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作殊死斗,这是一场他必定得赢的豪赌。
久久,他终于能稳定地控制呼吸了,身上的肌肉逐渐放松,最后,他像个坐化了的遗
蜕。
一早。店伙来看他,发现他的伤势并不如想像中的严重,气色虽差,但已经可以下床走
动了,也就心中一宽,至少不要打人命官司了。
好心的店伙照料他洗漱,备好汤水,劝他去找郎中治疗,以免遗下难治的后患。
“我需要的是饱餐一顿故乡的鱼鲜。”他向店伙笑笑说:“这些年大多数时日在北地混
口食,那些地方什么都不缺。就缺乏鱼鲜。”
“要吃些什么?小的这就去替你准备。”店伙一面收拾一说:“天没亮,鱼鲜就送来
了。过几天一涨水,鲜味就差一点啦!”
“你看着办吧,要有下酒的,来两壶酒。”
“什么?你还能喝酒?”
“喝酒可以舒血,有什么不对吗?”
“病人不能喝酒……”
“鬼话!哦!伙计,昨晚救我的那位洪姑娘是什么人?你们好像有点怕她,她的胆气真
不小,有男子气概。”
“不是怕她,而是不好得罪她,她没有男子气概,相反地美得像朵花。”店伙笑笑说:
“她是山下洪家的小姐,凭良心说,人真不错,脾气虽然不大好,但讲理。”
山下,指城南角的巴丘山,也就是传说中巴蛇埋骨的地方,那一带住了不少有钱有势的
人。姓洪的一家来头不小,在翁湖设有本府最大的造船厂。
“哦!是洪大爷洪建业的千金?”他问。他对山下洪家当然不陌生,心潮一阵波动,眼
前浮现一个小女孩的幻影。
“对。”店伙说:“有她出头,那几个把你打得半死的人,想再来就不那么容易了。你
歇着吧,小的去替你准备一顿丰富的早餐。”
“别忘了酒。”他笑笑说。
早餐送来,花鱼(鳜)汤,红烧东湖鲤、油爆虾、椒蒜爆银鱼干,一盆饭两壶酒。他一
面进食,一面思索挨揍的原因。
不必多猜测,定然是他堂叔卖了的产业,内中定然有问题,有人怕他出头,所以要赶他
离开。
打他的三个家伙,八成儿是白花蛇丁八的爪牙。十几年前,丁八就是地方上的宿棍头
头,与罗家的徒子徒孙们称兄道弟,横行岳州无恶不作。
如果他去找丁八,谈不会谈出结果,打起来他休想在故乡立足了,结果将是与罗家结
怨。罗家是岳州的武林世家,地方上明暗势力大得惊人的大家族、南津港泊舟区一带的地头
蛇们,有一半罗家的徒子徒孙,与罗家结怨,他怎能站得住脚?
罗家三兄弟,除了三湘剑客罗广为人还有点讲理之外,老大神拳罗成,老二浪里蛟罗
远,从不和任何人讲理,徒子徒孙们当然更是嚣张,惹不得。
翁湖距南津港不远,洪家的岳阳船厂规模不小,厂中的工匠都是些孔武有力的粗豪人
物,有些当然是与罗家的徒子徒孙沾上关系的人。洪姑娘凑巧救了他,并不等于要替他出头
讨公道。总之,罗、尹、洪三家,彼此之间关系密切,掌握着地方最雄厚的潜势力,他一个
孤零零的回乡游子,是无法与他们抗衡的,他真不该回来。
果然所料不差,早膳后不久,洪家来了一位小管事,带来一位郎中,怪亲热地向他问
候,说是奉小姐之命,带郎中来替他治伤。最后,送上五十两银子,要他治好伤赶快离开岳
州,以免发生更可怕的意外,绝口不提昨晚行凶的人和事。
他退回五十两银子,对去留的事没表示意见。
客店的人是同情他的,但也不敢有所表示。
郎中告诉他,内伤很不轻,十天八天就可以离开,留下药方和一些药散,随小管事走
了。
他到药局检了几服药,出南门到南津港走了一圈,想找儿时游伴打听一些故乡事,结果
是找到三位玩伴,他们见到他就如看到陌生人,毫无兴奋的表情,甚至比对陌生人还要冷
淡,问起他堂叔迁离岳州的经过,一问三不知。这种反应已在他意料之中,他早料到不会有
什么结果。
跑了一趟孝感庙,十年前的老香火道人一个都不见了,香火依然旺盛,人事已经全非。
再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他忍下了这口气,准备休息两天,重新踏上他乡路,大丈夫
四海为家,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草泽潜龙 近乡情怯(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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