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卫士 八 加斯科尼人剪影(3)

  “没有;幸亏我还来得及滑到地上;要不,我就跟它一块儿淹死了。”
  “啊!啊!可怜的牲口给淹死了?”
  “妈的!您知道多尔多涅河,河面有半法里宽呐。”
  “后来呢?”
  “后来,我决定不回家,躲开大发雷霆的父亲越远越好。”
  “那么您的帽子呢?”
  “等一等,见鬼!我的帽子掉下去了。”
  “跟您一样?”
  “我?我没掉下去,我是滑到地上去的;一个潘科内是不会从马背上掉下去的;潘科内家的人在襁褓里就会骑马。”
  “这我知道,”圣马利纳说,“可您的帽子呢?”
  “噢!有啦;我的帽子吗?”
  “是啊。”
  “我的帽子掉下去了;我就开始找,因为我出门没带钱,它是我唯一的经济米源。”
  “您的帽子怎么会成为经济来源呢?”圣马利纳仍然往下问,决心把潘科内逼到底。
  “妈的!还是好大一笔来源呐!我跟您说啊,这顶帽子扣羽毛的钻石别针,是查理五世(查理五世(1500-1558):即西班牙国王查理一世(1516-1556期间),他又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1519一1556期间),称查理五世。)皇帝陛下当年从西班牙到弗朗德勒去,在我家城堡逗留的时候送给先祖父的。”
  “啊!啊!您把别针和帽子一块儿都卖了?那么,我亲爱的朋友,在座所有的人当中就数您最有钱喽,那您就该用卖别针的钱再去买一只手套嘛;您的两只手配不拢对啊:一只白得像女人的手,一只黑得像黑人的手。”
  “等一等:我转过身去找帽子的当口,瞅见一只巨大的乌鸦一下子扑在上面。”
  “扑在您的帽子上面?”
  “还不如说扑在我的钻石上面;您知道,这种鸟看见发亮的东西就要抢;它一下子扑在钻石上,把它抢了过去。”
  “您的钻石?”
  “对,先生。我先是盯着它看;随后,我一边跑一边喊:“抓住它!抓住它!抓贼啊!’见鬼!五分钟以后它就飞得无影无踪了,后来我也再没听人说起过它。”
  “就此给这双重的损失弄得……”
  “我不敢回父亲的家去,就决定到巴黎来碰碰运气。”
  “好!”另外一个人说,“风变成乌鸦了?我好像听到您对德·卢瓦涅克先生说过,您正读着您情妇的一封信,一阵风吹走了信和帽子,而您作为真正的阿马迪斯(十六世纪欧洲广泛流传的骑士小说《阿马迪斯·德·高拉》的主人公,是忠贞、恭敬的情人的典型。),奔着去追信,任凭那顶帽子给吹跑了?”
  “先生,”圣马利纳说,“我有幸认识德·奥比涅(德·奥比涅(1552-1630):法国作家。)先生,他虽然是一位非常勇敢的军人。却也是一个妙笔生花的好手,下回你们碰到的时候,请把您的帽子的故事讲给他听,他会写成一篇迷人的故事的。”
  响起了几声忍不住的轻轻的笑声。
  “嗨!嗨!先生们,”这位好动气的加斯科尼人说,“各位居然是在笑我吗?”
  每个人都转过身去,好让自己笑得畅快些。
  佩迪卡用查询的眼光四下里扫了一遍,看见一个年轻人坐在壁炉旁,两手捧着头;他心想,这家伙的姿势是想把脸藏起来不给他看到。
  他朝那年轻人走去。
  “嗨!先生,”他说,“要是您在笑,至少也得向着人家,让人好看见您的脸呀。”
  说着他在年轻人肩头上拍了一下。年轻人抬起头来,那是一张严肃庄重的脸。
  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朋友埃尔诺通·德·卡曼日,他在河滩广场上经历了那场奇遇后,这时候还完全陷在惊诧之中。
  “请您别来打扰我,先生,”他说,“尤其是如果您再要碰我的话,请您只用戴手套的那只手来碰我;您看得很清楚,我根本不关心您的事。”
  “那好吧!”潘科内咕哝说;“要是您不关心我的事,我也就没什么说的。”
  “啊!先生,”厄斯塔施·德·米拉杜满心想当和事佬,对卡曼日说,“您对咱们的同乡可不大客气啊。”
  “您插进来见什么鬼,先生?”埃尔诺通火气越来越大,回答说。
  “您说得对,先生,”米拉杜躬一下身说,‘这不管我我的事。”
  他转过身,想到坐在大壁炉边上的拉迪尔跟前去;可是有个人挡住了去路。
  那是米利托尔,两手插在腰带上,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
  “喂,继父?”这无赖说。
  “怎么啦?”
