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伊丽莎白坐在床上,整颗心狂野蹦跳着,不知道是什么声音让她惊醒过来。之后,她又听到了一次。那是一阵阴森而又凄厉的尖叫声,就从她窗外传来。听来像是一个人在临死前的挣扎声。
伊丽莎白下床踱到窗户边,望向漆黑的窗外。外面的景象仿佛是杜米埃的风景画作一样——冬夜里,清冷的月光静静洒落下来。树影幽暗而僵直,枝叶被狂风吹打着,远处海浪滔天,灰白如晦。
那种凄厉的尖叫声又再度传来。伊丽莎白又一次顿时领悟到那是什么。那是狂风呼啸过岩石的声音。热带风已经来袭了,风速之强让岩石不断发生诡谲刺耳的声响。
仿佛是里斯在向她呼喊、向她求助一般。她再也无法忍受了。她用双手把耳朵掩起来,但是那阵声音依旧在她心里回荡不已。
伊丽莎白走向卧室门口,这才惊觉到自己竟是如此孱弱不堪。她整个思绪因过度的疲惫而混乱不清。
她步出房门,想下楼去——又是一阵晕眩,好像喝过药似的。她想喊帕尼亚警官,然而她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嘎嘎声。
她小心翼翼尽量保持平衡,谨慎的握紧扶手走下楼梯。
她大声高喊:
“帕尼亚警官!”
无人答话。
伊丽莎白摇摇晃晃的步向客厅。她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找下去,扶着家俱好保持步伐的平衡。
帕尼亚警官不在屋子里。
只剩下她孤单一个人。
伊丽莎白站在门口,思绪纷乱如麻,她极力想找出合理的解释,或许帕尼亚警官是出去和警车上的巡逻员谈话了。一定是这样的。她打开前门,向外探望。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漆黑的寒夜和呼啸不止的风声。一阵恐惧自心底窜起,伊丽莎白转身走向书房。她要打电话给警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拿起电话,却发现电话线已被人切断。
就在同一瞬间,房里所有的灯光忽然熄灭。
第五十四章
伦敦。
在伦敦的威斯敏斯特医院里,维维安被人从手术房里推了出来,她已经恢复清醒了,护士推着她走在冷冷的长廊下。这次的手术费时八个钟头。即使日后再做上几次精密的手术,也无法再让维维安站起来了。
她在极度的疼痛中醒来,反复不停地呼唤着亚历克的名字。她现在需要他陪在身边,她需要他,更要他承诺他仍然深爱她。
然而,院方却一直联络不到亚历克。
***
苏黎世。
苏黎世警局的资讯部刚刚收到国际刑警组织从澳洲传送过来的消息。帮洛氏企业订购底片的代理人,三天前已因心脏病突发在悉尼病逝。他的骨灰已经送回他的故里,国际刑警组织因而无法追查到购买底片的细节。他们正在等候进一步的指示。
***
柏林。在柏林市郊一家设备良好的私人疗养所,瓦尔特坐在会客室里。他纹风不动地坐着,已经有十个钟头了。时时有护士和服务人员过来和他谈话,或拿些食物、饮料来,但是瓦尔特根本无视他们的存在。他在等待他的安娜。
这将是个漫长地等待。
***
罗马近郊的奥尔贾塔。
伊沃·帕拉齐的妻子西蒙内塔·帕拉齐,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叫多纳泰拉·斯普里尼。”她说,“我们素昧平生,帕拉齐太太。不过我们却有许多共同点。我建议你到波波罗广场的帕隆尼餐厅来,我们一起共进午餐好吗?明天下午一点行不行?”
其实西蒙内塔明天下午要到美发沙龙,时间上会有冲突,但是她非常好奇。
“我会准时到的。”她说,“我要怎么认出你呢?”
“我会带我三个儿子一起去。”
***
巴黎近郊的勒韦西纳。
在别墅里,埃莱娜·洛菲·马泰尔正在阅读一张放在壁炉上的纸条,那是夏尔留给她的。他离开她,远走高飞了。纸条上写着:
“从今以后你再也见不到我,别白费工夫了。”
她把纸条撕成碎片。她会再见到他的——她会找到他的,无论是天涯海角。
***
罗马。
马克斯·霍尔农警官被困在达·芬奇机场里。他一直想和撒丁岛上的警方联络,但是由于暴风雨的缘故,所有通讯都中断了。
马克斯到航控室找机场负责人。
“你一定要让我搭机到撒丁岛去。”
马克斯说。
“相信我,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机场负责人告诉他:
“我相信,先生。但是我实在无能为力。撒丁岛上的热带风刮得很厉害。除非热带风早点过境,否则飞机没办法进出撒丁岛。现在所有机场都关闭了,连船舶也都禁止航行。没有人可以接近那座岛的。”
“要等到什么时候?”
马克斯问。
机场负责人研究了一下墙上的天气分析图。
“照目前的情形看来,至少要等上十二个小时。”
伊丽莎白·威廉不可能活过十二个小时。
第五十五章
黑暗里,潜伏着许多无形的敌人,这些敌人就等着袭击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这时候才明白,帕尼亚警官之所以带她来这里,完全是出自他们事先的安排。他是里斯的人,都是一伙的。
伊丽莎白还记得马克斯·霍尔农警官提过的吉普车事件发生的原因。凶手一定另有帮手。帮凶一定对岛上的地形十分熟悉。
帕尼亚警官是如此的令人信服:
我们的眼线遍及所有的机场和船舶、港口。
因为里斯早就料到她会藏匿在撒丁岛了。
你想去那里?——警察局还是别墅?
