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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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日本人,美国人,西班牙人,俄国人,所有人的脖子上都接着相机,下了火车。让。马克试图让尚塔尔从他视线中消失。宽阔的人群好像一下子浓缩了一样,消失在月台下的自动扶梯处。在自动扶梯尽头的候车室中,一个电影剧组冲向前去,后边蹬着一群笨手笨脚的乌合之众。他们挡住了他的路。从火车上下来的乘客们被迫停了下来。当一些孩子从边上的楼梯下去时,人群中传来一阵喝彩声和喊叫声。他们都戴着头盔,不同颜色的头盔,仿佛他们是一个运动队,摩托车或是滑雪比赛的运动队。他们就是被拍的人。让·马克踞着脚尖,想高过那群人的头顶,寻找尚塔尔的踪影。终于,他看到她了。她在这一纵队孩子的另一边;一个电话亭中。她把听筒举在耳边,正在说着什么。让。马克想努力为自己从人群中开出一条路。他推操着一个脖子上挂着机相的人。那人气愤地踢了他一脚。于是,让·马克用胳膊肘猛击那个人,只差没有砸落他的相机了。一个警卫挤了过来,他要求让。马克在拍摄结束之前不能离开。就在这时候,尚塔尔走出了电话亭。他的目光与尚塔尔的相遇了。他心急如焚地想接过人群去,但那名警卫随即紧紧地夹住了他的手臂。让·马克痛得弯下腰去,于是,尚塔尔又在他视线之外了。
  最后一个戴头盔的孩子走过去了,那个警卫终于松开了他,允许他离开。他望向那个电话亭,但它已经是空的了。一群法国人在他身边停住了脚步,他认出他们是尚塔尔的同事。
  “尚塔尔去哪儿了?”他问其中一个女孩子。
  她用一种责备的语气回答:“你才应该知道她去哪儿了。你向她发出了信号,我全看见了,你毁了一切。”
  赖拉的声音插了进来:“我们走吧!”
  那个女孩儿问:“那尚塔尔呢?”
  “她知道地址。”
  “这位先生,”那位手指上戴满了戒指的优雅的夫人说,“他也在找她。”
  让·马克确信,赖拉见过他,就像他见过赖拉一样。“你好。”
  “你好。”赖拉回答道。他微笑着:“我看见你在与人发生争执,一个人对一群人。”
  让·马克想,他从那个男人声音里听出了一些同情。在他的痛苦中,它就象一只向他伸出的援助之手。他想抓住它;它就象一点火花,在片刻之间向他承诺了友谊,两个男人之间的友谊。他们并不相识,而仅仅出于一种对突然产生的相互同情的好感。他们准备帮助彼此。它就象一个美丽的梦,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他自信地说:“你能告诉我你们下榻的宾馆的名称吗?我想到时打个电话或直接过来看看尚塔尔在不在。”
  赖拉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问:“她没告诉你吗?”
  “没有。”
  “那么,很抱歉,”他友好地,几乎是遗撼地说:“我不能把它告诉你。”
  那火花一下子被掐灭了。让·马克突然感到肩膀上被那个警卫扭伤的地方隐隐作痛。他绝望地离开火车站。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只是沿着路向前方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他所有的钞票又数了一遍。那些钱足够付回程的车票,但再也没有多余了。如果他已下定决心,他可以立即离开。今天晚上,他就能在巴黎了。显而易见,这是最合情合理的作法。他在这儿能做些什么呢?什么也不能,但他仍然不能走。他绝不能走。只要尚塔尔在伦敦,他就不能离开这儿。
  但他还必须省下回程车票的钱,所以他也不能住旅馆。那他睡在哪儿呢?突然,他意识到了,他对尚塔尔的声称最终得到了证实:他最深的使命感,是为了一个边缘人,为了一个舒适地,真实地,但却是在完全不确定的临时环境下生活着的可加入任何一方的人。突然,他在这儿恢复了自我,他回到了那些他本该属于的人中去:那些段有屋顶遮蔽他们的一无所有的穷人中。
  他回亿起他与尚塔尔的争论。他有一种幼稚的想法,想要她立即就站在他面前,然后他就可以对她说,看,我是对的,我并没有骗你,我确实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无关紧要,无家可归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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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了,空气逐渐变得有些寒气逼人。他选择了一条一边有一排别墅,另一边有一个由铁栅栏围成的广场的街道。那儿,在沿着广场的人行道上,有一排木制长椅。他坐了下来,感到精疲力竭。他想把腿放到长椅上。他想:它确实就是这样开始的,有一天,一个人把他的腿放到一张长搞上,然后夜色降临,他睡着了。那就是一个人如何在一夜之闯加入了流浪者的队伍,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的。
