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光 第八章 乔治的房间和内伯特大街的老屋(7)

  于是他们就去了那里——或者说逃到那里。后来想起来,理奇觉得那成了那个夏天的主题。班伦是他们的天堂。贝弗莉是第一次来到班伦。他们穿过肯塔斯基河那条修有堤坝的支流,踩着水坝的残迹,找到另一条小路,终于爬上东边那条支流的河堤。往左看去是那两根水泥圆柱。水泥圆柱的脚下一根根粗大的管子伸在溪水上方。一泪泊泥乎乎的脏水就从这些排水管流进肯塔斯基河。有人在上游的镇子里大便,现在又从这里流出来了,班恩想着,又想起那天内尔先生对德里排水系统的介绍。他隐隐约约感到一种无助的愤怒。河水里曾经有鱼儿游来游去,现在却连一个癫蛤螺也见不到,只能捞起一把手纸。
  “这里真漂亮。”贝弗莉感叹着。
  “是,不错,”理奇表示赞同,“没有黑蝇,风也吹走了那些蚊子。”
  那边传来一阵汽笛声。他们看到一列长长的货车轰隆隆地驶过远处的河堤,向货运场行进。哎,要是一辆客车,人们就会看到这美丽的景色了,理奇想。先看到开普老区穷人住的房子,然后是肯塔斯基河对岸长满竹子的沼泽地,最后在即将驶过班伦之前,还能看到垃圾如山的碎石坑。
  这时他突然又想起了艾迪的故事——内伯特大街废弃的老屋下藏着的麻风病人。他把这个想法赶出脑子,转身问班恩:“你最喜欢哪个部分,干草堆?”
  “嗯?”班思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当贝弗莉欣赏着远处的肯塔斯基河,想着自己的心事的时候,班恩一直看着她的侧影……看着她脸上的那块瘀伤。
  “那两部电影,笨伯。我最喜欢哪部分?”
  “弗兰斯坦拿那些尸体喂鳄鱼那段,”班恩说,“我最喜欢那段。”
  “那太可怕了!”贝弗莉说着,不禁哆嗦了一下。“我讨厌那种东西。鳄鱼啊、水虎鱼啊和鲨鱼。”
  “是吗?什么是水虎鱼?”理奇好奇地问。
  “一种小鱼,”贝弗莉说,“长着小小的牙齿。但实际上它们是一种鲨鱼。如果你掉进有水虎鱼的河里,就会被它们吃得只剩下骨头。”
  “哇!我真想有几条那种鱼。”理奇高兴地说,“我就把它们放在亨利的澡盆里。”
  班恩咯咯地笑了。“不知道他洗不洗澡。”
  “我可不知道那个,但是我知道的是我们必须提防那些家伙。”贝弗莉说着换了摸脸上的伤痕。“前天我爸打的,因为我打碎了一摞盘子。一星期一次就够了。”
  一阵沉默。理奇赶忙聊起电影中他最喜欢的情节,打破了沉默。
  贝弗莉发现河地上有一些雏菊,便摘了一朵。当她举着那朵雏菊蹭他们的下巴的时候,两个人都感到肩头上的轻抚,都嗅到了她发上的清香。她的脸庞靠近班恩的脸,只那么短暂的一刻,那一夜便梦到她那短暂又永恒的凝视。
  他们的谈话刚刚结束,就听到小路上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比尔·邓邦站在那里,后面还跟着一个孩子。理奇知道他叫布雷德利,有些口吃不清。
  “老大!他说着又改成英国管家的声音。”很高兴见到你,邓邦先生,我的主人。”
  比尔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当比尔看了看他、班恩、贝弗莉,又看了看那个什么布雷德利的时候,理奇心头浮起一种异样的肯定。比尔的眼睛告诉他,贝弗莉是他们中的一员。而那个布雷德利却不是。
  他也许今天在这里停留一会儿,也许还会再来。但是,对不起,失败者俱乐部的会员已满。我们已经有了有语言障碍的会员了——他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这个想法突然使他感到一种毫无理性的恐惧。好像一个游泳的人刹那间意识到自己已经游得太远,水已经没过头顶。直觉告诉他:我们被卷进了一件事情,被选中了参加。这绝不是偶然。我们都在这儿吗?
