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奇怪,”阿拉密斯说。
“可不是。”贝兹莫说。
“可不可以请问您,”阿拉密斯说,“您想通了些什么呢,先生?”
“我想通的是,既然我没有犯任何罪,上帝也不会惩罚我。”
“不过,这监牢又是什么呢?”阿拉密斯问,“假如这不是一种惩罚的话。”
“唉!”这个年轻人说,“我不知道,我所能够向您讲的,是跟我七年以前讲的完全相反的话。”
“听了您的讲话,先生,看到您的顺从的样子,人们真要以为您爱上了监狱。”
“我挺得住。”
“这是因为您有把握有一天会获得自由吧?”
“我没有把握,先生,而是希望,就是这样。然而我承认这种希望一天比一天渺茫了。”
“但是究竟为什么您不可能自由呢,既然您过去本来是自由的?”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年轻人说,“我才失去了获得自由的希望。因为如果人家打算过一些时候给我自由,为什么还要把我送到监牢里来呢?”
“您多大岁数了?”
“我不知道。”
“您叫什么名字?”
“我已忘掉人家给我取的名字了。”
“您的父母呢?”
“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但抚养您的人呢?”
“他们不把我称做他们的儿子。”
“您到这儿来以前爱过某个人吗?”
“我爱我的奶妈和我种的花。”
“就是这些吗?”
“我也爱我的仆人。”
“您怀念那个奶妈和那个仆人吗?”
“他们死的时候我哭得非常伤心。”
“他们是在您到这儿以后死的,还是在您到这儿以前死的?”
“他们是在人们把我带走的前一天死的。”
“两个人同时死的?”
“两个人同时死的。”
“人家怎样把您带来的?”
“一个人来找我,叫我坐上一辆车门上有锁的四轮马车,把我带到了这儿。”
“这个人您还认得出他吗?”
“他戴着一个面具。”
“这个故事不是非常离奇吗?”贝兹莫声音很低地向阿拉密斯说。
阿拉密斯几乎连呼吸都困难了。
“是的,非常离奇,”他喃喃地说。
“不过,更离奇的是他从来没有跟我讲过刚才跟您讲的话。”
“也许是因为您从来没有问过他,”阿拉密斯说。
“这是可能的,”贝兹莫回答说,“我不是好奇的人。另外,您看看这个房间,它漂亮不漂亮?”
“非常漂亮。”
“一块地毯……”
“真华丽。”
“我打赌他来这儿以前从来不曾有过这些东西。”
“我相信这点。”
接着阿拉密斯掉转身朝着这个年轻人问道:
“您从来不曾被某一个陌生男人或者某一个陌生女人探望过吗?您一点都记不起吗?”
“噢!恰恰相反。有一个女人来过三次,她每一次都坐车子到门口停下,然后走进来。她蒙着面纱,只有我们单独地关在房内的时候,她才掀起面纱。”
“您记得这个女人吗?”
“记得。”
“她跟您说些什么?”
这个年轻人凄凉地笑了一下说:
“她问我的就是您问我的这些话,问我是不是幸福,问我厌倦不厌倦。”
“在她到达或临走的时候呢?”
“她把我紧紧地抱住,把我紧贴在胸口,亲吻我。”
“您记得起她吗?”
“清清楚楚。”
“我是问您是不是记得她的面容?”
“记得。”
“那么,如果一旦把她带到您的身边或者把您领到她的身边时,您能认出她吗?”
“啊!肯定认得出。”
阿拉密斯脸上掠过一丝满意的笑容。
这时贝兹莫听到那个管钥匙的看守又上来了。
“我们出去吧,好不好?”他急忙向阿拉密斯说。
阿拉密斯多半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一切。
“随您的便,”他说。
这个年轻人看到他们准备离开,就很有礼貌地向他们鞠躬致敬。
贝兹莫简单地点点头作为回答。
阿拉密斯大概受到这件不幸的事的影响,变得彬彬有礼了,他向这个犯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们走了出来。贝兹莫关上了门。
“怎么样!”贝兹莫在楼梯上说,“对这一切您是怎么想的?”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亲爱的典狱长,”他说。
“噢!什么秘密?”
“在这个家庭中发生了一件谋杀案。”
“算了吧!”
“你明白吗?那个仆人和奶妈是同一天死的。”
“那又怎么样呢?”
“是毒死的。”
“啊哟!啊哟!”
“您对这个是怎样看的?”
“这倒很可能是真的……怎么!这个年轻人是杀人凶手?”
“嗨!哪个跟您这样讲的?您怎么会想得出这个可怜的孩子是杀人凶手?”
“我是这么想的。”
“罪行是发生在他家中的,这就够了。可能他见过那些凶手,而人家怕他讲出来。”
“见鬼!假如我知道这些事……”
“知道又怎么样呢?”
“我就要加倍小心地看管他。”
“哦!他看样子并不想逃走。”
“嗨!这些犯人,您不了解他们。”
“他有书看吗?”
“从来没有。绝对禁止把书给他。”
“绝对?”
“根据马萨林先生的亲笔命令。”
布拉热洛纳子爵 二〇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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