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 第40章

  “你什么时候回来?”莫斯卡问利奥。
  利奥咧开嘴对他笑着说,“别耽心,我不会错过的。”
  “错过什么?”安·米德尔顿问道。
  “我要作教父,”利奥说,“我把礼物都准备好了。”
  “多可惜,孩子出世的时候我恰恰不在这儿,”安说,“太可惜了,海莲今晚也不会在这儿,我希望她病得不会太重。”
  “不会的,”莫斯卡说,“她刚刚散步太久了,她要来的,我没让她来。”
  “我们毕竟不象那样高贵,沃尔特,”安虽是开玩笑但带有一些恶意。埃迪·卡辛坐在屋角的靠椅上,打着吨,这会儿把眼睁开。他不喜欢走访已婚夫妇,并且讨厌那些和丈夫一起呆在自己家里的妻子们。他也不喜欢安·米德尔顿。她很俗气,个性又强,对他有些瞧不起。
  莫斯卡朝她笑着说,“你分明知道我是正确的。”
  “你不关心别人,她就是气你这一点,”戈登说,“我倒是不想关心别人。”
  莫斯卡说,“戈登,我不同意,但是我要瞅个机会。在这个基础上的每个人都知道你将被遣送回家,因为你有一张共产党证。我压根不懂政治,我参军时还象个孩子。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我现在还是不懂,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我对你很尊重,因为你是一个刚强的人。你知道,情况不妙,很复杂。你以为人家说什么我都听从,那就错了,我不会相信以种种原因强迫我做他想要我做的事的那种人,当然也包括美国军队、共产党、俄国,还有那个肥胖的杂种上校,我不会完全相信他们的。”他又转向埃迪·卡辛说,“我到底说了些什么?”
  埃迪干巴巴地说,“尽管你不让海莲来,你还是喜欢她。”大家都笑了起来。
  戈登没笑,他那美国佬的长脸上毫无表情,他对莫斯卡说,“既然你说了那些话,我也想说一说,这是我长期以来一直想对你说的,沃尔特。”稍停,他揉搓着他那双骨瘦如柴的大手,接下去说,“我知道你对我的所作所为会有何想法,也许你不能自圆其说。你说我错了,可我自信,不管出现了什么异常情况,我会控制自己的。我相信人类的竞争,最终人类的生活会是异乎寻常的美好。我还相信这可以通过共产党的努力达到完美的地步。你寄一切希望于你祟尚的少数人的身上。相信我,那样做是荒唐的。”
  “是吗?为什么?”莫斯卡低下了头;当他再抬眼注视戈登时,他发觉,他的双眼射出愤怒的光。
  “因为那些人包括你自己在内,受到一种力量的控制,尽管你不愿意和这种力量发生联系。你在一种低水平上,在一个狭窄的个人的圈子里实现自己的意志。那样一来,你将把你所关心的人置于可怕的危险境地。”
  莫斯卡说,“这是关于影响我生活的控制力的说教。天哪,难道你认为我懂这些吗?我认为一切说教都无济于事,别人也休想劝动我,让我今天这样想,明天那样想,突然之间转个大弯。我可不管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不论是在空军基地或在军营外的部队宿舍,还是在地下餐厅工作的克劳特人每天都会告诉我:“当我们并肩战斗,反对俄国人时,他将会多么地高兴。说了这话之后,总指望我能给他一支烟抽。我想在俄国人那方面情况也是一样。你明白我高兴什么?”他靠立在戈登身旁的桌边。由于激动和酒力,他的脸涨红了。“我高兴的是,这一次有使一切都烟消云散的好机会。咱们大家都陷入恶劣的处境之中,不是吗?”
  “哈哈!”安。米德尔顿兴奋地直拍巴掌。
  埃迪·卡辛哈哈大笑说,“我的上帝,好一个演说家,”利奥显得有些震惊。
  莫斯卡也禁不住大笑起来,对戈登说,“瞧你都让我做了些什么。”
  戈登也一直在微笑,心里想:自己怎么老是忘记莫斯卡毕竟年轻。他感到很惊讶,在莫斯卡沉默不语时,闪烁着一种年轻而不够成熟的坦诚。于是他转移话题,“海莲怎么样,那小家伙呢?”
  莫斯卡没回答,安起身斟酒,利奥说,“戈登只是说说而已。”
  莫斯卡似乎没听到利奥的话,对戈登说,“我负有责任。”这儿只有埃迪,卡辛感觉莫斯卡有些教条,似乎他靠教条生活。莫斯卡又笑着对他们说,这一次倒不象刚才那样生硬。”“我已经负有责任,”他摇摇头说,“只好如此,有什么办法呢?”
  安·米德尔顿问利奥:“你还没品出味来吗?”
  “我明白”利奥说,“我还小的时候,到布肯瓦尔倔集中营去,在那里,我见到我父亲,我们一起生活很长一段时间。那里的人也都各有自己的特点,拿沃尔特来说,他也在改变,我让他委曲点,实际上就是让他向他的德国邻居说一声晚上好。”
  几个人都笑了,莫斯卡却烦躁地说,“我真不理解,一个人怎么能在集中营里蹲了八年之久,出来的时候依然故我。。我要是你,如果克劳特人那样斜着眼睛看人,我非打发他去医院治疗不可,他要是龇一龇牙;恼了我,我非把他的蛋子踢破。”
  “唉,算啦,算啦,”安讥讽而不安地说。
  “你也太不象话了,”莫斯卡说,但对安他还是付之一笑,安一直在咒骂那些在黑市里鬼混的人,她曾经被他们骗过。
  利奥慢吞吞地说,“你忘了我是半个德国人,而德国人的所作所为,不仅仅因为他们是德国人,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也是人。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后来我生活得挺好,我过着一种新的生活,我要是对别人残酷了,我伯会有辱于这种生活。”
  “你说得对,利奥,”戈登说,“我们需要更为理智,而不能感情用事,我们应当用理性,用符合逻辑的行动去改造世界,共产党是相信这一点的。”
  对于戈登诚挚的纯洁的信仰是无可非议的。
  利奥一直盯住他,“对于共产主义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父亲就是一个共产党人,集中营根本没能折服他的精神。希特勒和斯大林签订了条约,这个消息传进了集中营后,我父亲很快就死了。”
  “假如那个条约对于拯救苏联是必不可少的呢?”戈登反问道,“假如那个条约对于全世界从纳粹的铁蹄下解放出来是必不可少的呢?”
  利奥把头低了下来,紧紧地用手捂住脸上搐动的肌肉。“不,”他说,“假如我父亲非那样去死相,整个世界不值得拯救。那才是感情用事,而不是你所说的党所需要的理智。”
  此后的片刻沉默,他们听到楼上孩子的哭声。“我去改造改造他,”戈登说。他的妻子对他感谢地笑了笑。
  戈登走后,安对利奥说,“对他不要介意。”她的声调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因此没有任何不满意丈夫的意思。然后她去厨房煮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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