  然后这个直觉就像摔在石头地板上的碎玻璃一样,混杂在一起,毫无意义。再者那也没有关系。比尔在这里,他会料理一切,不出乱于。在他们当中,比尔最高也最帅。理奇歪过头,看见贝弗莉的眼睛注视着比尔;远处班恩快快不快地看着贝弗莉的脸。比尔还是他们当中最强壮的一个——不仅是体力上。理奇还不懂“感召力”和“魅力”的含义。他只知道比尔身上深深地埋藏着一种力量,而且会在许多场合,出其不意地表现出来。理竞猜想如果贝弗莉喜欢上比尔,班恩就不会嫉妒(他会嫉妒,理奇想,如果贝弗莉喜欢我的话);他会认为那是很自然的事情。除此,比尔还很善良。他的身上闪耀着善良和力量的光芒。他就像旧时电影里的骑士,强壮、善良。
  比尔·邓邦双手叉腿,站在那里灿烂地笑着。“好、好、好,现在大家都在、在、在这、这里。我、我们玩、玩、玩什、什、什么?”
  “有烟吗?”理奇满怀希望地问。
  11
  
  5天后,也就是快6月末的时候,比尔告诉理奇他想去内伯特大街,到艾迪看到麻风病人的那个门廊下看看。
  “你说什么?”理奇感到很震惊,又有点好奇。
  “我想。想、想去看、看看那个门廊下面。”比尔说。他的口气很坚决,但是却不看着理奇。
  理奇又说:“那里什么都没有。他可能就看到了一个流浪汉,然后就添油加醋。上帝啊,你还不了解艾迪吗?”
  “没、没错,我了、了解艾、艾、艾迪。但、但是你还记、记得相、相册里的那张照、照、照片吗?”
  “记得,但是——”
  “听、听、听我、我说。”比尔直视着理奇,讲得很漫。他又分析了班恩的经历和艾迪的经历的相似之处,又把它们和那张会动的照片联系起来。比尔推测从去年11月以来德里所有死去的孩子都是被那个小丑杀害的。“而、而且也、也、许还不止他们,”比尔最后说,“还、还有所。所、所有那些失、失踪的孩、孩子呢?”
  “那你想要什么?小丑的亲笔签名?”
  “如果那个小、小、小、丑杀了其他的孩子,那么他、他也杀。
  杀、杀了乔、乔治。“比尔说。他的眼睛注视着理奇,像一块石板——冷酷、坚定、毫不退让。”我、我想杀、杀、杀死了它。”
  “上帝!”理奇吓坏了,“你怎么能办到?”
  “我、我爸、爸有一支手、手、手枪,”比尔说,“就放在他的壁、壁、橱里最上面的一层架、架子上。”
  “如果是人还好,”理奇说,“如果我们能够发现他正坐在一堆孩子的尸骨上面。比尔,我可不想仅仅因为一个人穿着一件小丑的衣服就杀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我不愿这么做;如果我能制止你的话,我也不会让你这么做。”
  “要、要是真、真有、有一堆、堆尸、尸、尸骨怎、怎么办?”
  理奇舔了舔嘴唇,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又问比尔:“如果不是人,你怎么办,比尔?如果真是什么怪物怎么办?要是真有这种事怎么办?班恩说那是干尸,气球逆风飞行,而且那干尸没有影子。乔治相册里的照片……要么是我们的幻觉,要么就是巫术。我想告诉你,我不相信那是幻觉。你手上的伤当然不是幻觉,对吧?”
  比尔摇摇头。
  “所以如果那不是个人,我们怎么办,比尔?”
  “那、那我、我、我们就得想、想想别、别的办法了。”
  “哦,对了,”理奇说,“我想到了。如果你连射四五枪,那个怪物像电影里的狼人一样继续朝我们走过来,你可以试试你的弹弓。要是那个不灵,我就撤一把喷嚏粉。如果它再往前走,我们就叫暂停,说,‘嗨,停止。到此结束,怪物先生。哦,我得去图书馆继续阅读这方面的书籍。我会再回来的。请原谅。’你准备这么说吗,老大?”