  然而,不久,他就强打起精神、控制住自己的疲劳,一下于坐了起来,就象教室里的一名优秀的小学生。他的背后全是树,他的前方,马路对面的别墅。它们的结构都很类似,白色,三层,门前都有两根圆柱,每一层都有四扇窗户。他仔细地观察着这条少人问律的街道上的每一个过路人。他决定一直呆在那儿,直到尚塔尔出现。等待,是他能为她,为他们两人做的唯一一件事。
  突然,街道右边三十米开外处,有一幢别墅的所有窗子都亮了起来。有人从里边拉上了红色的窗帘。他猜,可能是某个时髦的家伙要开个派对。但他很惊讶地发现,竟没有一个人进去。是他们一直在那儿,但却到现在才开灯吗?或者是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所以没看见他们的到来?上帝网,如果因为睡着了而错过了尚塔尔该怎么办呢?突然,他被一种纵欲的怀疑惊得目瞪口呆。他的耳边又回响起了那句话“你很明白为什么要去伦敦”,那句“你很明白”突然让他产生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念头;伦敦,那个英国人居住的城市,那个不列颠的家伙,布列坦尼克斯。在火车站,她是在给他打电话,她是淡了他才离开赖拉,离开她的同事们,离开所有人的。
  一种妒忌感包围了他,强烈而令人忧伤——这种妒忌与那种他站在打开的衣橱前或是当他向自已有关尚塔尔背叛他的可能性问题时的那种抽象的,纯精神的妒忌不同。它是那种与他青春期时的妒忌相同的,刺穿他身体的妒忌,即郎伤害他伤害得让人不能忍受的妒忌。当他想象着,尚塔尔把自己给了另一个男人,极其顺从地,积极地,他简直都快不能控制自己了。他站起身来,奔向那幢别墅。那扇门被一盏提灯照得很白,他转动门把手,门开了。他走了进去,看到了铺着红色羊毛毯的楼梯。他听到楼上的动静,就上了楼。二楼的乎台被一个长长的搁物架占据了,上面不仅有外套,还有(他心头一紧)一些女人的套装,几件男人的衬衣。他愤怒地穿过那堆衣服,冲到一扇双重门外,它也是白色的。突然,他感到有一只手重重地搭在了他隐隐作痛的肩膀上。他转过身来,只觉得一个肌肉发达的男人呼出的热气喷到了他的胸口上。那个人穿着一件t恤,臂上纹着花,嘴里还蹦出几句英语。
  他挣扎着想摆脱那只手,那只让他感到越来越痛,并把他推向楼锑口的手。在那儿,由于仍然在挣扎,他差点失去了平衡。在最后一刻,他抓住了楼梯扶手,才不致于摔下去。他垂头丧气地慢慢下了楼梯。那个纹身的男人跟在他身后。当让·马克犹豫不决地在门口停了下来时,那个男人就举起一只手,命令他离开,嘴里还用英语喊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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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种纵欲的影像伴随了尚塔尔很久,在她骚动的梦中,在她的想象中,甚至在她和让·马克的谈话中。有中天(那是多么遥远的一天),让·马克对她说:我真想和你一起生活在那样的情况下:当到达高潮的时候,每一个参与者都变成了一种动物——一只绵羊,一头奶牛,一只山羊——这种代尼先式的纵欲就变成了一片田野,在那几,我们生活在那些兽类之中,就象一个牧羊人和一个牧羊女(那种田园般的幻想让她觉得充满乐趣:那些可怜的纵欲者,不知不觉地被引入堕落的大厦中,与奶牛们留在了一起)。
  她觉得,她被赤身裸体的人们包围了。那时,她宁可与绵羊在一起也不愿意和人类在一起。她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但在她眼睑后边,她仍然能看到他们,他们的器官隆起,收缩。这让她想到了在一片土地中,蚯蚓钻上来,蜷起身子,缠绕着,然后又钻下去。接着,她所看到的不是蚯蚓了,而是蛇。她觉得很厌恶。但尽管如此,那种刺激依然存在。但那种刺激越大,她越是能用刺激让自己清醒;她的身体不仅属于自己,还属于这片沼泽地,这片属于蚯吲和蛇的土地。
  她睁开眼睛,隔壁房里走出了一个女人,并向着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在这个蚯蚓的王国中,她用一种勾引的目光盯着尚塔尔。她个子很高,身材很好,有着漂亮的脸蛋和一头亚麻色的秀发。正当尚塔尔想回应她的邀请时,她,回应她嘴唇边的一点亚麻色和挤出的一些唾液,尚塔尔看见那张嘴被中秒神奇的玻璃给放大了:唾液是白色的,里边充满了小泡泡;那个女人把唾液吸进吐出,仿佛在引诱尚塔尔,仿佛在承诺她的温柔的,湿润的,能让一个女人溶入另一个女人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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