他根本就不想让伊丽莎白到警察局去。他才没有打电话到警局,和他通话的是里斯。
我们现在已经抵达别墅了。
伊丽莎白知道她非逃不可,可是她已经全然失去了力量。
她努力想睁开双眼,然而双脚却沉重得抬不起来。她突然明白这是什么原因——帕尼亚警官在咖啡里下了药。
伊丽莎白转身走向黑漆漆的厨房。她打开一只柜子,伸手进去摸索,直到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她取出一瓶醋,倒了一些在杯里,加进一点水喝下去。只见她立刻往水槽里呕吐。几分钟之后,她觉得好过了一些,但是体能状况依然相当虚弱。现在,她的思路已经不灵光了,仿佛断电的灯泡一般,准备接受死亡的降临。
“不行。”她坚决的对自己说,“你不能就这样死去。你要站起来抵抗。他们就要来杀你了。”
她提高音量继续喊道:
“里斯,过来杀我啊!”
但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呢喃,毫无力气。
她转身走向大门门厅,几乎是凭本能的走着。她在老塞缪尔的肖像前停下来。
外面的风声凄厉猛强烈刮着,不断地叫嚣,嘲弄她,同时也在警告她。
她独自站在黑暗中,面对最令人胆颤心惊的抉择——她可以逃出去,面对未知的险境;或者她该留下来抵抗里斯?
问题是,她怎能抵抗得了呢?
她一直想找出个头绪来解决眼前的问题,但是体内的药效使她精神唤散——意外事故又要发生了。
突然,她记起来了,于是大声喊道:
“他故意把事情弄得像意外。”
你必须阻止他,伊丽莎白!
是塞缪尔在说话吗?还是她心底的声音?
我不能,一切都太迟了。
她闭上眼睛,靠在冰冷的肖像旁。
如果现在能睡就好了。然而她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她努力着去回想,但是每一个念头都稍纵即逝。
千万别让它看起来像件意外,应该让它看起来像伴谋杀案。
如此一来,公司就不会落入他的手中。
伊丽莎白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走进书房,站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桌灯朝镜子掷去。她听到镜子应声而破。随后她又举起一把椅子,将椅子重重的摔成碎片。接着,她又把书柜里的书全都取出来撕碎,碎片散落一地。最后,又见她把被切断的电话线扯下来,甩到墙上。
让里斯自己去向警方说明这一切吧!今晚可不太平静。她也不是好惹的。
因为他们一定会动粗,而这此混乱的情景足够说明她是遭人谋害的。
一阵狂风突然袭来,纸片漫天飞舞,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伊丽莎白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从现在起,这栋屋子里,她不再是孤伶伶一个人了。
***
在达·芬奇机场靠近货舱区的停机坪上,马克斯·霍尔农警官正看着一架直升机着陆。当驾驶员把门打开时,马克斯便趁势靠近。
“你可不可以载我到撒丁岛。”
他问。
驾驶员瞪着他说:
“怎么了?我才送一个人过去那儿呢!那里风刮得好厉害。”
“你到底飞不飞?”
“这可要花上你三倍的价钱哦!”
马克斯毫不犹豫地坐上去。
当他们起飞时,马克斯问驾驶员:
“你送谁到撒丁岛?”
“里斯·威廉。”
***
黑夜成了伊丽莎白的盟友,让她不被敌人发现。
现在要逃也来不及了,她要找个地方藏起来。
她爬上楼去,想躲开里斯。走到楼上时她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到山姆的房间去。
此刻,有一件物体突然自黑暗中飞出来,她尖叫一声才发现,原来只是窗外狂风吹打的树影。她的心跳之剧,可能连楼下的人都听得见。
要想法子拖延他。
她的意志下达这个命令。
问题是该怎么做?
她的头很重,晕个不停。
好好想!
她告诉自己。
若换成塞缪尔他会怎么做?
她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从门后取出钥匙,然后再从门外将门反锁。她把每个房门都从门外上了锁——这些就是克拉科夫市贫民窟的城墙大门。伊丽莎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记得塞缪尔杀了阿拉姆,警方却逮不到他。
现在,她看到一束灯光顺着楼梯往上爬,这束灯光让她的心跳更加剧烈,里斯朝这边走过来了。
她开始爬上塔房的梯子,才爬到一半腿就软了。她滑到地板上,不死心的手膝并用,最后终于爬上楼梯顶端。她打开塔房的房门。
塞缪尔说:
把门锁上!
伊丽莎白把门锁上了。即使如此,也不能抵挡得了里斯的闯入,不过至少他得把门撞开才行。这样又多了一项证据——她会更像是死于谋杀。
她吃力的把家俱移靠到门后。黑暗像大海一般将她淹没了。她推了二张桌子、三把椅子到门旁堆高,筑起一道她和死亡之间的护城河。
现在,她可以听到地板上传来三声撞裂声,里斯正在一间接着一间撬开房门找寻她。这是攻击的证据,警方一定知道。她要像里斯耍她一般还击他。但是令她百思不解的是,如果里斯想制造意外死亡的假象,他又为什么要把门撬开呢?
她打开法式窗门向外眺望,风声凄厉——阳台的正下方就是海洋。已经无路可逃,只好等着里斯来杀她了。
伊丽莎白想找个东西自卫,无奈什么也没有。
她在黑暗中静待凶手的来临。
里斯究竟在等什么?他为何不干脆破门而入把一切都结束了呢?
破门而入?
有点不太对劲。
即使里斯能杀人弃尸,但是他又该如何解释这些暴力迹象?还有那面破碎的镜子和撬开来的房门他又该如何圆谎?
伊丽莎白试着站在他的立场,揣测他将会如何向警方解释借以脱罪。
只有一个办法。
当伊丽莎白想到这个“意外”的办法时,她已经闻到浓浓的烟味了。
朱门血痕 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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