  他看着自己的朋友使劲摇头。他既希望比尔坚持要去察看那座老屋的门廊,同时又希望——拼命地祈祷——比尔能放弃这个想法。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一切就像去看恐怖电影,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讲——很重要的一个方面——那眼看恐怖电影完全不同。因为这很不安全。
  不像看电影你知道最后一切都会结束;即使没有结局也没有任何伤害。可乔治房间里的那张照片却跟电影不同。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但是那显然是自欺欺人,因为现在他能看见比尔手指上那一圈圈的伤痕。如果他没有把比尔拖回来——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比尔笑了。真的在笑。“你、你、你想、想让我、我带你去看、看、看那张照、照片,”他说,“现、现在我想。
  想带、带你去看、看看那座房、房子。扯平、平了。”
  理奇咒骂着。两人放声大笑起来。
  “明、明天早、早、早晨。”比尔说,好像一切已经决定了。
  “如果是个怪物呢?”理奇盯着比尔的眼睛。“如果你爸爸的枪也挡不住那个怪物,比尔?如果怪物继续往前走呢?”
  “我、我、我们想、想、想想别、别的办法。”比尔还是这句话。
  “我们必、必、必须要想。”他仰起头像个疯子似地笑起来。过了一会儿,理奇也跟着笑起来。不笑简直是不可能的。
  12
  “弄到手了吗?”理奇急切地问。
  第二天上午10点钟他们两个骑车穿过和班伦相接的堪萨斯大街。
  天空灰蒙蒙的。理奇直到半夜一直都没睡着。邓邦看上去好像昨晚也没睡好,下眼圈黑黑的。
  “弄、弄到了。”比尔拍拍他那件绿色连帽风衣。
  “让我看看。”理奇十分向往。
  “现在不行,”比尔笑了笑,“别、别人会看见的。看、看、看看我还带、带来了什么?”
  “哦,糟了,我们遇到麻烦了。”理奇说着大笑起来。
  比尔假装委屈。“这、这、这是你、你的主意、多、多、多杰。”
  这个铝制弹弓是比尔前年收到的生日礼物。说明书上说如果你学会如何使用,这种弹弓会成为有利的捕猎工具。说明书上声称“如果使用得当,这个弹弓会像弓箭和枪炮一样高效,有杀伤力”。吹捧了这么多优点之后,说明书上还警告玩这种弹弓很危险,就像不要将子弹上膛的手枪对准别人一样,切莫将那20颗滚珠子弹对准别人。
  比尔还用不太好这玩意儿。但是他想说明书上的警告正是他所希望的——弹弓上粗粗的皮筋弹性很大,用这个射击易拉罐,能打穿一个洞呢。
  “你现在会用了吗,比尔?”理奇问他。
  “还、还、还行。”比尔说,虽然这并不属实。他认真研究过说明书上的图示,又在德里公园里练得胳膊酸疼,射击纸靶,10次能中3次,有一次还差点中了靶心。
  理奇试了试那个弹引又还给比尔。心里怀疑如果要杀那个怪物。这东西是否能像手枪那么管用。
  “唉!“他说,”你带来了弹弓,够棒,但那也算不了什么。看我带的,邓邦。“说着从兜里掏出一袋喷嚏粉。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会儿,突然忍不住了,又笑又叫,用力拍对方的后背。
  “我、我、我们一、一、一切都准、准备好了。”比尔还咯咯地笑个不停,不时地用袖子擦眼睛。
  “一切就绪。结巴比尔。”理奇说。
  “喏,听着。我、我们把你、你的自、自、自行车藏、藏在班、班伦。我骑车带、带你,以防万、万一我、我们不得不迅、迅速撤、撤、撤退。”
  理奇点点头,丝毫没有异议。他的那辆22英寸的自行车搁在比尔的那辆又高又大的“银箭”边上就像个什儒。他知道比尔更高大,银箭也更快。
  比尔帮理奇把车藏在小桥下。他们坐下来,头顶偶尔有汽车隆隆驶过。比尔拉开上衣拉链,掏出他爸爸的手枪。
  “你、你千万要小、小、小心,”比尔提醒他,“这种手、手枪没。
  没有保、保、保险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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