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游戏 第87章

  广播系统请每个人系紧安全带,并将坐椅靠背扳回原来直立的位置。贾丁—一照办,只是坐椅靠背还留一档没有竖直,这样比较舒服,而且他觉得这是他作为公民对官僚习气并不百依百顺所作的小小贡戏。
  “你的夹克,诺威尔先生。”空姐微笑地将他的轻质亚麻夹克递给他,这是他四年前在麦迪逊大街的布鲁克斯兄弟公司买的。
  美国人所制造的衣服比较宽松,不像英国服装那样紧身合适。
  贾丁虽然个子高大,肌肉结实,不过几磅肉,但穿着宽松的夹克会感觉更舒服。
  他对这个女孩子说了声“谢谢”,然后将夹克放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是靠窗口的座位。他常坐在靠近走道的位置上,以防万一有情况要采取迅速行动。这时,飞机起落架的隆隆声震得机舱地板轻微地颤抖着,发出清晰可闻的吱嘎声。他摸了模还剩半杯的加利福尼亚复敦埃酒,非常愉快地叹了口气。
  戴维。阿布斯诺特。贾丁基本上是一个享乐主义者。他懂得情趣,甚至极乐都是过路烟云,一切都由上帝赐予,而且常常受到生活中的倒据事干扰,或留下后患。但是既然身为享乐主义者都非常乐观,他头脑清醒,能抓住好时光及时行乐,并感激他的老朋友——上帝——赐予他这些良辰美景。虽然他近来对上帝敬而远之,因为他觉得,伊丽莎白。福特这段小插曲并没有给他增添多少因达到心愿所得到的赞美。
  然而,这总是一段让他全身筋骨尽情享受的时候,就像英国还处于异教徒的时代,大家所膜拜的神仙又回到人间一样,令人回味无穷,而且他对英国热爱的程度要远远超过尤金·皮尔逊(对这个人,贾丁仍然一无所知)对爱尔兰的爱。是块土地,也就是俄国人所谓的疆土、历史和人民,包括西印度群岛的、亚洲的和其他的移民在内,以及可以追溯到理查德。福瑟林哈姆爵士和他们疯狂的英雄式的奉献牺牲赋予了他的爱,而不是某个模糊不清的、怀有深仇大恨的恶毒观念,用望而生畏的“爱国主义”这个名词,加以包装起来,令他热爱英国。是这块土地,他的英国才让贾丁怀着一种非常私人的……情感去热爱她。
  这件事情他是不会对任何人承认的,或许除非对他的孩子,因为他相信是他要帮忙孩子们决定他们的生活方向的地方。不必加以鞭策。贾丁不喜欢逼人,所以有时候他突然出乎意料,冷酷无情地逼迫到人时,人们会觉得莫名其妙。
  波音飞机开始降落时,飞机的副翼和襟翼所发出的嗡嗡声和呻吟声,渐渐平衡时使他想起了在达特河上的航行,左舷和右舷窗口下面斯劳整齐的郊区,越来越近了。他回忆着与斯播塞。
  拍西在北达德感化中心的谈话,以及星期天在露天海滩上吃的那些烤黑了的海豚晚餐(人们总向他保证那不是真的海豚,有点像是海豹之类的四肢,这让他更能受)。那是一片绝妙无比的老小木屋餐厅和酒吧,座落在比斯开尼岛海滨,与海明威小说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海上荡漾着马林捕鱼船,还有一个游艇港口,女诗者个个姿色非凡,妖冶迷人,十分性感。巨大的灰色鹦鹏像海上的老人一样,栖息在从平静的港湾水面伸出来的一堆堆风吹雨打过的木头上,保护着雏鸟,一群群险鸳温顺而悠然自得。还有那些来自邻近巴哈马的西印度群岛人笑嘻嘻、昏沉沉地演奏着早期牙买加流行的音乐。那懒洋洋刺激感官的超低音后拍加强节奏的音调,经常使贾丁想起他母亲那台大约一九五七年前后出品的老式本迪克斯洗衣机。
  贾丁的东主,中央情报局南佛罗里达办公室主任约翰。康萨丁和他的妻子,过去几天都非常热心陪伴他。他和约翰的交谈使双方受益匪浅,彼此提供许多双方都有利的关于西印度群岛、古巴和中南美洲的最新情报。
