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姑娘 第11章

  “不知道吗?”卫佛尔说时,差不多跟葛哈德一样惊异了。“就是那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他有时拿着手杖。你不认识那个人吗?”
  葛哈德带着惶惑的面容搜索他的记忆。
  “人家说他是做过议员的,”卫佛尔接着说,心里却将信将疑;“我可也不知道。”
  “哦,”葛哈德松了口气似的回答说。“白兰德议员。是的。他曾经来过几回的。好吧,怎么样呢?”
  “没有怎么样,”他的邻人说,“不过人家在谈论罢了。他已经不是一个青年,你知道的。你的女儿近来同他出去过几回。人家看见了,现在都在谈论她。我想你也许要知道知道。”
  葛哈德听见这话,气得浑身打战起来。人家说这种话,一定不会无理由。珍妮和她的母亲是难辞其咎的。可是他仍旧要替他女儿辩护。
  “他是我家的朋友。我想人家应该打听清楚才说话。我的女儿并没有干什么坏事。”
  “是的是的。本来没有什么,”卫佛尔继续说。“人家说话靠不住的多。你我是老朋友。我想你也许要知道这件事。”
  “谢谢你的好意,”他动身回家的时候口里喃喃说。“我也要去查查看。再见。”
  他一回家就把这桩事情问他的老婆。
  “白兰德先生来看珍妮是怎么回事?”他用德语问。“邻舍家们都在说话了。”
  “怎么,没有什么事,”她也用德语回答。可是她被这问题吓了一跳。
  “他曾经来过两三次。”
  “你没有对我说起过这桩事情,”他回说;他觉得她纵容孩子并且替她回护,心里有些着恼了。
  “那倒是真的,”她十分狼狈地说。“他不过来过两三次。”
  “两三次!”他嚷起来,德国人大声说话的习惯回复了。“两三次!邻舍家们都在谈论了。那末到底是怎么的?”
  “他是不过来过两三次啊,”葛婆子虚弱地重复说。
  “刚才卫佛尔街上碰到我,”葛哈德继续说,“他告诉我说邻舍家都在谈论那个跟女儿一块儿出去的男人了。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听他的话,弄得我口也难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不知要当我什么人了呢!”
  “实在是毫没相干的,”葛婆子用一句有效的德国成语说。“珍妮跟他出去散步过一两回。他也到咱们家里来过。人家有什么好瞎扯的?难道女孩子家就不应该寻点儿快乐吗?”
  “不过他是一个老头子了,”葛哈德引用卫佛尔的话说。“他是有职务的。他要来看珍妮这样的孩子干什么?”
  “那我不知道,”葛婆子自卫着说。“是他自己到咱们家里来的。我只知道他是个好人。你想我能叫他不来吗?”
  葛哈德呆了一呆。那参议员给他的印象是极好的。他不知道现在有什么东西可怕得这个样儿。
  “邻舍们是顶高兴谈论人家的。他们现在大概是没话可说,所以说到珍妮身上来了。孩子的好坏你是知道的。他们干吗要说这样的话呀?”说着,眼泪就从那软心肠的母亲眼里流出来。
  “那就好了,”葛哈德喃喃的说,“可是他不应该到咱们家里来带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出去散步。就算他没有歹意,看起来也不象个样儿。”
  这个当儿珍妮进来了。她本来在前面屋子里同一个孩子睡觉,已经听见后面在说话,可并没有听出话里的意思。她进来时,她母亲背过脸去,朝她正在做饼的桌子上低下了头,想要女儿不看见她的红眼睛。
  “什么事?”她看见父母都那么默不作声,心里有些疑惑。
  “没有事,”葛哈德坚决地说。
  葛婆子并没有表示,可是珍妮看见她一动都不动,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了。她就走过她那边去,立刻发见她刚刚哭过。
  “什么事?”她眼睛瞠视着父亲,满腹惊疑的又问了一遍。
  葛哈德只是站着不动,他女儿的清白已经战胜他对罪恶的恐怖了。
  “什么事?”她又向母亲轻轻追问一句。
  “哦,都是那些邻舍家,”母亲断续地回说。“他们老喜欢瞎扯。”
  “又是说我吗?”珍妮微微的红着脸说。
  “你瞧,”葛哈德仿佛是向全世界人说话一般,“她自己也知道的。那末他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邻舍家都在谈论了,可是我直到今天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啊,”珍妮纯然出于对她母亲的同情,不由得嚷道,“这有什么关系呢?”
  “有什么关系?”葛哈德仍旧用德语嚷着,虽然珍妮已经用英语回答过他。“叫人家街上拦住我告诉这件事情,还没有关系吗?你会说出这话来,真不害臊!那个人我本来对他没有什么,可是你不告诉我,要等别人告诉我,我就莫名其妙了。难道我家里的事情一定要等邻舍家来告诉我吗?”
