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艰难都能苦挨,
只有杀人灭国的祸害,是条汉子就不能忍耐!
怎样扑杀蝗虫,就怎样消灭这祸害,我们欠账还钱,也会讨还血债!
当我们遇到冰雹旱涝的天灾,把死亡就置之度外;
不怕死,死亡就失败,我们会用冲杀把活路打开!
简单得象那木制的灵牌,也同样的神圣,这简单的民族独白,以远古史诗的情态,
简单,可是庄严明快,用血,用血,已经写了三载,还继续在写,直写到倭奴的溃败!
看,对着那默默的灵牌,深山里的同胞默默的祭拜,在心中却有那伟大的民族独白:死的为它投入了血海,活的为它预备好“我来”!
象松涛响入天外,
这伟大的心声排山倒海,无名的英雄,无名的愤慨,历史的积郁从心里打开,天真象儿语那样可爱!
没有理想的理想,象青苔与野菜,狂风吹倒了山松巨柏,却吹不动石山的一片青苔;我们的地土,我们的河流与山脉,象石阴下的苔,
象溪岸上的菜,
我们的脚,心,灵魂,都生根在那块。
我们种瓜,还是种麦,或扶着犁,看看斜阳山外,自己主张,自己安排,地土和主张哪许别人更改,况且是教我们去作奴才!
不作奴隶的人们已经起来,已经起来二载!
哪怕没有吃穿,管什么舒服自在,活着就打,死也应该!
打,把敌人打明白,
明白我们的有所不能忍的忍耐!
尸是山,血是海,
打,打个畅快!
这二尺长的灵牌,
光荣到千秋万代;
咱们的山河永远不改,你们为它死,我们为它来,来祭拜,来致哀,
来告诉,你们的忠魂是山河的主宰!
相信吧,忠魂,对着这灵牌,我们说,敢死的没有失败!
双石铺——宝鸡
为了地土,为了粮谷,
为了精神上的自由,自主,我们的不识字的农夫,没有进过城市的村妇,会把牺牲看作坦途,
用血用肉把破碎的山河撑住!
这静默诚实的伟大民族,到生死关头,就走上牺牲之路;忽然,柔顺的绵羊变成猛虎,惊雷急闪眩迷了世界的耳目,这伟大的民族,可杀不可辱,文化的直觉在大事上不会糊涂!
求生的本领战败了历史的艰苦,假若呀,我们的温良的农夫,象蚯蚓,把沙石变成沃土,啊,我们的小贩小商也同样的卓绝艰苦!
看,肩着几疋丝绸,或者零星的货物,他们不看地图,哪管水陆,有生意的地方便去吆呼;到青海,到新疆,到蒙古,连赤道上的南洋,与欧美大陆,都挡不住他们缓缓的脚步!
说着自己的语言,摸索着自己的生路,钱到了囊中才转归故土,这天赋的才能,自动的辛苦,把生命与风雪荒沙,奇寒剧暑,赌一赌输赢胜负,
他们漂流,他们回顾,祖国故乡是最终的乐土;象紫燕经秋雨秋霜的迫促,展翅向野岛炎荒飞渡;当春风把桃李编成了画图,一路的歌声向故巢飞舞!
啊,我爱这伟大的民族,啊,有什么言语能倾尽这爱慕!
他会容忍,他会知足,到时候,他会愤怒!
看今天,为复仇雪辱,这不再容忍的民族,
以建造长城万里的勇敢辛苦,象山洪冲破了清溪碧湖,生命,随着战争的泛滥,决开新路。
看吧,这应运而生的双石铺,吞吐着陕甘川三省的运输,把关中与天水的公路合在一处。
义民们,炮火与耻辱把昨日结束,忍着流离,忍着饥苦,却不忍受屈膝与屈服;来自河南河北,来自蒙难的地土,国旗是目标,生命,财物,往西往南,往四处,
有国旗的地方就是乐土。
他们,在这象昨天刚降生的双石铺,新搭起草棚,刚摆上货物,象歌唱似的把酒饭吆呼,敲着锅杓似敲着锣鼓。
几包香烟,一盆豆腐,或摊些枣糕,或担些油醋,幼童与老人,或一对中年夫妇,把流亡,把艰苦,
变成自立的基础!
不受人怜就不肯屈服,肯去挣扎天才相助,
这坚强,这乐观,这民族生命的丰富,从流离与死亡找到活路!
啊,这伟大的民族,
啊,这伟大的疆土,
刚刚从巴山栈道里走出,又向秦岭横云找我们的去路!
秦岳的雄奇,终南的林木,一脉奔驰,千峰起伏,雄浑苍茫是秦岭的风度。
横断中原,把大漠的风沙截住;南海的温风雨云,飞过巴蜀,也被截住,把自己装成明绿的画图,时时给自己一山雨露。
老舍新诗 新诗(7)
CopyRight © 2020 本作品由豆豆书库提供,仅供试阅。如果您喜欢,请购买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