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罗,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这个可怜的富凯先生的破产是一定不可避免的。由于骄傲,他会拿出这笔钱,但当他不再有钱时,他就要垮台了。”
“这是真的,”侯爵夫人颤抖着说,“计划是相当……告诉我,柯尔培尔先生非常恨富凯先生吗?”
“我相信他是不喜欢他的……现在柯尔培尔先生是一个有权势的人,他有条件可以认真考虑他的宏伟的设想、他的意志和他的判断力;他前程是远大的。”
“他会成为财政总监吗?”
“这是很可能的……我的好侯爵夫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为这个爱过我甚至祟拜过我的可怜的人的利益感到焦虑不安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看到他这么不幸,我宽恕了他的不忠实的原因……他对自己的不忠实已经懊悔了,我有理由相信他;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放弃带给他一点安慰和一个忠告的原因。他将会明白我的举动,并且会因此感谢我。你看,被人爱是甜蜜的。男人们没有被权力蒙蔽的时候,他们是极其重视爱情的。”
侯爵夫人简直晕头转向了,她被这种计算得极为精确的猛烈炮击打垮了,不再知道如何回答,她不再知道应该如何考虑问题。
这个恶毒的女人的声音采取了最富情感的语调,她话讲得象一个女人,却隐藏着豹子的凶残。
“那么!”德·贝利埃尔夫人说,她模模糊糊地希望玛格丽特不要再打击已经打败了的敌人,“那么,为什么不去找富凯先生呢?”
“一定要去,侯爵夫人,你提醒我了。不,我主动去找他恐怕不太合适,富凯先生爱我是肯定的,但他太高傲,我不能去自讨羞辱……何况我有我的丈夫要应付。你一点也不肯对我说什么,算了!我这就去请教柯尔培尔先生吧。”
她笑着站起来表示告辞,侯爵夫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玛格丽特走了几步,为了继续享受这一使对手感到羞辱的痛苦的快乐,她突然又说:
“你不送送我吗?”
侯爵夫人站起来,面色苍白,四肢发冷,也不再去关心谈话开始时她那么担心的、她起先没有把它遮盖起来的那个信封。
随后,她打开她的祈祷室的门,连头都没有转向玛格丽特·瓦内尔,就把自己关在里面了。
玛格丽特讲的三四句结结巴巴、含糊不清的话,德·贝利埃尔夫人甚至都没有听见。
侯爵夫人刚一消失人影,她的情敌就禁不住想证实一下她的猜测是否有根据,她象一头豹子一样伸长手去攫取了那只信封。
“哼!”她牙齿咬得格格响,“我来的时候她在看的果然是富凯先生的一封信。”
这下轮到她冲出房间去了。
就在这时候,侯爵夫人走到了她的房门后面,感到自已已经精疲力竭。她身体僵直,面色苍白,好象一座雕像一样-动也不动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又象一座被一阵暴风雨动摇了底座的雕像似的摇晃着,终于晕倒在地毯上。
她跌倒的声音和驶出侯爵府邸的玛格丽特的四轮马车的滚动声音同时响起来。
第一〇一章 德·贝利埃尔夫人的银餐具
这一打击因为是出乎意外的,也就更加痛苦;侯爵夫人过了一段时间才恢复平静;但她一恢复过来就立刻想起了刚才发生的这些事情。
这时尽管她仍是精疲力竭,她还是重又沿着她的无情的朋友为她安排的思路想下去。
背信弃义,然后以国家利益为幌子进行卑劣的威胁,这就是德·柯尔培尔的手段。
对一次即将发生的倒台幸灾乐祸,不断地努力来达到这一目的,罪恶并不少于犯罪本身的诱惑,这就是玛格丽特的所作所为。
笛卡儿①的连锁原子结构的理论胜利了;铁石心肠的男人和冷酷无情的女人结合起来了。
侯爵夫人的忧伤更多于愤慨,她看到了国王参与了一个阴谋,在这个阴谋里可以看到路易十三老年时的伪善,和马萨林来不及收括法兰西金币时的贪婪。
不过这个勇敢的女人的精神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不再陷在消极的怜悯情绪中了。
侯爵夫人不是那种应该行动时却在啼哭的人也不是那种把时间白白消磨在光是抱怨而不想办法补救的人。
有十分钟左右,她把头伏在两只冰冷的手里,接着重新抬起来,用一只坚定的手带着充满活力的姿态拉铃叫她的使女。
她已下了决心。
“我动身的事情全都准备好了吗?”她问走进来的一个使女。
“准备好了,夫人;不过我们没有估计到侯爵夫人会在三天之内动身到贝利埃尔去。”
“所有的首饰和贵重物品都装在箱子里了?”
