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 第22章

  “不是——另外一位。”
  “昆可·山巴?”
  “对啦。”
  “可怜的昆可——徒劳无功——他往我的左侧掷是为我——打落球竿是为他自己——死掉了,先生。”说到这里,陌生人把脸埋在一只棕色的大杯子上。究竟是为了遮掩他的感情呢,还是为了喝里面的东西,我们却不能知道。我们只知道他突然打住了,深而长地吸了一口气,对两位正走到匹克威克先生前面来说话的丁格来谷队的主要队员眼巴巴地望着——
  “我们打算在蓝狮饭店吃饭,先生,我们希望你和你的朋友们参加。”
  “当然,”华德尔先生说,“我们的朋友之中还包括这一位——”他对陌生人看着。
  “金格尔先生,”这位随机应变的绅士说,他立刻就领悟了人家的意思。“金格尔——阿尔弗雷德·金格尔老爷。元乡无府的。”
  “我非常荣幸,一定的,”匹克威克先生说。
  “我也是,”阿尔弗雷德·金格尔先生说,一只手挽着匹克威克先生,另外一只挽着华德尔先生,一面又对着前面一位绅士的耳朵机密似地轻声说:
  “好得要命的菜——冷的,可是美妙极了——今天早上对里面张望了一下——鸡和馅儿饼;还有诸如此类的东西——这些家伙很有趣——而且很大方——非常之大方。”
  不久,大家就三三两两地分成小组出发了,一刻钟之内都已经在玛格尔顿的蓝狮饭店的大厅里坐好了——钝金先生是主席,路非先生是副的。
  谈话声和刀、叉、盘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三个笨头笨脑的侍者不停地忙碌着,桌上的丰盛饭菜很快就被大家一扫而光:那位诙谐的金格尔先生在这场热闹的项目里至少起了六个平常人的作用。吃饱之后,台布卷掉了,瓶子、杯子和尾食摆上了桌子;侍者们出去了,去“收拾”,换句话说,就是去享受他们可能搞到的残余的食物和饮料去了。
  接下来谈笑声依然不断,但其中有一位矮小的人,带着气鼓鼓的、“你不用开口”或是“我要跟你抬杠”的脸色,一直保持着沉默;谈话声小一些的时候,他就四面看看,像是要说几句非常重要的话,并且不时发出一声低沉、短促的咳嗽。终于,在一个比较安静的时候,这位小人儿发出了一声很响的威严的叫唤:
  “路非先生!”
  每一个人都缄默了,在一片肃静之中,那位被人点了名的人回答道:
  “先生!”
  “我想对你说几句话,先生,请你请各位绅士先把杯子斟上吧。”
  金格尔先生带着保护者的口气说了两声“是的,是的”,其余的人都响应了:杯子斟满之后,副主席显出一副极其凝神注意的神情,说:
  “史推普尔先生”
  “先生,”小人儿说,站了起来,“我想说几句我要对你说的,而不是要对我们可敬的主席说的话,因为我所要说的和我们的可敬的主席有一点——我可以说是有很大的关系——我所要说的、或是我所要——要——”
  “发表的,”金格尔先生提醒他。
  “对,要发表的,”小人儿说,“为了这个提醒我的可尊敬的朋友,假使他允许我这样称呼他的话(四声“对”,其中一声无疑是金格尔先生喊的。)先生,我是一个谷人,——丁格来谷人,(欢呼声)我不能自称有作为玛格尔顿居民的一分子的荣幸;而我也不,先生,我坦白地承认,也不贪图这种荣幸:我要说明为什么,先生,(啊呀)我要欣然地把玛格尔顿所应该得到的一切荣誉和名声让给它——这些是太多和太明显了,无须我来扼要地陈述了。但是先生,当我们记得玛格尔顿生过一个钝金和一个拔多的时候,同时也决不要忘记丁格来谷也有一个路非和一个史特勤格尔也可以足以自豪。(喧腾的欢呼)请不要以为我要贬低前面两位绅士的价值。
  先生,在这时候,我羡慕他们的丰富感情(欢呼声)听我这么一说,在座的每一位绅士大概都知道有一个人所说的话。那是一个——用一句普通的说法就是——‘住在’一个桶里的人对亚历山大皇帝说的:——‘假使我不是提奥奇尼斯,’他说,‘我就要做亚历山大。’我想像得到这些绅士一定会这样说,‘假使我不是钝金,就要做路非;假使我不是拔多,就要做史特勒格尔。’(大激昂)但是玛格尔顿的绅士们,难道你们的贵同乡仅仅是在板球方面杰出吗?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钝金的果断?难道你们从来不知道把拔多和财富联系起来?(大喝采)
  难道你们在为你们的权利、你们的自由和你们的特权而奋斗的时候,就没有遭遇过忧惧和失望,哪怕是一瞬间的?而你们处在这种境地的时候,难道不是钝金的名字使那刚熄掉的火在你们胸中重新燃烧起来的;难道不是这人的一句话使它重新燃烧得像绝没有熄过一样的明亮?(大欢呼)绅士们,我要求你们用热烈的欢呼给‘钝金和拔多’这联合的名字装上一圈辉煌的光环。”
  说到这里,小人儿不说了,而大家就开始大叫和拍桌子,这在这一晚的余下的时间内几乎一直没有停过,还有一次次的干杯和欢呼。路非先生和史特勒格尔先生,匹克威克先生和金格尔先生,都先后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并且各自在恰当的时候表示了答谢。
  我们对于所献身从事的高贵事业既然是非常热忱,所以,即使我们能够把这些演讲辞的最模糊的轮廓呈献于热心的读者面前的话,我们也会感觉到一种形容不出的骄傲,也会感觉到我们已经做了一件不朽——但是现在我们是被剥夺了——的事情了。史拿格拉斯先生像平常一样做了很多的笔记,但是由于激动或由于酒的影响,这位绅士的手抖动得如此厉害,以致他的字迹几乎不能辨认了,而他的文章也完全如此,不然的话,他的笔记无疑会供给我们最有用和最有价值的材料。
  凭着极其耐心的考察,我们发现某些字和发言的人的名字依稀相似:我们还能够看出有一首诗歌的记录(据猜想也许是金格尔先生唱的),那里面常常隔不多久就重复“投球”
  “发光”
  “红玉”
  “光明”和“葡萄酒”这些字眼。我们还好像可以看出在记录的末尾隐约像是说到“红烧排骨”,随后出现了“冷的”
  “不用”;但是我们根据这些信息只能假设、推测而已,所以我们并不想流连于它们所能引起的任何推测之中。
  因此我们要回头讲到特普曼先生了;还得再说一句的,只是这一点:这天夜里将近十二点钟的时候,人们听到丁格来谷和玛格尔顿的名士们在集会上大唱其歌,带着很丰富的感情和很大的声音,用美丽而感伤的调子唱着:
  我们不到早晨不回家,
  我们不到早晨不回家,
  我们不到早晨不回家,
  直到白日已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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