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与玻璃球 第04章 罗兰和库斯伯特(5)

  “不,我现在要跟你说话。乔纳斯写了对我母亲不敬的脏话。要是我认为罗兰做得不对,你认为我难道不会跟你一起去报仇吗?但那不正中了乔纳斯的下怀吗?他不就巴望着我们失去理智,盲目行动吗?”
  “没错,但还是有问题,”库斯伯特稍微缓和了一些,拳头也渐渐松开了。“你不明白,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如果我说苏珊毒害了我们的卡一泰特,你会认为我心怀妒忌。但我始终觉得她干了那桩事,尽管不是有意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也毒害了他的头脑,地狱之门已经打开。罗兰体验到地狱之门里的热度,还误认为那是他对她的热情……但我们要更清醒,阿兰。我们必须想得更周到。为了他,也为了我们自己和我们的父亲。”
  “你认为她是我们的敌人?”
  “不!如果她是,问题反倒简单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吐了出来,又吸了一口,吐出来,接着吸了第三口,吐出来。每吸一口,他就觉得更理智,更清醒了。“别管那个了。现在谈那个也没什么意义。你是对的——我想我要出去好好兜兜风。”
  库斯伯特朝他的马走去,又转回身来。
  “告诉他,他错了。告诉他,即使在等待这一点上他是正确的,这种正确也是基于错误的前提,一切都是错的。”他犹豫了一会儿。“告诉他我说的地狱之门。就跟他说这是我的感应。你会告诉他吗?”
  “会的。库斯伯特,离乔纳斯远点儿。”
  库斯伯特骑上马。“我不做任何承诺。”
  “你并不是男人。”阿兰伤心地说,更确切地说,他快要哭了,“我们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你最好说的是错的,”库斯伯特说。“因为作为男人的使命就要到来了。”
  他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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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特沿着海岸道路走了很远,尝试着什么也不想。他发现有时候,如果你敞开着思想的大门,一些出乎意料的东西会钻进你的脑袋,通常是些有用的东西。
  但这天下午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收获。困惑,痛苦,他脑子里丝毫没有什么新鲜的想法(甚至连一点迹象都没有)。最后,库斯伯特打道回府,返回罕布雷。他骑马穿过高街,一路向和他打招呼的人挥手致意或聊上几句。
  他们三人在这一带认识了很多善良的人,他把有些人当做朋友。他觉得罕布雷市的普通民众已经接纳了他们——远离家乡和家人的年轻人。库斯伯特与这些普通百姓越来越熟,渐渐打消了关于他们参与了莱默和乔纳斯肮脏阴谋的怀疑。再说,如果不是因为罕布雷民风纯朴,根本没有人会怀疑这里,“好人”法僧又怎么会选择它呢?今天街上人很多。农夫的集市很繁荣,路边摊排得满满的,品奇和吉利滑稽剧逗得孩子们笑声四起(吉利正在来回追赶品奇,拿着她的扫帚狠揍这个逆来顺受的老可怜)。收割节集市日的布置正在迅速地进行着。但想到集市,库斯伯特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和期待。因为这不是他的集会,因为这不是蓟犁的收割节集会?也许……不过这主要是因为他心身俱疲。如果这是成长的代价,他宁肯不要长大。
  他骑着马继续往城外走去,把大海抛在身后。太阳照耀在他脸上,地上的影子越来越长。他想他很快就会离开伟大之路,穿过鲛坡,回老K酒吧去。正在这时,他看见老朋友锡弥牵着骡子走过来。锡弥垂着头,耷拉着肩膀,粉红色的宽边帽斜戴在头上,靴子上满是灰尘。在库斯伯特看来,他好像是一路从地球的另一端徒步走来的。
  “锡弥!”库斯伯特叫道,满心以为会看到他愉快的笑容,听见他傻乎乎又}舀滔不绝的唠叨。“天长夜爽!你好——”
  锡弥抬起头,当宽边帽的帽檐抬起来时,库斯伯特哑然了。他在这个年轻人脸上看到了恐惧——惨白的脸颊,失魂落魄的眼睛,颤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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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锡弥愿意,他本该在两小时前就到达德尔伽朵家了,但他像乌龟似的拖着缓慢的步子走,每一步都被他衬衣里的那封信紧紧拽住。可怕,太可怕了。他甚至不能思考,因为他的心智差不多没有思考的能力。
  库斯伯特飞身跳下马,快步走到锡弥身边。他把手放到年轻人肩头。
  “出什么事了?告诉你的老朋友。他不会嘲笑你的,绝不会。”
  “阿瑟·希斯”温和的嗓音和关切的表情让锡弥忍不住抽泣起来。他把蕤不让他对任何人提起此事的严厉指示抛到脑后,呜咽着一口气讲述了从早上以来发生的一切,有两次库斯伯特不得不让他讲得慢一些。后来库斯伯特把他带到一棵树下,在树阴里坐下来,锡弥才终于把语速放慢。库斯伯特越听越不安。讲到最后,锡弥从衬衣里掏出了一个信封。
  库斯伯特打开封蜡,看了信封里的东西,瞪大了眼睛。
  12
  乔纳斯兴高采烈地从老K酒吧回来时,罗伊·德佩普正在等着他。罗伊向他报告,法僧的先遣人员终于出现了,听到这里,乔纳斯的兴致又高了一截。只是罗伊并没有像乔纳斯期望的那样高兴。他一点也不高兴。
  “那家伙到海滨区去了,我猜有人在那儿等着迎接他呢,”德佩普说。
  “他想立刻见你。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在这里逗留,想着吃点东西什么的。
  我也不会喝酒。因为需要清醒的头脑来应付这个人。”
  “罗伊,今天你的建议还真不少啊。”乔纳斯的话语中充满了讽刺意味。但当佩蒂端来一小杯威士忌的时候,他退了回去,要了一杯水。乔纳斯觉得罗伊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而且脸色极度苍白。当席伯在钢琴前坐下,弹出一个音符时,德佩普一惊,一只手向枪把摸去。很有趣,但也有些令人不安。
  “孩子,给我坐下——干吗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罗伊摇摇头,闷闷不乐地说:“我也不知道。”
  “那家伙叫什么名字?”
  “我没问,他也没说。不过他给我看了法僧的标记。你知道的。”德佩普压低了声音说到。“眼睛。”
  乔纳斯知道这玩意儿。他讨厌那个瞪大了的眼睛。真难以想象法僧发了什么疯,竟然选了这个标记。为什么不是一只铁腕?或者交叉的双剑?或者是一只鸟?比如,一只猎鹰——猎鹰不失为一个好标记。可眼睛——“好吧,”他说着把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至少,喝水比威士忌让他感觉舒服——他已经渴坏了。“剩下的就留给我自己来弄清楚吧。”
  他走到蝙蝠门前,正准备推门出去,德佩普叫住了他。乔纳斯转过身来。
  “他看起来像别的人。”德佩普说。
  “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清。”德佩普显得局促不安,思维有些混乱……但也很固执。
  手还是粘着枪不放。“我们只谈了五分钟左右,但我有一次看着他,却觉得他就是利茨的那个老杂种——被我开枪打死的那个。后来我又匆匆看了他一眼,心想,‘见鬼,站在那里的是我老爸’接着这个想法也消散了,他看上去又像他自己了。”
  “怎么会这样?”
  “估计你会亲眼看到。但我觉得你不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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