排列着无数的灰色铁盒,角落则安置着一张小桌子与两张椅子,任何在门边的人根本看不见里面。
  米勒说:“保险箱只能在主钥匙与客人个人钥匙合并下才可能开启。”他把二六三号的盒子上了锁,交给将军两把铬钢制的钥匙。“你的个人钥匙根本不可能复制。”
  他往后站,等待着开启仪式的进行。
  将军说:“再给我几分钟,我想在把它们放入之前再看最后一眼。”
  “那是当然,先生,你需要多久时间都可以。”他昂着头笑着说:“显然的,我必须将你反锁在里面,很难得的经验吧,像这样被锁在钢条之后?”
  将军也报以微笑,“那么被锁在里面的人怎么脱逃?”
  “按下门边的那个红色按钮,我们就会来解救你了。在这里,我们可是对‘囚犯’待以上宾之礼。”
  将军说:“看得出来,谢谢你了。”’
  他在桌边坐了下来,并且取出笔记本,以及一个口袋装的量尺。费尔南需要知道钢条的厚度,才能计算炸药的强度。还有后门及地板。十分钟内,将军带着罪恶感丈量及画下房间的草图,并不时地瞄着钢栏外面,直到他对于房间、门的尺寸有了初步的概念,为了确定起见,还掀开了地毯的一角,地板是强化混凝土制成的。他心想,这将会是造成爆炸声响最大的部分。其他的都会被隔音的门所吸收掉。不管怎么说,那将会是个吵闹的夜晚。他看着一排排的保险箱,摸摸自己的胡子末梢。里头到底有多少钱?几十万?还是几百万?金币?还是珠宝?
  在此刻,他已经获得他所需要的资讯了。他以后还可以再回来。他把那个吕宋纸信封袋扔进二六三号盒子,锁了起来。是的,那将会是个不安宁的夜晚。
  第十一章
  丽莎将一杯咖啡与一叠信件放在赛蒙面前。
  她说:“你这个可怜的东西,看起来简直累歪了,纽约的情况很糟吗?”
  “季格乐还是一派自恋,那个人啊,就像是吃了类固醇的壮汉。不过,我们终究还是拿到了那笔生意。”他递给她一份草拟的新闻稿。
  “我觉得,你太辛苦了。至少,周末让自己作个假嘛!我猜这个星期六日,你又在这待上一整天,好衔接上一切。”
  赛蒙夸张地叹了一口大气说:“伊莉莎白,一个大亨的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
  “你又开玩笑,但是我是认真的。”
  他唤了一口咖啡:“我知道。好吧!现在,请你将那份新闻稿打好字,并且请乔登先生在有空的时候过来一下好吗?”
  丽莎微笑着说:“我刚看见过他,你一定会喜欢他的穿着的。”
  乔登一如以往,在其乡间房舍度过周末,而且一定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今天穿着乡绅的墨绿色斜纹软呢套装——外套领口很深,还有多重垂坠,裤子相当硬挺,就是没有人穿,大概也站得起来。配上泰特梭(Tottersall)格纹衬衫、亮黄色的领带、赤黄色的鹿皮鞋。赛蒙怀疑,这样的服装是否可以生物分解,或者是否穿得破。也许不能。它看起来简直像是防弹的。
  “早啊!尼果。我一直想问你找哪位裁缝师傅。”
  乔登坐了下来,裤管自然拉起,露出厚厚的混色毛织袜。“那家伙住在科克街,我已经找他做衣服好几年了。他的斜纹软呢还是特别由苏格兰一位矮小的家伙织就的。”他满意地看着被毛袜裹住的脚。“现在,你很难找到这样的质料了。”
  赛蒙点点头。“我相信。”他把一张纸递过桌面,“我们拿到生意了,三亿美金的生意,也许不至。这是草拟的新闻稿。我们最好在季格乐去电伦敦每一位编辑之前,把它发出去。”
  乔登的手停在新闻稿的上方,“天啊!动作真快!真恭喜你,老家伙。做得好!时机再好不过了。”他很快地读过新闻稿,点点头,放了下来。“太好了。咱们的朋友一定很开心。大家也都会很开心的。”
  赛蒙说:“只有一些人。”他拿出《造势》的剪报,“我从这里知道,其他媒体一定报导得更多。上面写着:有高阶主管离职,还会带走大笔生意。你有何想法?其中必有文章,还是这只是他们没新闻好写时,胡诌出来的狗屁。”
  赛蒙从没见过乔登脸红。他的两颊泛红,脖子也肿了起来。他在选出一根香烟并点上火之前,专心地研究着香烟盒上的说明。
  他说:“嗯,那个,事实上,我才要跟你讨论呢!很不幸的,很可能是有人走漏消息。”
  “谁走漏的?”
  “是这样的,事实上,是我。”
  “说下去。”
  “上个礼拜,我和杰洛米·史考特在‘安娜贝尔’——你知道的,安哥罗的总裁……”
  赛蒙说:“答案揭晓了!”安哥罗控股公司正是公司的第三大客户。
  “我们在一起吃饭,吃完饭,去喝一杯。我们在酒吧开始拿客户的大小开玩笑——你知道的,他们比预算。杰洛米说,以安哥罗的规模,足以支撑整个广告公司。”乔登暂停,看着自己的烟头。“然后,那个老酒鬼开始发言,我想,我可能说了些蠢话。”
  “有关于你自己创业?”
  “诸如此类——但是,老家伙,只是开玩笑的,开玩笑!”