“是的,夫人,不过我们的习惯是把所有这些东西都留在巴黎的,夫人通常是不把宝石带到乡下去的。”
“您是说这些东西都放好了,是吗?”
“在夫人的房间里。”
“金银器皿呢?”
“在箱子里。”
“银餐具呢?”
“在橡木大橱里。”
侯爵夫人不出声了,然后用一种平静的声调说:
“把我的金银匠叫来。”
使女遵照吩咐去做了。
这时侯爵夫人走进她的房间,极其仔细地察看她的首饰盒。
她从来没有象这一次一样注意过这些财富,这些财富是一个女人的骄傲。她向来只是为了根据这些首饰的托座或者它们的颜色来选用它们时才观看它们。今天,她欣赏起这些红宝石的大小和金刚钻的透明度来了;她为一个斑点,一个瑕疵感到懊恼;她发现金子太少,宝石也微不足道。
正在她专心察看时,金银匠来了。
①笛卡儿(1596-1650):法国哲学家、物理学家、数学家、生理学家,解析几何的创始人。
“福舍先生,”她说,“我相信我的金银器皿都是您供应的吧?”
“是的,侯爵夫人。”
“我记不得值多少钱了。”
“夫人,是新的一套还是德·贝利埃尔先生和您结婚时送给您的那套?因为两套都是我供应的。”
“那么,先说新的这套吧!”
“夫人,这些水壶、平底大口杯、盘子以及它们的匣子,这些放在桌子中央的银餐具和玻璃器皿,这些果酱盆子和小水盂共花了侯爵夫人六万利弗尔。”
“就这么一点,我的天?”
“夫人那时还觉得我的价格太贵了……。”
“对的,对的,我想起来了,这些东西的手工实在是贵了一点,是不是?”
“不过,夫人,图案、雕刻都是新式的。”
“这个价格里面手工占多少呢?请坦率讲,不要犹豫。”
“占价格的三分之一,夫人,不过……”
“我们还有另一套餐具,那套旧的,我丈夫的值多少呢?”
“哦!夫人,那一套加工比我同您讲的这一套差一点,它只值三万利弗尔,是本身的价值。”
“七万!”侯爵夫人喃喃地说。“不过,福舍先生,还有我母亲的银餐具,您知道,就是我因为要留作纪念不愿卖掉的那一套笨重的餐具呢?”
“啊!夫人,比如说,这对于象侯爵夫人这样不能再把它们留作餐具用的人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财源。在那个时候,夫人,定制的东西不象今天这么轻巧,人们用整块的锭子加工。但是现在这套餐具样式已经过时了,不过,它挺重呢!”
“就是这些,我要知道的就是这些。这套餐具有多少重?”
“最少值五万利弗尔。我没有算那两只大坛子,光一只就值五千利弗尔,也就是说两只共值一万利弗尔。”
“十三万,”侯爵夫人喃喃地说,“您对这些价钱有把握吗,福舍先生?”
“有把握,夫人,况且要过秤也容易。”
“这些数字都记在我的本子里。”
“哦!您是一个有条理的人,侯爵夫人。”
“我们谈别的东西吧,”德·贝利埃尔夫人说。
于是她打开了一只首饰盒。
“我认识这些祖母绿,”这个商人说,“这是我叫人把它们镶上去的,这些是宫廷中最漂亮的祖母绿;不,这还不是最漂亮的,最漂亮的是德·夏蒂荣夫人的;是从德·吉兹先生家里转到她手里的。您这些,夫人,是二等的。”
“它们值多少钱?”
“包括镶嵌么?”
“不,您假设人家要把它们卖掉。”
“我完全知道哪个会买它们!”福舍先生大声说道。
“这正好是我要问您的,这样说有人要买它们罗?”
“有人会把您所有的宝石都买去的,夫人。人家知道您有巴黎最漂亮的首饰。您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当您买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您买到以后,您就保存着。”
“那么,人家对这些祖母绿会出多少钱呢?”
“十三万利弗尔。”
侯爵夫人用一支铅笔把这个金银匠提出的数字写在记事本上。
“那串红宝石项链呢?”她说。
“玫瑰红的吗?”
“喏,就是这些。”
“都很漂亮,都是了不起的,我没有在您这儿见过这些宝石,夫人。”
“请估估看。”
“二十万利弗尔。单单中间的这颗就值十万。”
“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侯爵夫人说“金刚钻,金刚钻!哦!我有许多金刚钻!戒指、链子、耳坠和耳环、别针、扣子!请估一估,福舍先生,请估一估。”
布拉热洛纳子爵 二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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