  “您怎么说,”
  “说什么?”
  “就让这位绅士这么堵住您的嘴?”
  “嗯!”
  “他把您骂得好厉害。”
  “噢!您注意到了吗?”厄斯塔施说,想绕开米利托尔走过去。
  可是他没成功,米利托尔往左边站过来一点,仍然站在他前面。
  “不光是我,”米利托尔接着说,“大家都注意到了;您瞧,咱们周围人人都在笑。”
  事实上确是人人都在笑,不过他们笑的已经不是这件事而是别的事了。
  厄斯塔施脸红得像块烧红的炭。
  “哎呀,哎呀,继父,这事不能就这么了啦,”米利托尔说。
  厄斯塔施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向卡曼日走去。
  “有人说,先生,”他对日曼日说,“您是想侮辱我。”
  “什么时候?”
  “刚才。”
  “对您?”
  “对我。”
  “谁这么说?”
  “那位先生,”厄斯塔施指着米利托尔说。
  “那么这位先生,”卡曼日回答,揶揄地把“先生”这两个字说得很重,“这位先生是个呆头鸟。”
  “哦!哦!”米利托尔狂怒地喊道。
  “我奉劝他,”卡曼日接着说,“别把嘴冲过来管我的事,要不然,我可还记得德·卢瓦涅克先生的警告。”
  “德·卢瓦涅克先生没说我是呆头鸟,先生。”
  “他没说,他说您是一头蠢驴:您喜欢这个?那对我无所谓;您是驴子,我就抽您;您是呆头鸟,我就拔您的毛。”
  “先生,”厄斯塔施说,“他是我的养子,请看在我的面上,对他客气点。”
  “啊!继父,您就这么来保护我呀,”怒不可遏的米利托尔喊道;“这样的话,我宁可自个儿干还好些呢。”
  “上学去,孩子们,”埃尔诺通说,“上学去!”
  “上学去!”米利托尔一边喊一边举着拳头逼近德·卡曼日先生;“我十七岁了,您听见吗,先生?”
  “我呢,我二十五岁了,”埃尔诺通说,“所以瞧着您这德行,我是得教训教训您啦。”
  说着,他抓住米利托尔的领子和腰带,像拎个包裹似的把他拎了起来,从底楼的窗口摔到街上,这当口拉迪尔哇哇直叫,声音响得把墙壁都可以震坍。
  “现在,”埃尔诺通安静地补上一句,“继父,继母,养子,你们全家老小都听着,要是再来惹我,我就把你们全都剁成肉酱。”
  “可不是,”米拉杜说,“我看他说得在理,我说:干吗要去惹这位绅士发火呢?”
  “啊!胆小鬼!胆小鬼!看人家打儿子也不回手!”拉迪尔摇晃着散乱的头发,向厄斯塔施冲过来。
  “好啦,好啦,”厄斯塔施说,”冷静点,这么一来他脾气也会好些。”
  “啊!怎么啦,这儿是把人往窗外摔的吗?’一位军官走过来说。“真见鬼!要开这种玩笑,至少也得喊一声‘下面当心’呀。”
  “德·卢瓦捏克先生!”二十来条嗓子喊道。
  “德·卢瓦涅克先生!”四十五个卫士重复一遍。
  听到这个全加斯科尼都知道的名字,大家都立了起来,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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