  母女俩都楞住了。珍妮已经开始觉得她们的错误有些儿严重。
  “我从来不着因为做坏事情瞒过你,”她说,“他不过带我去溜溜弯儿罢了。”
  “是的,可是你没有告诉我啊,”她的父亲回答。
  “你是不愿意我晚上出门的,”珍妮说,“所以我没有告诉你。此外并没有瞒你的事情。”
  “他不应该带你晚上出门啊,”一向留心外界事情的葛哈德说。“他要你做什么?他为什么要到这儿来?总之,他太老了。我想你不应该跟他有什么事情——象你这样年轻的女孩子。”
  “他除开帮助我,跟我没有什么事情,”珍妮喃喃的说。“他要娶我。”
  “娶你,吓!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葛哈德嚷道。“这事我要查一查。
  我不愿意他同我女儿一路跑,叫邻舍家说话。而且,他年纪也太老了。我要告诉他。他应该知道,叫一个女孩子去受人家谈论是不对的。他应该跟你完全断绝关系。”
  葛哈德要去叫他从此断绝关系的这种恫吓,对于珍妮和她的母亲简直是可怕的。象这样的态度到底能有什么好处呢?为什么她们在他面前就一定要堕落呢?当然,白兰德在葛哈德出去做工的时候仍旧来过几次的,可是她们怕父亲发觉,都吓得直发抖。几天之后,白兰德曾来带她去作长途的散步。
  她跟她的母亲都没有把这桩事告诉葛哈德。不过这是瞒不得他多久的。
  “珍妮又跟那人出去过了吗?”第二天晚上他就问葛婆子。
  “昨天晚上他到这里来过了,”她闪烁其词地回答。
  “她曾经叫他不要再来吗?”
  “我不知道。我想没有吧。”
  “好吧,那末我自己来试试看,到底这种事情能不能终止,”那意志坚决的父亲说。“我自己同他说去。且等他下次再来。”
  根据着这个决心,他费了三个晚上的工夫,从工厂里抽空回来,每次都留心窥探他的房子,看有没有客人在里边。到了第四天晚上,白兰德来了,就找着珍妮,尽管她神魂不定,仍旧带她去散步。珍妮害怕她父亲,唯恐闹出不好看的事儿来,可是她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那时葛哈德快要到家,眼见她走出门去。这在他已经够了。他就不慌不忙的走到里边,找着葛婆子说道:“珍妮哪儿去了?”
  “她出去了,”她的母亲说。
  “是的,我知道她到哪儿去了,”葛哈德说,“我看见她的。且等她回来。我来同她算帐。”
  他安静地坐了下来,看着一张德文报,一面又注意着他的妻子,过了一会听见大门响了一声开进来,他这才站起。
  “你到哪儿去来的?”他用德语嚷道。
  白兰德不料会有这样的波折,心里又是烦恼,又是不安。珍妮是慌得什么似的了。她的母亲在厨房里感觉到一种非常的苦痛。
  “怎么,我出去散步来的,”她惶惑地回答。
  “我不曾叫你晚上不要出门吗?”葛哈德完全不顾白兰德,只管说他的。
  珍妮脸上涨得绯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出了什么事儿了?”白兰德庄严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个样儿对她说话?”
  “她不应该晚上跑出门,”葛哈德粗鲁地回答。“我已然跟她说过两三次了。我想你也不应该再到这儿来了。”
  “为什么?”那参议员问过这一句,就又停住了斟酌他的措辞。“这不是奇怪吗?你的女儿做过什么事儿了?”
  “做过什么事儿!”葛哈德嚷道;他因熬忍得过分紧张,以致激动得更加厉害,连他说的英语也不成腔了。“什么事,她不应该黑更半夜的上街去乱跑。我不愿意我的女儿跟你这样年纪的人晚上出门去。你到底想要她的什么?她还是个孩子呢。”
  “我想要她的什么?”那参议员竭力挽回他那已受损害的尊严说。“当然,我想要跟她谈谈。她的年纪已经够我对她发生兴味了。我还要跟她结婚,如果她要我的话。”
  “我要你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来,”完全丧失了理性而采取强迫态度的父亲回答说。“我不要你再到我家里来。我已经够麻烦的了,怎么还能把我女儿带出去损坏名誉?”
  “我老实告诉你,”那参议员摆起十足的架子来说,“你必须把你的意思讲个明白。我并没有做过对不起人的事儿。你的女儿并不曾因我受过任何的损害。现在我要晓得你这种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葛哈德愤激地重复着说,“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人家都在谈论,说你怎样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常到这里来,怎样带我的女儿去溜弯儿,去散步——我的意思就是这样。我说你不是一个靠得住的人,不然就不至于带着一个跟你自己女儿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到外面去瞎跑。人家已经把你的为人详细告诉我了。我只要你走开,不再同我的女儿勾搭。”
  “人家!”参议员说。“好吧,我管不了你的什么人家。我爱你的女儿,我到这里来看她,就因为我爱她的缘故。我的意思就是要娶她,如果你的邻舍家要谈论什么,就让他们谈论吧。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就摆出这副样儿来,那是没有理由的。”
  珍妮被这不及料的可怕的争吵吓昏了,就向通吃饭间的一头门里缩进去,她的母亲看见她,就走上前来。
  “啊,”她的母亲激动地喘着气说,“他是你不在家的时候来的。我们有什么办法呢?”母女两人纠作一团,默默地哭泣。两个男子的争辩还是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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