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的女人们 一一六

  她直盯盯地像被催了眠似的无望地看着他。出现了一幅不可思议的静止画面:那个发了疯的强奸犯,抽搐着脸,病得不可救药;而这个家庭主妇,孤立无援,你在早上的报纸中常常会读到,总会读到。这种事早都在那昏暗的街道上,街名甚至难以发音,在某条萧条的边远地区,在那贫困地带,不幸的人们中间、妓女中间,在布里阿斯住不起昂贵房屋,门上安不起高价锁,厨房中买不起高档餐具,既无像样的衣着,也没有朋友,喊不起警察,没有身价的人中间经常读到。这种事总是在那些无名的社会渣滓中间发生。然而,她是萨拉·戈德史密斯,是从纽约来的,带着角边眼镜(它们在哪儿?你不能伤害带眼镜的人),还有服装店,在锋太教堂中占有席位,又是联合会的成员,在美国的邮电通讯中又有股份。
  不?
  萨拉使出吃奶的劲,挣脱掉他那伸出来摸索着的手。她感到一只压力像棍棒似的手臂压在她的前胸骨上,接着是获得了令人欣喜的空间,接着她的脚从她下面朝上一滑,地板和炉子在升高,只见天地都在奇幻地转动。
  她的头脑的一边猛地撞到炉子角上,她的身体摔在地板上。她样子看上去很怪诞,奇形怪状。然后她毫无生气地滚了一下,仰面躺着。卡斯蹒跚着走近她。立即跪下坐着。
  “甭想跑,”他说,“甭想,甭想。”
  她在下面松软地、像面团那样无力地躺着,四肢伸展开,终于屈从了。他用两只手抬起她那双早就熟悉的、多肌肉的大腿,他强奸了她,惩罚、惩罚。
  在整个的充满仇恨的锤打过程中,他是动作者,她连一动也没动,除非他使她动,即便在后来,她也静躺在那里,呆板地、休眠似地既不生气,也不高兴。拿手指摸了一下她的冰冷的面颊、嘴唇、及脉搏之后,他这才意识到,这整个过程她已经死去了。被杀死了,脖子断了,是摔倒时撞在炉子上断的。
  “呵,妈妈,”他呜呜咽咽地说,“妈妈,”卡斯想得到妈妈的膨胀乳房的舒适,可他知道,它们对他永远是无生命的……
  卡斯·米勒回到维拉·尼普利斯之后,把道奇停在客人停车处,他拿了一张上面印有该旅馆空中摄影照片的信纸(“宾至如归”),站在服务台的边角上,用歪斜字写下了他历史中的备忘录。
  后来,重回到车上,从旅馆向西拐弯,他停在第一个加油站的油泵旁边。让发动机空转着,对最近一个服务员喊叫着,询问近处最好的山道。他将方向印在脑袋里,最终的方向是朝塔潘加·坎扬。
  其后,卡斯沿着上升的铺路山道的外缘行驶着,他平稳地爬上了这座山脉的蓝色山丘。有一次,透过外面的窗子,他看见,在很远很远的下面,以假乱真的造景树丛中,有几幢刷白玩具房屋,这令他回忆起安放在盛大宴会中圣诞松下面的电动火车。有一次,他想起身着淡紫色浴衣的贝尼塔·塞尔比,以及她那没有吸引力的屁股,然后又想起从东圣路易斯火车来。
  的金发碧眼女郎,不,压根儿就不是,后来,不知怎地,想起了那位身着白色玻璃纱夜礼服的可爱的波兰姑娘来。他曾带她去参加中学的舞会。还有一会儿,他想起伟人的死来。毫无疑义,在迫不得已离世时,肯定都会感到上当受骗。他们有如此复杂的经历,都会留下悲壮的遗言。尼禄说“值此仙逝时刻,他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艺术家呵!”欧·亨利则说“拉开窗帷,我不想在黑暗中回家。”亨利·沃德·毕彻说“神秘终于降临了。”有的人则说“上帝会原谅我,这是他的职责。”看似豪言壮语,实则一派谎言。
  他看见道路已经变窄,路旁只有一道脆弱金属护栏防止人们掉到几千英尺的山下。
  不过,卡斯在想,他真希望在那张条子上别具文彩地加上一笔,也许可用艾加、爱伦·坡的几行诗:“热病呼唤‘生命’,最终被征服。”
