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 第106章

  她伸出胳膊向他走来,最后快步跑着。
  “苏珊!”她母亲喊道。“多不害臊!”
  “嘘,妈妈!”苏珊倔强地说。“我不管。我不管。是您的过错。您不该骗我。如果我没有叫他,他不会来的。我要回纽约去。我告诉您我要。”
  她走近前时,没有说,“哦,尤金!”只是用两手捧着他的脸,热切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也炽热地望着她的。她退后一步,张开胳膊,紧紧地把他抱住。
  “到底看到你了!到底看到你了!”他说,然后就热烈地吻她。“哦,苏珊!哦,花朵儿!”
  “我知道你会来的,”她说,“我告诉她你会来的。我要跟你一块儿回去。”
  “是的,是的,”尤金说。“哦,这个美妙的夜晚!这样美满的团聚!哦,又抱着你了!”
  戴尔太太站在旁边,脸上显得苍白、紧张。想不到女儿竟然会这样,这真使她惊惶失措,叫她束手旁观她的下流行为!这简直是惊人、可怕、不能想象的事!
  “苏珊!”她叫起来。“哦,我怎么会活着见到这样的日子!”
  “妈妈,我对您说过,您把我带到这儿来要懊悔的。”苏珊说。“我告诉您我会写信给他。我知道你会来的,”她向尤金说,一面亲切地捏捏他的手。
  尤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大眼睛望着她。夜晚,天上的繁星围绕着他,成了一道灿烂的轨道。胜利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太美了,太妙了!想不到他竟然会这样取得胜利!任何别人在任何地方取得过这样的胜利吗?
  “哦,苏珊,”他热切地说,“这真象是一场美梦;这象是在天堂里!我几乎不能相信我还活着。”
  “是的,是的,”她回答,“这太美了,太好了!”他们手挽着手,缓步从母亲身边走开。
  第二十章
  这种局面的缺点是:当尤金又把苏珊拥抱在怀里以后,并没有拿出什么解决办法来。他不但没有立刻制定出一个公开或秘密的逃跑计划,或是象她所指望的那样,把她硬带走,反而重复一遍她母亲对他所说的话,他不但没有说“跟我来!”
  反而去征求她的意见。
  “苏珊,这是你母亲刚才对我提议的,”他开始说,接下去就详详细细地解释。在他,那是一个辉煌的远景。
  “我对她说,”他说,提到站在附近的她母亲,“我不作决定。她要我答应这么做,可是我坚持得由你来决定。如果你要回纽约去,我们今儿晚上或者明儿早上就去。如果你愿意接受你母亲的计划,那也好,我是无所谓的。我最好能立刻得到你,不过要是我能看见你,我也愿意等待。”
  他现在很镇定、很有条理、并且愚蠢地空想着。这使苏珊很奇怪。她提不出意见来。她原以为有个动人的高潮的,既然这没有实现,她也只好就此满足。说实话,她被想跟尤金呆在一块儿的渴望弄得神魂颠倒。起初,她以为他不可能取得离婚。根据她所看的书籍和她的天真的推论,她也觉得并不一定要他离婚。她不愿意很卑鄙地对待安琪拉——不要尤金公开地遗弃她。因为尤金说过他不满意安琪拉,并且说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她认为安琪拉不会真正在意的——安琪拉在信里也等于这样承认了——所以如果她们共同获得他,也不会有多大关系。可是现在,他在说明什么——一个新的行动纲领吗?她以为他会象神明似的来把她接走,可是现在,他却向她提出一个新意见来,一点儿也不是神通广大的样子。这太叫人莫名其妙了。她不懂尤金怎么会不想立刻离开。
  “唔,我不知道——一切全随便你,”她说。“要是你要我在这儿再呆上一个月——”
  “不,不!”尤金急忙嚷道,他觉察到这办法里有缺点,可是又急于想使它看上去很不错。“我不是那意思。不是那样,可能的话,我要你今儿晚上就跟我回去,只是我要把这话告诉你一下。你母亲似乎很诚恳。要是我们能跟她保持和好,又能达到我们的目的,那末我们不这样做,未免太讲不过去了。
  我尽可能想把事情搞得不太糟,除非你完全愿意,并且——”他自己的思想也犹豫起来。
  这时候,苏珊简直说不出自己的感觉。这个难题目前竟然交给她来决定,这是很不应该的。她不够坚强,不够老练。
  应该由尤金去决定,他怎么决定都不成问题。
  按实在说,在尤金重新抱着苏珊之后,又当着她的母亲,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他所想象的那么一个胜利者,他也不觉得他一生的整个问题已经全解决了。他以为他不能不考虑一下戴尔太太的提议,假使她是认真地提出来的话。就在他看到苏珊之前,她曾经警告过他,除非他接受她的条件,否则她就要继续斗下去——她要打电报给科尔法克斯,请他上这儿来。虽然尤金把现款全提了出来,准备远走高飞,可是想到科尔法克斯,再加上想维持他目前在社会上的安稳地位,并且取得戴尔太太所提出的一切,他又迟疑不决了。他踌躇着。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把一切弄得很圆满呢?