  当波音七四七飞机巨大的轮子在百万分之几秒中,风驰电掣地翱翔在最后还没有飞完的尺寸气势磅砖的旅程中时,这位高大的情报局的人员,注视着在舷机翼在跑道上的阴影。既然身为戴维·贾丁,这时他脑海里又闪现出伊丽莎白的脸庞——松软发红,她的舌头舐着嘴唇,眼睛盯着贾丁,分享他们那种放纵、堕落的暗中对肉欲着迷的罪孽——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既然身为贾丁,他已经开始原谅他那不可宽恕的罪孽。
  他以诺威尔的身分通过了护照管制口,没有引起在机场来来往往各方面的观察人员的注意——他们是海关特别调查处、警察局政治保安处、移民局;偶尔还有第五百号邮政信箱来的人,也就是人们常指的保安局;以及从他自己秘密情报局来的人员。
  他迅速走过第四候机处,穿过自动门,来到公共汽车、计程车和私家车的集中点。他环视四周,寻找他办公室的司机史蒂文森,结果惊喜地发现他自己的车子停在那里——一辆稍稍有点老旧的宾士300TE型轿车,深蓝色——桃乐丝斜靠在车旁,两手插在宽松长裤的口袋里,她高大的身体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羊毛衫。这是她三年前在挪威拍外景时所买下来的。她嘴角叼着一支基塔尼香烟,用一种半愉快半责备的目光看者贾丁。正是这目光使他还在牛津大学读书的时候就如痴如狂,而且到现在仍然会激起他内心最深的热情。他想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
  他很清楚自己是个多么该死的伪君子。
  他将手提旅行箱放在车子后面的地上,把桃乐丝抱得这么紧,她沙哑地问道:“怎么啦?有人又朝作开枪啦……?”
  “这一次没有。也许下一次就会了。”
  微风吹拂着教堂墓地周围的树林和茅草。戴维、桃乐丝、安德鲁和莎丽。贾丁站在一块长长的双人墓碑旁,碑前安放着刚刚摘下的鲜花。他们穿着正式的服装,安德鲁穿的是黑灰色的金博恩学校的西装,白衬衫,皮鞋擦得亮亮的(难得一次——前一天晚上对这一点引起了一番争论),打的领带是他们学校分组的球队打板球赢得的奖品,他们那一组球队的颜色。其实他对球队并没有什么功劳,但他很自豪。莎丽穿着一条长绸裙,紫色紧身羊毛衫。桃乐丝身穿深蓝色棉短上衣,花绸裙以及她最好的藏青色皮鞋。贾丁穿着他另一套亨兹曼西装,深灰颜色,人字形双排扣,深赤褐色领带上面印有一个小小的白色降落伞,介于两个机翼之间的图案,这是他当年在空降团服役时带的领带。去空降团服役,是在牛津大学毕业之后,不过后来又被一位年轻瘦削,总是笑口常开的,经常完全疯狂的龙尼·萨波多从奇妙天地骗过来,训练成一个能干的、雄心勃勃的间谍。
  “亲爱的上帝,”贾丁说道,没有丝毫尴尬或做作,“请接受我们的祈祷,赐给理查德。福瑟林翰以及其爱子盖伊的灵魂安乐思典。他们在一六四八年的今天,在这里附近的地方逝世,他们为了保卫家乡和国王……为了正义和公正,他们毫不犹豫,毫不妥协,永不屈服,奋战到死。”
  风不停地刮着,铁丝网篱笆被吹得摇摇晃晃,随风飘来了牧场上羊群的叫声,穿过教堂墓地的一个角落里的榆树间,发出了悲哀的声音。“亲爱的上帝,请你赐给我们力量和信心,让我们以同样的勇气度过我们的一生,我们知道有时候世上有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让我们每个人再次把我们的生命奉献给你的恩
  典,奉献给我们的国家和家庭。“他停了片刻,然后朝安德鲁点点头。安德鲁则祈祷他能在这一年中掩饰住这次祭奠仪式给他带来的十分尴尬,这完全是他有时候十分怪诞的爸爸凭空想像的,毫无礼拜基本规则的仪式。
