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您那个省里也有这么好的羊吗,杜,瓦隆先生?”国王继续问。
“陛下,”波尔朵斯说,我相信在我那个省里,象到处一样,凡是最好的东西首先献给国王,不过,另外还有我吃羊的方法跟陛下不同。”
“啊!啊!您怎么个吃法?”
“通常我让他们给我整只地烧羔羊。”
“整只地烧?”
“是的,陛下。”
“怎样烧?”
“是这样烧的:我的厨师,这家伙是个德国人,陛下;我的厨师把他从斯特拉斯堡采购来的红肠,从特鲁瓦采购来的杂碎灌肠,从皮蒂维埃采购来的肥云雀,塞满这只盖羊的肚子。我也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办法象对付家禽那样把羊的骨头都剔掉,同时把皮留下,烤成一层焦黄的硬壳把肉包在里面,等到您象切大灌肠那样把它切成一大片一大片时,会流出一种粉红色的肉汁,看起来舒服,吃起来可口。”
波尔朵斯说着,咂了咂嘴。
国王睁大一双入迷的眼睛,一边开始吃端上来的焖野鸡一边说:
“杜·瓦隆先生,这可是一样使我垂涎的食物。什么!整只的羊?”
“是的,整只的,陛下。”
“把野鸡传给杜·瓦隆先生,我看得出他是个行家。”
命令立即执行。
接着又回过来谈羊:
“不太油吗?”
“不油,陛下,油脂跟肉汁一同流出来,浮在面上,我的切肉总管用我特制的一把银勺子把它撩掉。”
“您住在哪儿?”国王问。
“住在皮埃尔丰,陛下。”
“皮埃尔丰,它在哪儿,杜·瓦隆先生?在美丽岛旁边吗?”
“啊!不,陛下,皮埃尔丰在苏瓦松区。”
“我还以为您向我谈到的这些羊是海滨牧场的羊。”
“不,陛下,我的牧场不在海滨,确实如此,但是我的羊跟海滨牧场的羊一样好。”
国王吃到甜食了,但是眼睛一直看着波尔朵斯。波尔朵斯继续努力地吃着。
“您的胃口真好,杜·瓦隆先生”他说,“和您一起吃饭很愉快。”
“啊!确实如此,陛下,如果您有机会到皮埃尔丰来,我们两个人可以把我们的羊吃下去,因为您的胃口也不坏。”
达尔大尼央在桌子底下用脚踢了波尔朵斯一下。波尔朵斯睑红了。
“在陛下这个幸福的年纪上,”波尔朵斯赶快弥补自己的失言,说,“我在火枪队里,怎么吃也吃不饱。正象我有幸对陛下说的,陛下的胃口也非常好,但是陛下对吃食挑选得太考究,所以不可能被称为一个食量大的人。”
国王看上去好象很喜欢他的对手的谦恭有礼的态度。
“尝尝这种奶油吗?”他对波尔朵斯说。
“陛下,您待我太好了,所以我不能不把实话都说出来。”
“说吧,杜·瓦隆先生,说吧。”
“好,陛下,说到甜品,我只吃糕点,而且要做得非常结实,所有这些打成泡沫的甜食吃下去胃里发胀,把我认为非常宝贵的地方都白白地给占据了。”
“啊!先生们!”国王指着彼尔朵斯说,“这才是一位典型的美食家。我们的祖先就是这么吃的,他们是那么会吃,”陛下补充说,“而我们只是象小鸡啄米。”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取了一盆掺混着火腿的鸡胸脯肉。
波尔朵斯也打开一罐子小山鹑和秧鸡。
司酒官高高兴兴地把陛下的酒杯斟满。
“把我的葡萄酒斟给杜·瓦隆先生,”国王说。
这是国王的餐桌上最大荣誉中的一种。
达尔大尼央按了一下他朋友的膝头。
“如果您能把我看见的那边那个野猪头,哪怕吃下一半,”他对波尔朵斯说,“我断定您一年之内可以当公爵和重臣。”
“待一会儿我就吃给您看,”波尔朵斯沉着地说。
果然很快就轮到吃野猪头了,因为国王也觉得怂恿这个大肚汉吃很有趣;他在每道菜传递给波尔朵斯以前都亲口尝一点,因此他也尝了野猪头。波尔朵斯表现得非常出色,他不是象达尔大尼央说的那样吃一半,而是吃了三分之二。
“一个世家子弟每天都吃得这么多,胃口这么好,”国王低声说,“他不可能不是我的王国里最有教养的人。”
“您听见了吗?”达尔大尼央在他朋友的耳边说。
“听见了,看来我开始得到一点儿宠信了,”波尔朵斯坐在椅上摇晃着身子说。
“啊!您一帆风顺。是呀!是呀!是呀!”
国王和波尔朵斯就这样在其佘的人们极其满意的情祝下继续吃下去。有些客人好胜心强,尽力跟着他们吃,但是半路上不得不放弃了。
国王脸红了,血在他脸上反映出来,表明他已经吃饱。
这时候路易十四非但不象一般喝了酒的人那样有说有笑,反而脸色忧郁,变得沉默寡言了。
波尔朵斯正相反,嘻嘻哈哈,有点放肆。
达尔大尼央不止一次用脚踢他,提醒他注意。
餐后点心端上来了。
国王已经不再想到波尔朵斯,他的眼睛转向大门,还常常问,德·圣埃尼昂先生为什么这么晚还不来。
最后在陛下吃完一罐李子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时,德·圣埃尼昂先生终于出现了。
国王的已经渐渐失去光泽的眼睛,立刻又明亮起来。
伯爵朝国王的桌子走过去,当他走近时,国王站了起来。
大家都站起来,甚至波尔朵斯也站起来,他正吃着一块能把鳄鱼的上下领粘在一起的果仁糖。晚餐结束了。
第一五四章 晚餐以后
国王扶着圣埃尼昂的胳膊,走进隔壁的房间。
“您怎么来得这么迟,伯爵!”国王说。
“我等着把回信带回来,陛下,”伯爵回答。
“这么说她回我的那封信用的时间很长了?”
“陛下,您赏脸以诗相赠;德·拉瓦利埃尔小姐也想以同样的货币,也就是说金币偿还国王。”
“是诗,德·圣埃尼昂!……”国王欣喜若狂地喊起来。“给我,快给我。”
路易拆开一个小信封上的封口火漆,信封里确实放着历史为我们完整地保存下来的那首诗,诗的含义比技巧好得多。
尽管如此,国王还是喜出望外,他的快乐己经毫不含糊地以狂热的方式表达出来了。但是路易对礼节问题是非常敏感的,全体一致的沉默态度提醒他,他的快乐可能引起种种的议论。
他转过身来,把信放进口袋以后,迈了一步,到了门口他的客人们的身边,说:
“杜·瓦隆先生,我怀着极为愉快的心情见到了您,我还将怀着更为愉快的心悄再次见您。”
波尔朵斯象罗得岛的巨人①那样鞠了一个躬,倒退着走了出去。
①罗得岛的巨人:地中海罗得岛上的太阳神巨像是世界七大奇观之一,后因地震倒塌。
“达尔大尼央先生,”国王继续说,“您在长廊里等候我的命令,我很感激您使我认识了杜·瓦隆先生。先生们,我明天回巴黎,因为西班牙和荷兰的使臣要走了。明天见。”
布拉热洛纳子爵 三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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