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性 第十二章 女孩(17)

  然而,通过阅读、谈话和耳闻目睹,少女还是使她肉体的骚动具有了含义。她变得非常动人,充满欲望。在她的兴奋、极度激动、湿润和隐隐的不适当中,并通过这些,她的身体展示了新的令人不安的一面。年轻男人公开欢迎自己的性冲动倾向,因为他高兴接受他的男性地位。他的性的欲望,本质上是攻击性的、贪婪的;在那里他看到了对自己主观性和超越性的肯定;他在同伴们面前夸耀它;他的性器官仍然是他引以自豪的化身。那驱使他接近女性的冲动,与驱使他面对世界的冲动,属于同一个类型,而他是在这两种冲动中认识到自己的。相反,小女孩的性活动始终是隐秘的;她的性冲动一旦变化并侵袭到她的全部肉体,它的神秘性就会变得极其令人痛苦:她深受这种骚动的折磨,如同在忍受某种可耻的疾病。它不是主动的,而是一种即使在想像中也不可能自主消除的状态。她没有梦想过占有、塑造和侵犯,她的角色是等待和渴望。她感受到依附,她在她异化的肉体中嗅到了危险。
  由于她的漫无边际的希望,她对被动幸福的梦想向她揭示了,她的身体显然是一个注定要属于另一个人的客体,于是她乐意只根据它的内在性去实现性体验。她所渴求的,是另一个人的手、嘴和肉体的接触,而不是这个人的手、嘴和肉体本身。她把性伙伴的形象留在暗处,或丢在理想的迷雾之中。然而,她无法摆脱他的形象对她的缠扰。她对男人的幼稚恐惧和反感,比以前更加暧昧,更加令人痛苦。以前,这些情感来自她童年的机体与她成人未来的彻底分离;现在,它们的根源在于少女在她肉体中所感受到的那种复杂性。她认识到她注定要被占有,所以她渴望被占有,同时她又讨厌自己的欲望。她对那种情愿充当猎物的被动性,既渴望又恐惧。赤条条。出现在一个男人面前的想法,使她极其兴奋;但她又认为,那时她在他的注视下将是孤弱的。那只抓住、触摸她的手,比他的眼睛更专横、更强求:她更加胆战心惊。然而,肉体占有的最明显、最可恶的象征,是被男性的性器官插入。少女一想到有人居然能像在皮革上戳一个洞一样,在她所认同的身体上戳一个洞,或像撕破一块布似的把它撕裂,就恨恨不已。但是,比起这种伤害及随之而来的疼痛,更让少女反感的是,她应当承受这伤害和疼痛。一位少女曾对我说:“想到被一个男人刺穿,真是太可怕了。”并非是对男性生殖器的畏惧引起了对男性的恐惧,但这种畏惧是这种恐惧的证实与象征。在一种比较普遍的心态里,“插入”的想法取得了猥亵的、使人屈辱的含义。反过来,这一含义又是这一想法的主要成分。
  少女的焦虑,表现在折磨人的梦魇与缠扰人的幻象当中:她在心中感到有一种阴险诱人的意愿之时,正是她在许多情况下被强奸的想法纠缠不休之时。这一想法,通过多少有些定型的象征,在梦境和行为中表现出来。在临睡之前,女孩子察看床下,唯恐发现某个居心不良的盗贼藏在那里。她似乎听到家里有窃贼的动静;一个恶棍破窗而入,手持尖刀要刺她。
  男人多多少少让她感到惧怕。她开始对父亲感到某种厌恶;他的香烟味儿变得无法忍受,她十分讨厌在他之后到洗澡间去。即使她对父亲仍充满深情,这种生理反感也常常会感到。孩子装成生气的样子,仿佛她已对父亲怀有敌意,这种情形常常发生在妹妹们那里。精神病学家说,他们经常发现年轻病人在做某种梦:她们幻想,自己当着一个年长女人的面被某个男人强奸,这个女人也允许这么做。显然,她们在以象征方式,要求母亲同意她们屈服于欲望。
  这是因为,她们受到的一个非常可恶的压抑,即虚伪的压抑。正当少女在自身中,在周围各处发现生命与性的神秘骚动时,人们却要求她“纯洁”、“清白”。她应该洁白如雪,晶莹如玉。她穿的是薄薄的蝉翼纱,她的房间布置得很高雅,她走近时声音要放低,不许她看淫书。然而,没有一个“好女孩”能不沉迷于“可恶的”念头和欲望之中。她努力向最要好的朋友隐瞒它们,甚至对自己也隐瞒。她希望只依照规律去生活与思想。她对自己不信赖使她显得狡猾、不快活、愁容满面。而后来,对她来说,没有什么能比克服这些抑制更困难的了。
  同时,不论她怎样抑制,仍感到被不可名状的越轨想法所击溃。她不仅是在羞耻当中,而且是在悔恨当中,经历这个变成女人的过程的。
  可以理解,对女孩子来说,未成熟的青春期将是一个痛苦的骚动期。她不想仍做一个孩子。但成人世界似乎是令人望而生畏和讨厌的。如柯莱特·奥德里所说:
  因此,我盼望长大,但我从未认真想过过一种我所见过的大人那样的生活……所以,我心里一直在想,要是既能长大,又能永远不接受成人的那种地位,那该有多好。我可不想加入父母、管家、主妇和家长的行列。
  少女想摆脱母亲的束缚,然而又强烈感到需要她的保护。这种庇护之所以是必要的,是因为一系列越轨行为。如手淫、暧昧的友谊和读不正当的书籍,给她造成了沉重的精神压力。
  被海伦·多伊奇引用的下面这封信,是一个15岁的女孩写的,它很典型:
  母亲让我穿一件礼服去参加W家的盛大舞会——这是我穿的第一件礼服。我不肯穿,她很惊讶。
  我求她让我最后一次穿穿粉红色的短装。我非常害怕。这礼服使我觉得,仿佛妈妈要出远门,而我却不知道她何时才会归来。这不蠢吗?有时她看着我,就跟我还是个小女孩似的。啊,要是她知道该有多好!
  她会牢牢把我拴在家里,并且会看不起我。
  在斯特克尔所著的《女人的性冷淡》中,我们会发现对女性童年的很好叙述。书中有一位维也纳姑娘(巴克费奇),她在21岁时提出的详细自白,具体综合了我们分别研究过的所有现象。下面是摘要:
  “5岁时,我选择理查德做我的伙伴,他是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很久以来,我一直想知道究竟怎样才能分辨一个孩子是男还是女。有人对我说,根据耳环……或根据鼻子。这似乎使我感到满足,不过我总觉得他们在向我瞒着什么。突然,理查德说他想撒尿……于是我便想把我的便盆借给他用……我一看见他的器官,那我从未见过的东西,就兴奋到了极点:
  “你那里长着什么?天啊,多漂亮啊!我也想长个这样的东西。’于是我抓住了这器官,亲热地握着它……我舅妈的咳嗽声惊动了我们……从那天起,我们的行动和游戏,都很小心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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