  “我不要你作出最后决定,”他说,“不过你认为怎样?”
  苏珊是在一种陶醉、迷离的状态里,根本不能够想。尤金在这儿。这简直是世外桃源;月亮高高地悬在天空。
  又能跟他一块儿,真太美了。感觉到他的爱抚,真太妙了。可是他不打算跟她私奔。他们并没有在反抗世道;他们也没有做她以为他们会做的事——冲向胜利,而她叫他来就是为了那个。戴尔太太说要帮助尤金取得离婚。必要的话,她还要给安琪拉一些津贴。苏珊要结婚的,然后好好安定下来。这是多么新奇的想头。这不是她原有的意思。她本来想打破习惯和礼教,做她计划和梦想的那种与众不同的事情。那也许会带来大不幸,不过她想不会。母亲会让步的。尤金为什么要妥协呢?这很奇怪。这种思想这时候在她脑子里形成了,这对他们的恋爱来说,可能是最不幸的事情。他们应该紧跟着他的到来就结合起来。私奔也应该实现。现在,尽管她在他的怀里,脑子里却转动着模糊不清的想头。一件什么东西——明朗的月亮下的一片薄雾,一些浪花,一片人手大小的浮云,可能有什么含意,也可能没有——进入了这个场面。尤金依然是可爱的,可是他不打算跟她私奔。他们只谈着以后回纽约去,而不是现在立刻就去。这是什么道理呢?
  “你认为妈妈利用科尔法克斯先生当真能对你造成什么损害吗?”尤金向她提起她母亲的威胁后,她有一次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他严肃地回答。“我想她办得到的。不过我不知道他会怎样。那反正没有多大关系,”他又加上一句。苏珊真莫名其妙。
  “好吧,如果你要等,我没问题,”她说。“我愿意照着你认为最好的办法做去。我不要你失去你的职位。要是你觉得我们应该等,我们就等。”
  “只是我得经常能够跟你呆在一块儿才成,”尤金回答,他动摇了。他不是胜利的真正保护者——不是一个实干的领袖。他给一种自以为称心如意的办法很愚蠢地迷住了——除了不能同居以外,他能经常在纽约看到苏珊,跟她乘车兜风,跟她跳舞等等,直到他们可以公开或秘密地结合起来时为止。戴尔太太答应把他当儿子看待,其实她只是要拖延时间——有时间去想,去行动,去用辩论使苏珊恢复理智。她认为时间会解决一切的,今儿晚上,她逗留在他们附近,偷听到尤金所说的某些话,觉得放心多了。尤金不是觉悟过来,开始为他的愚蠢行为感到后悔,就是受了她的哄骗。如果她能使他跟苏珊再分隔开一星期,一面又能亲自回纽约走一趟,她就要去找科尔法克斯和温菲尔德,看看能不能邀请他们出面斡旋。一定得把尤金制服。他太反常了,简直神志不清。她撒的谎显然很动听,这才给她骗到了这一拖延,而这正是她所需要的。
  “嗯,我不知道。一切全随便你,”过了一会儿,在拥抱和接吻之间,苏珊又说,“你要我明天跟你一块儿回去吗,或者——”
  “是啊,是啊,”他迅速有力地回答,“明天就回去,只是我们得说服你母亲。我们现在既然又聚到一块儿,她觉得她已经完全失败了。我们一定要使她继续这样想。她在谈折衷办法,那正合我们的意思。要是她肯让我们怎样安排一下,我们何乐不为呢?如果她乐意的话,我情愿等上一星期左右,给她一个机会。到时候她要是不改变,我们就行动起来。你可以上雷诺克斯去住一星期,然后再回纽约。”
  他象一个获得全胜的人那样说着,可他实际上却已经打了一场大败仗。他没有立刻得到苏珊。
  苏珊沉思着。这不是她所预料的——可是——
  “好的,”她过了一会儿说。
  “你明儿跟我一块儿回去吗?”
  “好。”
  “到雷诺克斯还是到纽约?”
