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行吗?”杰克冲她微笑着,声音依旧沙哑,“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说他了解自己的命运。你留下来,我们会照顾你的。”
但她在看理查德,他几乎没听他们在说什么。他又在想,杰克对他怀有敌意,想像最初他们下棋的时候那样要毁灭他。
“不,”哈丽叶看看洛瓦特的脸说,“我这可怜的女人估计会慢慢腾腾地跟着他走,死而后已。”
“他会教你疲于奔命的。”理查德咧嘴笑笑。这一回,他十分欣赏杰克的恶作剧。
“哈,你已经让我一直疲于奔命了。”她反唇相讥,“不幸的是,将来还会照旧。”
“您为什么不留在澳大利亚?”杰克问她,声音依旧平静沙哑,透着亲昵和固执,脸上依旧闪着红光。
她有点惊诧,亦感到被冒犯了。这人是不是昏了头?
“喔,他一分钱也不会给我的,我自己则一个大子儿也没有。”她轻描淡写地笑道。
“你不会缺钱的,”杰克说,“你会有很多钱的。”
“不会是让我靠慈善救济生活吧,是不是?”她话外有话地说。
“不是慈善救济。”
“那是什么?”
一阵尴尬的沉默。随之,杰克脸上泛起红晕,振振有词地说:“是赏识。您会受到赏识的。”他似乎双唇动也不动就说出了四。一阵冷淡的沉默。此时哈丽叶已经感到受了伤害。
“我得清理桌子了。”说着她猛然站起身。
杰克懒洋洋地坐在椅子里,耷拉着脸,他那修长的身体半缩在椅子中,像是有点不怀好意。
“你们坐哪条船走?”他问。
“‘曼格努依’,怎么?”
杰克并没说话。他耷拉着头坐着,身体有点虚肿,似乎真的有点醉了。
“您不想给澳洲点面子,多住些日子吗?”他调侃道。
“谈不上面子不面子的。”理查德说。他就像一个要逃逝的动物。以前他怕袋鼠,现在他同样怕杰克。杰克这人的确非同小可。他那红脸膛儿、黑眼睛、纯洁的目光、修长硬朗的身体,自有其迷人之处。可他一直保持沉默,摆出一付无奈的样子,似乎他仍然心慈手软。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回答理查德刚才那句话,那话音儿里分明透着理查德的真实感受,有点侮辱人的味道。
理查德心里说着:“伙计,我决不让你捏住,受你的施舍之辱没。”
于是他大声冲杰克说:
“要是我不能全心全意地跟你们干,我是不是最好抽身出来?你们都对我不错,在一定程度上信任我。为此我会永远心怀感激的,决不辜负你们的信任。这一点,请放心。我是那种三思而后行的人,但我不为此装模作样。”
“你倒是什么险也没冒。”杰克平静地说。
此话又一语中的。
“呃,我愿意冒,只要我觉得值。”
“咱不值又怎么样?你说不准是福是祸。你只能赌上一把再说。”
“你知道,我天生不会下赌注的。”
“你指的是天性不嗜赌?”
“嗯,天性不嗜赌。”
“像个女人——你喜欢处处有安全感。”杰克说着,黑黑的眼睛向上扫视索默斯,脸上露出不屑和恶意的微笑。理查德不得不承认他出了丑:像个包打听到处探头,可一见事情不妙,立即就缩回去。
“你觉得我让你失望了吗?可我并没有许过愿啊。”他冷冷地说。
“是的,你从来没有许过愿。”他淡淡地说。
“你知道,我并不信这些。”索默斯红了脸道。
“你到底不信什么?”
杰克两只溜圆的黑眼睛盯着他,每只眼睛里都微微闪烁着火花,那种缓缓的凝视传达着他全部的力量。索默斯对那两私恶意的黑潭则报以回视。
“不信革命、公开的爱、乐善好施和自以为是。”他说。
“什么爱,什么善,什么自以为是?”杰克迷们地问道,双眼依!日露出嘲弄的神态,“我从来没说过这些。”
“你明白你是想成为澳大利亚的救星。”理查德说。
“这我倒没想过。不过那样想有什么错?”
“反正我不善于拯救谁。”
“我们并不佯装救星。我们想为澳大利亚尽自己最大的力,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国家。可英国来的移民却来坏我们的事。但他们办不到。让他们干脆呆在自己僵死腐烂的旧国家里吧。”
“英国在你眼里竟是这个样子,这让我感到难过。”索默斯说。
“哦,别不好意思。”杰克说着,露出更为恶作剧般的微笑来,“一般来说总是这样的。一个人离开令他不满的!日国家,信心十足。可一到要做点什么了,这人就会躲闪,变得无着无落儿。对此我们很习惯了,不介意。”
两人在仇视中沉默着。
“不,我们不介意。”杰克继续说,“不错,您并没有让我们失望,因为我们从未给你这样的机会。这就行了。至今,只要您有机会,就让我们寒;乙,这您是知道的。”
理查德沉默了。或许这是真的,可他厌恶这个事实。
“好吧,”他说,“就算我让您失望了,我怕是要承认这一点,我很抱歉,可是我没法子不这样做。”
杰克对他的话毫不在意,似乎充耳不闻般地坐着。
“我很抱歉,我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了。”理查德说,“可是你不想看到我装假吧?我最好一开始就诚实。”
杰克缓缓地打量他,脸上露出不懈的神情来。杰克脸上的蔑视,表达的是对索默斯从一个男子汉变成胆小鬼的蔑视,这表情令索默斯气红了脸,再次让他找回了内心深处的自我。
“您说的诚实指的是什么?”
理查德哑口无言。他感到杰克就要痛打他一顿了。这令理查德·洛瓦特感到恐怖,因为他从来都不能忍受肉体上的接触。而那个似乎喝醉了的人对他十分反感。这一时刻情况不妙。
“这个嘛,”他回答杰克的问题,杰克仍然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老实说,我的感觉不见得跟你们一样,你和袋鼠。所以我才这样说,并且靠边站。”
“您已经获得了您想知道的东西了,我猜?”杰克说。
“我并不想了解什么。我来这儿并非是来了解或寻求什么的。是你主动要告诉我的。”
“难道您就没有设法套我们的话吗?”
“什么,不,我觉得我没有。”’
于是杰克又略带不屑的微笑着看看他。
“我得说您这么干了,而且您获得了你所需要的东西,现在又要洗刷干净自己。让我说,这就像个间谍。”
理查德闻之大为瞠目,脸色煞白。
“间谍!”他叫道,“这简直是荒唐至极。”
杰克并不理睬他,只是稳坐一旁,似乎是为某个确定的目的而来,要干点什么可怕的事,以此与索默斯决一雌雄。
“袋鼠并不认为我会干间谍勾当吧?”理查德惊恐地问,“这太荒唐了。”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杰克说,“但这并非‘大荒唐’。似乎这已经是事实了。”
此时理查德哑口无言了。他明白了对方有多么歹毒,为此呆若水鸡,简直傻了。他颇感恐惧,甚至觳觫,似乎人类突然令他觳觫。他的面前又裂开了一道鸿沟。
“那现在您要我做什么?”他十分冷漠地问。
“采取某种安全措施吧,我想。”杰克说着,扭头看海。
袋鼠 第十五章 杰克反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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