  “阿门,”安德鲁严肃地说道,避开了他妹妹的眼睛,因为莎丽差一点就笑出声来。只有那颤抖着的肩膀和一个膝盖紧靠着另一个膝盖,才勉强掩饰住她的尴尬。
  “阿门,”桃乐丝说道,故意不去看她的女儿。
  莎丽发出了某种低沉的声音。
  戴维·贾丁默默地在那里约有五十八秒钟。他能想像出风声背后刀剑寒光闪闪的搏斗声,年轻的盖伊简洁、低沉的报告声。他的左膝盖下面的腿被砍去了,绑着绷带的残肢还在流血。
  他仍在用那只双管鸟枪驱散追杀他父亲的几个士兵,可终因寡不敌众倒在了英格兰圆颅党骑兵的乱剑之下。
  这时,他站得笔直,双手握拳,拇指紧贴裤腿的接缝。
  “明年再见,老兄,”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上帝保佑……”
  桃乐丝瞪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已经是六时二十九分。
  在纽约,这时还是一点二十九分,比英国的时间晚五个小时。艾迪·卢科坐在租来的福特小轿车里,停在联合国大厦附近的一幢多层停车场的顶层。他需要刮刮胡子。根据雷斯特雷波所提出的条件,南希的死刑期已经过了一小时零二十九分钟。
  这是一个炎热的夜晚,大气层的放电现象,在皇后区以东大约二十里的黑茫茫的夜空闪烁乱窜,发出晔啦啦的巨响,偶而还伴随着车辆滚动似的沉闷的隆隆声,震得惊天动地,形成一幅壮观的景色。这种情景勾起了他在越南的一段回忆,那时他总喜欢坐在掩庇体里,听着B-52机穿过边界进入柬埔寨的胡志明小道实施地毯式的轰炸。
  他看了看手表,相当担心。他犯了个错误,这时候他应该在南希身边。不错,她有五位武装警察(他派了萨姆。瓦戈斯和凶杀组的两个伙伴去协助总部派来的两警官)和两辆在附近的巡逻车保护着她,但是这种保护也没有能救得了矮子的命。
  九十分钟过去了,超过雷斯特雷波所规定的时限已经九十分了。不过这些家伙并没有在附近出现。卢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几次真正的深呼吸,以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他与南希共进午餐时,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之后,她表示只要能够干掉雷斯特雷波和这个集团组织,不管他怎么决定,她都毫无怨言。后来,他曾经安排准备和一位在警察圈外他最信赖的人秘密见面,这个人比任何警察都更熟悉集团组织的内情。艾迪·卢科打电话给唐。马瑟,这位负责毒品管制局纽约办公室业务的特工。
  这位凶杀组高大的警察,曾经从黑白两道的消息来源中得知,马瑟是个坚毅不屈的人,绝对可以信任。而且从贝尔维医院屠杀案的共事经验中,他私底下非常喜欢这个人。
  他们两个人在那天傍晚五点二十一分曾经在这个屋顶停车场见过面。卢科向马瑟透露了路易斯。雷斯特雷波。奥索里奥企图贿赂他的每一个细节。这是人人都难以拒绝的一大笔钱——四百万美元现金,可以汇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或是让她妻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并不针对他个人,纯粹是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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