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性 第二十三章 情妇(1)

  爱惜这个词,对男女两性具有完全不同的含义,这是在他们之间引起严重误解乃至分裂的原因之一。拜伦说得好:“男人的爱情是与男人的生命不同的东西;女人的爱情却是女人的整个生存。”
  尼采在《快乐的科学》中也表达了同样的想法:
  爱情这个简单字眼,对男女实际上表示两种不同的意思。女人对爱情的理解是十分清楚的:这不仅是奉献,而且是整个身心的奉献,毫无保留地、不顾一切地。她的爱所具有的这种无条件性使爱成为信仰,她唯一拥有的信仰。至于男人,如果他爱一个女人,那么他想得到的是来自她的爱;因而他对自己的感情要求同他对女人的感情要求远是不一样的;如果有些男人也产生了那种抛弃一切的欲望,我敢保证,他们保准不是男人。
  男人觉得他们在生活的某段时间可以成为热情的情人,但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伟大的情人”;他们在最心荡神移时也不会完全退让;即使跪在情妇面前,他们也仍想占有她;他们在自己生命的深处依旧是主权的主体;被爱的女人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种价值;他们希望把她并入自己的生存,而不是希望把生存完全浪费在她身上。相反,对女人来说,爱就是为主人放弃一切。如塞西尔·索瓦热所指出的:“女人陷入情网时必须忘掉自己的人格。这是自然法则。女人若没有主人便无法生存。没有主人,她就是一束散乱的花。”
  实际上,我们在这里并不想去讨论自然法则。男女的不同处境反映在他们对爱情的不同观念上。男人是主体,他就是他自己,他若有勇气向超越倾斜,便会竭力扩展他对世界的把握:他是有抱负的,他是行动的。但一个次要的人在她主观深处却无法感到自己是绝对;一个注定内在的人,不可能通过行动达到自我实现。由于被关闭在相对性的范围里,由于从小就注定要属于男性,由于习惯于认为他是一个她不可能与之平等的超人,如果女人不曾压抑她对人性的权利要求,她就会梦想向着这些超人的存在(being),向着可以把她混同于主权主体的存在(being),超越她的存在(being)。对她来说,除非把她自己,把身心失落在他那里,否则没有别的出路,他在她面前代表绝对,代表主要者。既然无论如何都注定是依附的,她会宁肯为一个神服务,也不愿意去服从暴君——父母、丈夫或保护人。她宁肯受奴役的愿望是那么强烈,以至在她看来这种奴役表现了她的自由;她将会去尝试超越她的处境,这种处境由于她全盘接受,使她变成了次要的客体;她通过她的肉体、她的情感、她的行为,将会把他作为最高的价值和现实加以尊崇;她将会在他面前把自己贬为虚无。爱对于她变成了宗教。
  如我们所见,少女最初希望认同于男性;后来她放弃了那种希望,在他们当中找了一个和她相爱的男性,借以分享他们的男性气质;吸引她的并不是这个人或那个人的个性;她是在和一般的男人相爱。“而你们,我将要去爱的男人们,我是多么盼望你们来啊!”伊雷娜·勒维利奥特写道。“一想到我马上就会认识你们——特别是你,第一个到来的人——我是多么快活啊!”当然这个男性要和她同属于一个阶级和种族,因为性的特权只有在这个框架内才可以发挥作用。也许男人会成为半神,但他首先必须是一个人,而对于殖民地官员的女儿来说,土著人并不是一个人。少女若是委身于一个“下等人”,那是由于她想贬低自己,因为她认为自己不配有爱情;但通常她要去寻找能象征男性优越地位的男人。她很快就会明白,属于这个有某种特权的性别中的许多人是十分可悲的,是偶然的和平凡的,不过她最初的臆想对他们有利;他们并没有被要求去证实自己的价值,而是被要求在反证这一价值时不要过于粗鲁——这种反证引起了许多错误,有些则是严重的。一个天真的少女会被闪现的男性气质给迷住,在她看来,男性的价值依环境可通过强健的身体、有个性的风度。财富、修养、智慧、权威、社会地位和一身军装表现出来;但她始终要求她的情人有男子汉的本色。
  熟悉往往足以破坏他的威望;这种威望可能在第一次接吻时,在日常交往时,或在新婚之夜就暴跌了。然而,保持一定距离的爱情只是幻想,而不是真正的体验。对爱情的渴望,只有具体地实现时才可以变成充满激情的爱。反之,爱情也可以作为肉体性交的结果出现;
  在这种情况下,性交时受支配的女人将会有意拔高她对最初她认为是微不足道的男人的看法。
  但情况却往往是女人可能把她所认识的男人全都不奉为神圣。和人们通常的看法相反,爱情在女人生活中只占较小的位置。丈夫、孩子、娱乐、社交责任、虚荣心、性生活和事业要重要得多。大多数女人都梦想有[快乐的私通],有销魂的爱情。她们懂得替换,她们已接受了这种爱情;它以偏爱的、伤感的、非完美的、虚假的形式来到了她们身边;但是几乎没有人把生活真正奉献给它。那些[快乐的私通者]往往是在幼稚的恋爱中,未把自己一点一点地浪费掉的女人;她们从一开始就在接受传统的女性命运:丈夫、家庭和孩子;或者她们经历了冷酷的孤独,或者她们去依靠或多或少要失败的某种事业。她们一看到有机会把生活献给某个优越的人,以拯救令人失望的生活,就会不顾一切地向这种希望屈服。埃西夫人、朱利埃特·德鲁埃和德·阿古勒夫人,都几乎到30岁时才开始她们的爱情生活,朱利埃·德·莱斯皮纳斯则是快到40岁的时候才开始爱情生活。在向她们开放的目标中,任何其他目标都没有价值,爱情是她们的唯一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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