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告别的聚会 第8章

  “这些年我到底想出了一个高效的新方法,你也许会认为我有点自私,但是,眼下我宁愿保守我的秘密。”
  “我真的没问题吗?”那个女人屈着腿,用一种忸怩甚于害怕的语气问。
  “绝对没问题。”斯克雷托医生回答,把注射器的尖端插进一只小心拿着的试管里蘸蘸,然后,他走到病人跟前,把注射器插入她的两腿之间,慢慢推压针栓。
  “这不疼,是吗?”
  “是的。”她回答。
  “我来,是还想归还你的药片。”雅库布说。
  斯克雷托医生再次勉强听懂了雅克布的话,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病人占去了。他带着一种严肃、沉思的神情,从头到脚仔细给她作了检查,然后说:“根据你的情况,如果没有孩子就实在太遗憾了,你有漂亮的长腿,良好的骨盆,结实的肋架,和可爱的容貌。”
  他摆弄着她的下巴,又说:“还有一个漂亮、结实的颌骨,每一个部位造型都很好。”
  然后,他抓住她的大腿,“而且你有非常结实的骨头,它们实际上就在你的肌肉下闪光。”
  他继续欣赏他的病人十分匀称的体型,抚摸她的身躯。她既不反对,也不买俏地傻笑,因为医生那种感兴趣的严肃样子,使人们不可能产生任何不道德的联想。
  最后,他示意她穿上衣服,转身对着他的朋友:“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我想把你的药片还你。”
  “什么药片?”
  病人穿衣服时说:“你认为我有希望吗,医生?”
  “我很满意,”斯克雷托医生回答,“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俩——你和我——可以期望成功。”
  那个女人谢过医生后便离开了。雅克布说:“你曾为我搞到一种药,这种药没有人愿意给我,现在我就要离开这个国家了,我想我再也不需要它了,我应该把它还给你。”
  “没关系,你可以保存它,象这样的药,在哪里迟早都有用。”
  “不,不。这药实在是这个国家的财产,我不想带走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
  “我可以叫下一个病人进来吗?”护士问道。
  “把这些女人统统打发回家,”斯克雷托医生说,“我今天已完成了我的工作量,刚才出去的那个病人肯定会有孩子的,我敢打赌,这对一天的工作来说已经足够了,对不对?”
  那个护上温和而又坚决地看了斯克雷托医生一眼,医生明白了:“好吧,好吧,不要把她们打发走,请告诉她们,我半小时后回来。”
  “昨天你也是这样说的,后来我不得不出去,在街上抓住你。”
  “别担心,我会正好过三十分钟回来。”斯克雷托说,他把朋友的白大褂挂在衣架上,然后领着他出门,穿过公园去里士满楼。
  2
  他们爬上楼梯,到了二楼,沿着一条长长的红地毯,走到过道尽头。斯克雷托医生打开门,走进一间小而舒适的房间。
  “你总是把我安排得非常好。”
  “在过道尽头,他们给我分配了几个房间,为了我的那些重要的病人。隔壁有一套漂亮的房间,过去是实业家和内阁大臣们住的,我把一个重要的病人安置在那里,一个富裕的美国人,他的祖籍原是这个国家。我们已经成了好朋友。”
  “那奥尔加住在哪儿?”
  “象我一样,住在那幢马克思楼,那地方不错,你放心。”
  “我很高兴你给了她许多照顾,她现在怎么样?”
  “她具有神经过敏的女人那种通常的毛病。”
  “这不奇怪,我给你写信讲过她的生活经历。”
  “大多数女人都是为了能生育才到这个地方来的,可你的被监护人没有这些生育问题,境况总是较好。你从来没有看过她的裸体?”
  “噢,上帝,没有!”雅库布叫道。
  “一会儿去好好瞧一瞧她,她的乳房很小,悬在她的胸部象两个梅脯,你可以数得清她的肋骨。从现在起,你应当更加留心肋骨架,一个好的肋骨架应该是有进取心的,外向的,开朗的,好象它要包容尽可能多的空间。可是,有些肋骨架则是采取守势,它们退出这个世界,它们象紧身衣收得越来越紧,直到使一个人窒息而死。她的肋骨架就象这样,让她给你看看。”
  “我不做这种事。
  “你担心如果看见了她的胸脯,你不会再要她做你的被监护人。”
  “恰恰相反,”雅库布说,“我担心我会更加为她感到难过。”
  “顺便说说,”斯克雷托说,“那个美国人是一个很有趣的人物。”
  雅库布问道:”我能在哪儿找到她?”
  “谁?”
  “奥尔加。”
  “你现在找不到她,她正在接受治疗。她整个早上都应当在浴池里。”
  “我很想看见她,不能给浴室通电话吗?”
  斯克雷托拿起话筒,拨了一个号码,一边继续跟雅库布谈话:“我要把你介绍给她,我想要你帮我分析一下她,你是一个出色的心理学家。我和她有一些计划……”
  “什么计划?”雅库布问,但是斯克雷托已经在通话了。
  “是茹泽娜护士吗?你好?……别担心那个,在你的情况,这十分正常。听着,我打电话是找我的病人在不在那里,你认识,那个住在你隔壁的人……她在那儿吗?那么告诉她,有个人在这儿要看她……是的,那很好,他十二点钟将在浴室前面等她”。
  斯克雷托挂上电话,“你都听见了,她将在中午和你见面。该死,我们刚才说什么来着?”
