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 五〇

  走了八分之一英里后,巴斯特才鼓足勇气问道:“那——我的申诉有希望吗?”
  “比奇法官正在考虑你的上诉。原判看上去无懈可击,这对你很不利。许多人就因为误判才进了班房,因而我们通常可以呈递动议书,请求为犯人减几年刑。可是你的情况不太一样。抱歉。”
  “没什么。反正要蹲四十八年监狱,减掉那几年又有什么用?二十八,三十八,四十八,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你的申诉仍然有效。推翻原判还是有可能的。”
  “可能性很小。”
  “你不能失去希望啊,巴斯特。”雅伯说这话时显得毫无说服力。保持一线希望意味着你对目前的司法制度尚存些许信心,而雅伯显然对它信心全无。当初雅伯曾经全力捍卫过的这种法律制度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投入监狱。
  失望归失望,雅伯至少还有几个仇敌。他心里明白那伙人为何要整他。
  眼前这个可怜的男孩并没犯什么大错。雅伯反复查阅过他的档案,深信巴斯特是无辜的。他只不过是那类偏激的公诉人嘴下的又一个牺牲品罢了。
  从档案记录来看,好像是小家伙的父亲窝藏了一大笔钱,仅此而己。即使有罪也不至于招致长达一百六十页的诉状指控他犯有同谋罪。
  希望?只要一想到希望这词儿雅伯就觉得自己像个伪君子。
  上诉法院如今从上到下执行的都是右翼分子的法规和操作章程。这是一个很难撤销判决的毒品案。他们已驳回了小家伙的申诉,并自欺欺人地说他们这样做是为了城市安全。
  那个预审法官是最大的坏种。偏激的起诉者们可以将全世界的人都告上法庭,而法官则理应为那些可判可不判的被告开脱。巴斯特父子一案就应该和那帮哥伦比亚团伙犯罪分子区别对待,乘着还没开庭将他们送回家了事。现在可好,一个死了,另一个则全毁了。而整个联邦刑事部门没有一个人把这当回事儿,因为这不过是一起普通的密谋贩毒案而己。
  快到跑道第一个弯道处,雅伯放慢了速度,驻足朝远处望去。他的眼光掠过一片青草地,落在林子的边缘。巴斯特跟着望过去。
  十天来,他天天在看特朗博尔的边缘地带,看到的尽是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大墙,带刺的电网,监视塔。
  “上一个离开这里的犯人,”雅伯眼中带着茫然的神情说道,“就是穿过那片树林逃走的。连绵几英里,那林子茂密浓郁,出了林子是一条乡间小路。”
  “那人是谁?”
  “一个叫托米·阿德金斯的家伙,北卡罗来纳的银行家,被捕时手还伸在饼干筒里呢。”
  “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发了疯,终于有一天就这么走了,过了六小时才被发觉。一个月后,有人在可可海滩的一家汽车旅馆里发现了他。先发现他的并不是警察,而是旅馆的一个女佣。他整个身体蜷曲着躺在地板上,浑身一丝不挂,大拇指衔在嘴里,已经彻底疯了。他被送到精神病康复中心。”
  “六个小时啊?”
  “是啊。这种事情大概每年都会发生一次。总有人就这么溜走了。而他们也只是和你家乡的警方通个气,把你的大名输入全国联网电脑,例行公事罢了。”
  “有多少人被抓回呢?”
  “几乎全部抓回了。”
  “几乎全部?”
  “是啊,被抓回了,因为他们尽干些蠢事。什么在酒吧发酒疯啊,驾车不开尾灯啊,去会女朋友啊等等。”
  “那么如果你有头脑的话,就能成功地逃脱。”
  “那是。精心策划,筹备资金,就这么简单。”
  两人又开始往前走,稍稍放慢了步子。
  “告诉我,雅伯先生,”巴斯特说道,“假设你得坐四十八年牢,你会去冒这个险吗?”
  “会。”
  “可我一个铜板一也没有啊。”
  “我有。”
  “那你答应帮我啦。”
  “别急,还要耐心等待。先安下心来,因为你是新进来的,那些人对你会盯得紧些。时间一长,他们自然就把你忘了。”
  巴斯特这会儿早已喜形于色了。似乎他的刑期已戏剧般地缩短了。”
  “你知道越狱又被抓回的后果吗?”雅伯问道。
  “知道。再多加几年刑期。那就渗了!也许我得坐五十八年牢了。不,先生!我要是被抓回的话,就一头撞死拉倒。”
  “换了我也会这么干。你得做好背井离乡的准备。”
  “去哪?”
  “到一个不容易被人认出来的地方去,还有就是到那种不向美国政府引渡在逃犯的国家去。”
  “具体一点呢?”
  “去阿根廷或智利。会说一点西班牙语吗?”
  “不会。”
  “现在就开始学。咱们这儿开设西班牙语课程,你知道吗?由几个迈阿密的年轻小伙子上课。”
  巴斯特开始重新打算自己的未来,两人一路无话又走了一圈。他只觉得自己脚步更轻,腰背挺得更直,简直乐得合不拢嘴。
  “你为什么帮我?”巴斯特问。
  “因为你才二十三岁啊。太年轻无辜了。巴斯特,你算是被这个制度毁了。你有权进行反击,以你力所能及的任何方式。有女朋友吗?”
  “算有吧。”
  “忘了她。她会给你添乱的。再说,你以为她会等你四十八年?”
  “她说她会等的。”
  “她在撒谎。她早就在外头滥交情人了。忘了她吧,除非你希望再回到这里来。”
  对啊,或许他讲得没错,巴斯特心想。自己还在等她的来信呢,而且她从未来探过监,尽管她的住所离特朗博尔只有四小时的路程。电话倒是通过两次,不过也只是问问他在监狱里是否挨过揍,别的她似乎不感兴趣。
  “有孩子吗?”雅伯又间。
  “没有。就我所知,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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