  “那得看妈妈怎么说。要是你能跟她达成协议——随便你要怎样——我都愿意。”
  过了一会儿,尤金和苏珊分手去安歇。他们商量好第二天早上再见面,两人一块儿乘火车到雷诺克斯。戴尔太太将协助尤金取得离婚。这是一个非常亲切、满意的局面。但是不知怎么,尤金觉得自己处理得不大对头。他到别墅内一间房里去睡觉——苏珊上另一间去——戴尔太太提心吊胆地呆在附近监视着,但是这并没有必要。他还没有到不顾一切的地步。他入睡时想到,不久的将来,一切都会称心如意的,他跟苏珊最终总要结婚的。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他们踌躇了一阵,不知道要不要在这儿度过几天,亲热亲热,可是听见戴尔太太暗示说,用人可能会怎么猜想,他们可能已经知道了点儿实情,或者由于三河车站站长可能说的话而引起某种怀疑,于是他们决定回去,尤金回纽约,苏珊去雷诺克斯。在回奥尔巴尼的路上,尤金和苏珊并肩坐在卧车的一个位子上,象两个孩子似的卿卿我我。戴尔太太隔着一个座位坐着。她回想着自己的诺言,考虑着究竟还是立刻去找科尔法克斯,想法把这件事结束掉呢,还是再等上一个短时期,看它会不会自动消歇。
  第二天早上在奥尔巴尼,苏珊和戴尔太太换乘上波士顿—奥尔巴尼线的火车,尤金径自回纽约去。他先上办公室去,觉得很轻松,后来又回到他的公寓里。安琪拉这几天一直非常紧张;她直瞪瞪地望着他,仿佛他是一个鬼或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人似的。她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责备他也没有用——她早就认识到这一点了。她最多只能向他哀求。她等到晚饭吃过以后(在饭桌上只谈谈日常的琐事),他在房间里理箱子时,才走进他的房间去。
  “你是去找苏珊的吗?”她问。
  “是的。”
  “她跟你一块儿回来了吗?”
  “没有。”
  “哦,尤金,你知道过去三天我是怎样过的吗?”她问。
  他没有回答。
  “我跪着过的。我跪着过的,”她说,“我祈求上帝拯救你。”
  “别胡说,安琪拉,”他冷冷地回答。“你知道我对这件事觉得怎样。我现在比以前坏了多少?我打过电话想告诉你。我去找她,把她带回来,我已经把她带到了雷诺克斯。我会成功的。我要得到苏珊,合法也好,不合法也好。你肯离婚,最好啦。我会给你充分的赡养费。要是你不肯离,我反正也会得到她。我跟她已经讲妥了。现在歇斯底里地发作有什么意思?”
  安琪拉眼泪汪汪地望着他。这会是她以前所熟悉的尤金吗?在每次吵架的时候,在每次恳求之后,或是在每次争辩中,她总是碰上这堵铜墙铁壁。他真的对那姑娘这样倾倒吗?他真要照他所说的这样做吗?他镇静地把最近修改过的计划大略地讲给她听。有一次,说到戴尔太太时,安琪拉插嘴说,“她决不会把苏珊送给你,你等着瞧吧。你以为她会。她自己也说会。她只是骗骗你。她正在拖延时间。想想你做的什么事。你不会成功的。”
  “哦,我会的,”尤金说,“我等于已经成功了。她会来的。”
  “她也许会来,她也许会来,不过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啊!瞧瞧我,尤金。有了我,还不够吗?我还不很难看。你不知道对我说过多少次,说我身个儿挺美。瞧,瞧,”——她拉开穿着的晨衣和睡衣。她安排了这一幕,特意想出来,希望打动他的。“我还不够吗?我现在不是依旧是你所渴望的吗?”
  尤金厌恶地把头转向别处——他很厌烦——厌烦她这种戏剧化的请求。这是安琪拉最不该扮演的一幕。在这时候,这是最没有用、最不适当的。这本来很动人、很有力,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却是完全无效的。
  “安琪拉,你对我这样做,完全没有用,”他说。“你这样做再也不能打动我了。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已经死了——完全死了。为什么用不起作用的东西来向我求情呢。我没有办法。一丝感情都没有了。现在,我们打算怎么办?”
  安琪拉困乏地又转过身去。虽然她那么疲倦、绝望,她还是被在她面前演出的这出悲剧迷惑住了。难道就无法使他明白吗?
  他们各自回房就寝,第二天他又去办公。苏珊有信来说她还在雷诺克斯,后来又有信来说她母亲上波士顿去一、两天。到第五天,科尔法克斯走进了他的办公室,愉快地向他打招呼,然后坐下。
  “嗯,你最近怎样,老弟?”他问。
  “哦,还是老样子,”尤金说。“我也没有理由抱怨。”
  “一切都顺利吗?”
  “马马虎虎。”
  “我在这儿的时候,别人大概不会进来吧?”他好奇地问。
  “我已经吩咐过他们了,不过这一次,我要加倍留神,”尤金说,他马上警觉起来。科尔法克斯会不会是要跟他谈他的事情呢?尤金的面色有点儿发白。
  科尔法克斯眺望了一下窗外哈得孙河的远景。他掏出一支雪茄烟,剪掉烟头,可是并没有点着。
  “我问你会不会有人进来打扰,”他思索着说,“因为我有点儿事情想跟你谈,我不愿意给别人听见。前一天戴尔太太来找我,”他平静地说。尤金听到她的名字,吓了一跳,面色变得更白,可是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现。“她告诉了我一大篇你打算跟她女儿做的事情——要跟她私奔,或是未经许可或不办离婚手续就跟她同居,遗弃掉你的太太,诸如此类的事情。我没大留心去听,可是我不得不跟你谈谈。我从来不爱管人家私事。因为我觉得那与我无关。我想跟公司也没有关系,至多有点儿不良的影响,不过我想知道到底有没有这回事。有吗?”
  “有这事,”尤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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