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光 第十章 重逢(4)

  “他没留下任何遗言,所以没人能够肯定,”麦克答道,“但是这事发生在我打电话之后,因此那种推测是有道理的。”
  “他自杀了,是吗?”贝弗莉没精打采地说。“哦,上帝——可怜的斯坦利。”
  麦克喝光杯中的酒,说:“对,他是自杀的。泡在浴缸里,割断自己的手腕。”
  比尔低头看着桌子,那上面好像突然布满了一张张恐怖、苍白的脸——没有身体,只有那些面孔,像一个个白色的圆圈。像白色的气球,像月亮,被一个古老的誓言系在了一起。
  “你怎么知道的?”理奇问。“报上登了吗?”
  “没有。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向离你们最近的城镇的报纸投稿。这些年我一直密切注视着你们。”
  “我被监视。”理奇面露不悦之色。“谢了,麦克。”
  “那是我的工作。”麦克淡淡地说。
  “可怜的斯坦利。”贝弗莉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那时他是多么勇敢。多么……坚决。”
  “人是会变的。”艾迪说。
  “是吗?”比尔问道。“斯坦利——”他的手在桌布上来回摩掌,想着要找出合适的词语。“他是个井井有条的人。我记得他曾经说过——我记不得那时我们在哪儿,在干什么,但是我想那是一切都快要结束的时候。他说他不怕惊吓,但是他憎恶肮脏。我想那就是斯坦利的个性。也许麦克打电话的时候,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他看到自己只有两个选择:肮脏地活着,或者干净地死去。也许人们并不像我们想象的变化得那么大。也许他们只是……也许他们更坚强了。”
  大家都沉默了。理奇说:“好了,麦克。德里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们。”
  “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麦克说,“比如,我可以告诉现在发生的一切——讲一些关于你们自己的事情。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们1958年夏天发生的一切。我想我永远也不必说。总有一天你们会自己想起来的。而且我认为如果在你们准备回忆起过去的一切之前,告诉你们太多的事情,发生在斯坦利身上的——”
  “也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班恩平静地问。
  麦克点点头。“是的。那正是我所担心的。”
  比尔说:“那么告诉我们你可以讲的事情,麦克。”
  “好吧,”他说,“我会的。”
  4
  “杀戮又重新开始了。”麦克直截了当地说。
  他看看在座的各位,目光落在比尔身上。
  “这新的一轮杀戮是从梅恩大街桥开始的。死者是一个同性恋者,名叫安德兰·曼伦。他患有严重的哮喘病。”
  艾迪不知不觉地伸手去拿他的哮喘喷雾剂。
  “事情发生在去年夏天7月月号,运河节的最后一天。那是一种庆祝,—……一……”
  “德里例行的仪式。”比尔低声说。他轻轻地揉着太阳穴,不难看出他想起了他的弟弟乔治。他的死拉开上一轮杀戮的序幕。
  “例行仪式,”麦克平静地说,“对。”
  他给大家讲了安德兰被害的经过,不动声色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听得目瞪口呆。他告诉他们《德里新闻》上对此事的报道。
  但是报纸上没有报道唐。哈格提和克里斯多夭。厄温的供词中提到桥下有一个小丑,看上去像古代神话中的巨人。
  “是它,”班恩的声音有些沙哑,“是那个该死的潘尼瓦艾。”
  “还有一件事情,”麦克看着比尔。“一个调查这起凶杀案件的官员——实际上是他把安德兰慢伦从运河里打捞起来——是镇上的警察,叫哈罗德。加德纳。”
  “哦,上帝。”比尔的声音微弱,几乎带着哭腔。
  “那时哈罗德大概只有5岁。”比尔惊恐地看着麦克,等待证实。
  “是的。”
  “那又怎样?”理奇问。
  “哈、哈、哈罗德是大卫伽德纳的儿、儿子,”比尔说,“乔治死的时候,大卫就住在我家后面的那条街。是他第一个发现了乔、乔……我弟弟,用一条被、被子裹着他把他抱回家。”
  他们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一切都很凑巧,是吗?”最后麦克说。
  “是的,”比尔的声音很低,“非常凑巧。”
  “我说过这些年来我一直密切注意着你们6个,”麦克接着说,“但是直到那时我才明白我为什么会那么做。我有一个真实明确的目的。但是我还是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继续观察事态的发展。你们知道,我必须有十足的把握才……才能打搅你们的生活。不是百分之九十,甚至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必须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去年12月,在纪念公园发现了一个叫史蒂文。约翰逊的8岁男孩的尸体。和安德兰·曼伦的情况一样,尸体残缺不全,但是看上去好像是被吓死的。”
  “总共有多少?”艾迪问,那口气好像并不是真想知道具体情况。
  “很糟糕。”麦克说。
  “有多少?”比尔又问。
  “到现在有9个。”
  “不可能!”贝弗莉大声说,“我应该在报纸上读到……在新闻里看到!”