  然后,卡斯发现,沿着山边行驶着两辆车,一辆轿车,一辆卡车,在靠内的车道上驶过来。然后,他又看见,很快临近的金属护栏。将会有见证人了,他想,于是猛踩油门踏板。护栏临近,影像很大,比他计划的来得快,然后,他没有想,也来不及改变他的想法了,将方向盘猛然向右转,全速转向,快如飞箭地撞向金属栏杆。
  当金属、木头与车上的车架、车篷、水箱一起爆炸时,卡斯身下的巨大的机器被高高地抛起来,将他从坐垫椅上扔进弯曲了的方向盘中。卡斯尚能意识到,悬在上部的蓝天和下部的绿树中间的奇怪感觉,也还意识到,那无边无际的空间和咆哮着的大风,拿不准他此时此地该想什么。最后一句话,几句话,男子汉的尊严,对,视死如归,不错。他身下的坐椅正在离开地板。这真荒唐,他感到遗憾,这是部租来的车,接着,猛烈掷出的石棺颤抖了,微粒在他面前散开来,不知什么又扁又黑的东西朝他脸上抛过来,他的脖颈被钉进去,死死地一动也不能动,他考虑那最后、最后的一句。几句话,一段话:记住我,使我永垂不朽,记下它,贝尼塔,告别词,墓志铭,“他妈的,全部一切。”
  
  差5分6点,天依然明亮、闷热。保罗引导出租汽车司机,来到凯思琳的车道,付给他车钱后便跨出了出租汽车。
  整个上午,搜寻卡斯的工作一无所获。他和查普曼博士能够知道的一切,就只有卡斯一大早驾道奇车去什么地方了。查普曼博士驾着福特车转向妇女联合会大楼,一路上怒不可遏。
  走进大楼之后,因为比计划的时间晚了,查普曼博士和他,便立即着手进行会见,整个午餐时间也没有停止,仅仅抽空喝了两杯咖啡。保罗于5时半结束了他的最后一次会见。等那些妇女离开后,他在走廊里遇上了霍勒斯,两人都颇感吃惊,竟发现贝尼塔已经走了。那迹象显然走得十分匆忙,因为她的办公桌上乱糟糟的,查普曼博士也不知去向。更加使人迷惑不解的是,那辆福特轿车在惯常停放的地方也不见了。保罗和霍勒斯简短地讨论了一会,准备给维拉·尼普利斯打个电话,核实一下查普曼博士在不在那儿,不过,这么做似乎没有什么意义,尤其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急切地要去赴约。保罗和霍维斯一起步行来到绿色村庄,找到出租汽车,霍勒斯乘车去内奥米那里接护士的班,保罗告诉出租汽车司机凯思琳的住址。
  此时,保罗步行进车道,看得见凯思琳的那辆墨西迪斯就停在半圆弧车道的那边,走近大门口时,保罗按了下门铃,阿尔贝蒂领着戴利达丽立即出现了。
  “你好,阿尔贝蒂。”他把双手放在戴利达丽长着卷曲汗毛的手臂下面,把她抱起来。“今天我最喜欢的章鱼好吗?”上次,当他喊这个孩子的名字向她打招呼时,她曾纠正他,告诉他说她是“一条章鱼,”。这时戴利达丽被保罗抱着,“我不是章鱼,”她带着小大人的口气郑重其事地说,“我就是我,你想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呐,我倒喜欢”,保罗说,“不过——”戴利达丽扭了下身子,面对那位管家。“行不行,贝蒂?”
  阿尔贝蒂耸了耸肩。“那只意味着多开一听罐头。”
  然而此刻,戴利达丽的思路早已转到更迫切的乐趣中去了。“像往常那样,让我坐一会火箭吧。”她对保罗说。
  保罗将她高高地举过自己的头顶,就在阿尔贝蒂向后退了一下的当口,他便飞快地将她转起来。转过之后,保罗将她放在地毯上,“好啦,”他说,“我们来到月亮上了。”他直起身,面对着阿尔贝蒂。“鲍拉德太太在里面吗?”
  “两小时前她急急忙忙去到戈德史密斯夫人那里去了,说是让你也去那儿。看样子异常焦急,真像要大哭一场的样子。”
  “我怎么去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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