  赛蒙说:“当然,但是怎么又会让《造势》得知呢?”“直到离开,我才注意到,酒吧那头坐了几个JWT 的家伙,他们大概听到我们说话,便断章取义,拨电话给《造势》……”乔登摇摇头,“真是丢人,如果连在‘安娜贝尔’都不能安安静静地聊天,不让媒体捕捉到消息,那我真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去。”
  赛蒙叹了口气。如果你想让闲话一夕之间变成事实,安娜贝尔的酒吧绝对是个好的开始。他倾身向前,“尼果,你知道派克食品的生意对我们的股价有什么样的影响吗?对你的个人净资产又有什么意义吗?”他心想,天啊,我说话的样子简直快变成季格乐了。“我现在正在运筹帷幄的一些事情会是相当有趣的,我必须知道,你是否可以让人信赖。”
  松了口气。好奇与贪婪,全写在乔登的脸上,最后又转变为严肃的诚挚。“当然,老家伙,至死不渝。”
  “希望不需要以死立誓。”赛蒙站起身,拍了乔登的肩膀。他的西装摸起来好像羊毛。“很好,我很高兴能弄清这点。”
  乔登离开之后,赛蒙才明白这真是个大好时机。不老实的混蛋,他当然千方百计想带走公司客户,自己创业。但是现在,有了派克这家新客户,赛蒙就有足够的钱让乔登继续留下来效命,而这是很重要的。赛蒙能不能离开公司,完全视乔登能否留下来而定。所有大客户都跟他满投合的。只有天才知道个中原因。也许他们都是找同一位裁缝师傅做衣服。
  赛蒙把新闻稿拿到丽莎的办公室。“丽莎,你可以把它送出去吗?按照一般的名册。我必须见恩尼斯。你知道他在哪儿?”
  “萧先生,恩尼斯跟李奥纳在一起。他们在一起巡视公司植物呢。”
  赛蒙回到他的办公室,盯着窗外的海德公园。树叶已经掉落,慢跑的人(他们怎么找得到时间跑步?)在这样的湿气里,将自己里得紧紧的,他们的呼吸散入空气中呈现出灰色的丝缕。他想要运动,他想到妮珂苗条而有肌肉的身躯。她当然也吃得多。当他听见门上传来敲门声,他还会心地笑着呢。他从窗户回头,正好看见恩尼斯倚在门边。
  “早啊,恩尼斯,那些植物如何了?”
  “我很高兴告诉你,它们清脆茂盛得很呢!虽然年轻的李奥纳粗手粗脚的。我想,他大概比较想把它们弄成像丛林一般,也许他还会找些鹦鹉来呢!你找我?”
  “是的,进来吧!最好把门带上。”
  恩尼斯抽动眉毛,表现出他的惊讶。关上门表示有秘密。
  “恩,坐下来。我有个天大的消息要告诉你。”赛蒙有些迟疑,搜寻着合适的字眼。他早该下定决心的,而非这样的不沉着。“恩,我想离开公司。我去看过普罗旺斯一处地方,我想把它买下来。”
  恩尼斯什么也没说,表情顿时变得严肃。
  “那会是个很棒的小旅馆,真的棒极了!明年夏天应该可以完工——有餐厅、游泳池、一些客房,还有最不凡的视野景观。骨架都已经有了,只是需要最后的收尾。我真的很想经营它。”
  恩低头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紧握的手。“听起来很棒。”他叹了口气,顿时看起来老了许多,“我想,这样的事情终究要发生。广告公司再也无法令你快乐,不是吗?”他看着赛蒙,试图挤出笑容,“是的,你也许准备好换跑道了。好吧……亲爱的,祝你好运。祝你好运。”
  “不,恩,我的表达能力真的很差。”赛蒙觉得自己相当笨拙而且愚蠢。“听着,除非你跟我一起,否则我做梦也不会想要去做。当然也不是只因为你跟了我这么久。我无法依靠着经营饭店来挽救我的生活——我有钱,我有合约,我有热诚,但那是不够的。一家好的饭店——最好的饭店,就好在它的所有细节都安排得恰到好处。你是知道我的,对于细节,完全是无药可救。但是你……我不知道,我就是能够看出你在那儿,把一切处置得妥妥当当。我绝对无法独力做这件事。”赛蒙耸耸肩,笑了,“更何况,我一定会想念你,虽然你是个天杀的唠叨鬼。”
  要看这个笑话在恩尼斯的脸上如何发酵,实在有些困窘。终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才打破僵局。他的消沉这才消失得无影无踪。接着他很快地眨眨眼,而且大声地抽着鼻子。
  他终于开口了,“这个嘛,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来杯雪莉酒。”他站起身,往角落的酒吧走去。“一家饭店!你真是狡猾!”
  “恩,我并没有要你立刻做决定。你可以考虑一两天。这并不只是要你换工作而已。”
  恩尼斯在酒吧边走来走去,拿着酒杯微笑着。“再会了!温布顿!”他喝了一大口酒,打了个颤。
  “今晚回到公寓,我们再好好谈谈。”赛蒙觉得兴奋又焦急,这种心情与他刚开始经营广告公司时的心情并无二致。“有一大堆事情有待理清,一直要等到我们准备好了……”他把一只手指凑近嘴边,“……一个字也不要说,好吗?”
  恩尼斯又喝了一口雪莉酒。他似乎无法停止自己的笑容。“我一定会保持像一颗牡烟般沉默。”
  有人敲门,丽莎探头进来。“萧先生,很抱歉打扰您。但是您十一点约的人到了。”她注意到恩尼斯手中的玻璃杯。“恩尼斯,在庆祝什么啊?”
  “亲爱的,这是具有疗效的。”他拍拍自己的胸脯,“为了治打嗝的。我最好在李奥纳在接待人员的头上插常春藤之前离开。”
  丽莎站到一边,好让他出门,还对着赛蒙皱了皱眉。“他还好吧?”
  赛蒙笑着说:“是的,我想他没事。让我们请下一位受害者进来吧,请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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