  “没错,”麦克说,“我也想过很久。贝弗莉说得对:那的确是震惊全国的新闻。9个孩子被害……应该惊动整个媒体。但是只有两家报纸轻描淡写地提到一点。今年2月波士顿的一家电视台做了一档各种疑案的节目。一个专家提到了德里谋杀案,但是也是一语带过……
  他根本就不知道1957到1958年发生的一连串的案件跟1929到1930年的情况有多么相似。
  “当然这里有一些非常明显的原因。亚特兰大、纽约、芝加哥。
  底特律……都是媒体众多的大城市。在那些地方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马上就会弄得尽人皆知。而德里没有一家电视台或电台。”
  “除了《德里新闻》。”艾迪说,把大家都逗笑了。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根本有背于当今世界的潮流。那么多的通讯网,总会在某个时候全国都会知道这件事的。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所以我觉得推一的原因就是:它不想让世人知道此事。”
  “它。”比尔陷入沉思,几乎是自言自语。
  “它。”麦克肯定地说。“如果我们要给它取个名字的话,我们不妨还像过去那样称之为它。我开始觉得它已经在这里很久了……不管它到底是什么……它就像水塔、运河、巴斯公园或者图书馆一样,已经成为德里的一部分。只是那些存在于地面之上有形的东西。也许以前是,但是现在它藏在德里的深处。这是对发生在这里的一系列可怕的事件——表面上可以解释的和那些根本无法解释的事件所能做出的推一解释。1930年一个黑人夜总会失火,在那之前的一年,一伙大萧条时期逃出的歹徒光天化日之下在运河街上被开枪射死。
  “1906年在寻找复活节彩蛋的过程中,凯辰特纳铁制品厂发生大爆炸。同年又发生一系列的动物尸体毁尸案。”
  麦克·汉伦认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记事本,一页一页地翻着,头也没抬,继续讲着那些血腥的故事。“1877年城区里发生过4起私刑杀人案。其中被处以绞刑的一个是浸礼教会未受神职的传道士。他把自己的4个孩子都溺死在浴缸里,又开枪打死自己的妻子,然后把枪放在妻子的手中制造自杀现场。在那之前一年,住在肯塔斯基河下游的一所小木屋里的4个伐木工人遇害身亡,尸体被毁得面目全非。
  过去的日记片断记录了许多儿童失踪、全家失踪的事件……但是公开的文献中并未有任何记录。还有很多很多,但是你们可能已经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我明白了,”班恩说,“这里发生了一些怪事,但是很隐蔽。”
  麦克合上他的记事本,放进贴身的口袋里,严肃地看着大家。
  “如果我不是图书管理员而是一个保险员的话,我或许能给你们画张图表,你们就能看出这里发生的各种凶案的比率如此之高。在平常年份德里就是一个充满暴力的地方。但是每隔对年——虽然这个周期并不十分确定——暴力事件的发生率就达到顶点……然而却从未成为轰动全国的新闻。”
  “你是说这里流行着一种痼疾?”贝弗莉问。
  “不是。无药可救的顽疾一定会致人于死地。而德里没有死;相反却繁荣起来。德里只是一个人口相对稀少的州里的一个小城市,那里暴力事件时有发生……大约每隔25年就发生一次骇人听闻的灾难。”
  “这个规律一直没变?”班恩问。
  麦克点点头。“一直没变。1715到1716年,1740到大约1743年——那是情况最糟的一次——1769到1770年,一直到现在。从中我感觉到情况一次比一次更加严重。那也许是到每个周期的末尾德里的人口越来越多的缘故。1958年,周期似乎提早结束了。那是我们的功劳。”
  比尔探过身,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你能肯定吗?没错广‘啃定,”麦克说,“其他所有的周期大概都在9月达到顶峰,最后有不计其数的人丧生。到圣诞节…。。最迟到复活节生活才能走上正轨。也就是说,每隔27年就有一个持续14个月到20个月的大灾之年。但是1957年10月从你弟弟被杀开始的那个大灾之年到1958年8月就突然结束了。”
  “为什么?”艾迪急切地问。他呼吸困难,吸气的时候发出沉重的喘息声。“我们做了些什么?”
  问题是在那里。麦克好像在考虑这个问题……最后他还是摇摇头。“你们会想起来的。你们迟早会想起来的。”
  “如果我们想不起来怎么办?”
  “上帝会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一年里死了9个孩子。”理奇感到万分震惊。“上帝!”
  “1984年底有两个孩子被害,”麦克说,“2月,一个中学生失踪了。3月中旬才在班伦找到他的尸体,残缺不全。这是在附近发现的。”
  他从装记事本的那个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大家传阅着。贝弗莉和艾迪看不懂其中的奥妙。但是理奇反应强烈,好像被烫了一下,把照片掉在桌上。“上帝!上帝,麦克!”他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比尔看了一眼照片,顿时觉得周围的世界一片灰暗。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就要晕过去了,不禁发出一声呻吟,把照片掉在桌上。
  “怎么了?”他听见贝弗莉的声音。“这照片代表着什么,比尔?”
  “是我弟弟在学校拍的照片,”比尔终于开口了,“是乔、乔治。这张照片本来在他的相册里。会动,会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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