  “说那个美国人。”
  “哦,对了,”斯克雷托说,“他是一个迷人的家伙,我治疗过他的妻子,她不能生育。”
  “他有什么毛病?”
  “心脏病。”
  “你说你和他有一些计划?”
  “这实在是一个耻辱,”斯克雷托忿忿地说,”在这个国家,一个医生为了能过上一个象样的生活,他得经受多少磨难啊!明天,著名的小号手克利马要来,我得为他伴奏爵士鼓,正好挣一点零用钱。”
  雅库布认为斯克雷托在开玩笑,但他假装把朋友的话当真:“你是什么意思?你演奏鼓?”
  “当然,我能有什么选择?既然我打算有一个家庭。”
  “什么?”这一次雅库布真的感到惊异了,”家庭?你不会是告诉我,你已经结婚了吧!”
  “是的。”
  “和科薇德?”
  科薇德是疗养地的医生,她和斯克雷托是多年的亲密朋友,但是,他总是设法逃避结婚。
  “是的,和科薇德,”斯克雷托说,“你还记得每逢星期天,她和我总要散步到气象台去吗?”
  “那么,你终于还是结婚了。”雅库布惆怅地说。
  “每次我们去爬气象台的高塔时,科薇德就试图和我谈起结婚的事,”斯克雷托继续说,“而在爬到塔顶时,我总是那样精疲力尽,喘个不停,我感到衰老、疲惫,打算还是结婚算了。但是,我总是在关键时刻设法控制住了自己。下来时,我的所有活力又回到了我身上,我很愿意独自一人过下去。可是,在一个倒楣的星期天,科薇德带着我绕了一个圈子上去,我爬得很吃力,结果在我们到达塔顶之前,我就气喘吁吁地同意结婚了。现在,我们正盼着有一个孩子,我不得不考虑到钱。那个美国人会画宗教画,它们能赚来一笔可观的钞票。你觉得怎么样?”
  “你相信这儿有宗教画的市场吗?”
  “当然!每逢有一次朝圣活动,我们就可以在教堂附近设一个货摊,我们会卖出去上百张画!我们两个都会富裕的!我可以做他的代理人,跟他平分利润。”
  “他怎么说?”
  “那个家伙有许多钱,都不知道怎样花掉它,看来我不能跟他谈起任何生意买卖。”斯克雷托医生说,低声咒骂了一句。
  3
  奥尔加明明看见茹泽娜在池边朝她招手,但是她继续泡在水中,假装没有注意到她。
  这两个女人互相憎恶。斯克霄托医生把奥尔加安置在茹泽娜隔壁,茹泽娜习惯把收音机开得很大,奥尔加却喜欢安静,有几次她猛敲墙壁,作为回报,这个护士便把收音机开得更大。
  这会儿,茹泽娜耐心地挥着手,直到她终于引起病人的注意,并告诉她,一个首都来的客人,将在十二点钟在门口见她。
  奥尔加立刻猜到这是雅库布,她内心充满极度的快活,这快活使她感到诧异,她问自己,为什么听见他要来她是这样高兴。奥尔加是这样一种现代女性:她们喜欢把自己分裂成感觉的人和观察的人。
  但现在,甚至观察者奥尔加也在自我陶醉。她十分清楚另一个自我——感觉的奥尔加如此高兴是很不妥的,因为观察者奥尔加对这种不妥给地带来的快乐怀有恶意。她试图想象雅库布如果知道她的快活程度,他会感到怎样害怕,并以此自娱。
  浴地上面的时钟指针指着十一点三刻。奥尔加试图想象,如果她扑上去搂住雅库布的脖子,热烈地吻他,他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她游到池边,爬出来去小屋换衣服。她没有马上知道他的到来,这使她感到懊恼。她本来会穿一套更迷人的衣服,但现在她穿的是一件灰色乏味的衣服,这破坏了她的情绪。
  平时象这样从池子里回来,她是毫不在意自己外表的,但是,现在她却站在一面小镜子前面,看着自己身上暗淡的灰色衣服。仅仅几分钟前,她还带着恶意地想到抱吻雅库布,但那是在池子里的想法,她正象一个脱离肉体的灵魂那样漂浮,此刻,灵魂重又钻进身躯和衣服内,她感到那种轻灵的自我远远离开了,她知道她又回复到总是不幸地被雅库布看作的那个奥尔加:一个需要帮助的可怜的姑娘。
  倘若奥尔加仅仅少一点聪明,也许她会认为自己很漂亮。但是,由于她很过敏,她觉得自己比实际的她更不吸引人。事实上,她既不漂亮也不丑,任何有着正常审美标准的男人本来会愿意和她过夜的。
  观察者奥尔加责备她的另一个自我,她长得怎样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折磨自己,忧虑地照着镜子,她只是一个为了男人眼光的可怜人吗?为什么不使自己独立于相貌之外?女人不是有着象男人一样自由的权利吗?
  她走出大楼,看见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她知道他不会握她的手,而是会轻轻拍拍她的头,好象她是一个好女儿——他确实是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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