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血痕 第19章

  瓦尔大夫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开口:
  “我也是觉得很抱歉以及遗憾。为你,也为我自己,更为了这里的每一个人。我们都是囚犯。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再把另一个人拘禁起来的话,那就更讽刺不过了。其实,你也没有必要再被囚禁了……”
  塞缪尔听着,百思不解,于是问道:“我不懂,先生。”
  瓦尔大夫叹了一口气:“有一天你会懂的。”
  他站起来走到书桌旁,从里面取出烟斗。慢慢地,利落地把烟草放进去。他说:
  “今天对你而言,恐怕是个最倒霉的日子。”
  他点燃烟草,深深吸了一口,再徐徐吐出来。他转身面向塞缪尔。说道:
  “并不是因为你摔断了手腕,那是可以医好的。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而它们对你所造成的伤害,可就不是我所能医治的了。”
  塞缪尔不解的望着他,瞪大了眼睛。
  瓦尔大夫走到他身旁,轻声说道:
  “很少人能够拥有梦想的,而你却有两个。但是我得告诉你,这一辈子恐怕你这两个梦想都无法实现。”
  “我不懂您——”
  “你仔细听着,塞缪尔。我想……我想你永远也当不了医生——起码在我们这里不行。因为在贫民窟里只准有三个医生。然而,这里至少就有半打以上的合格医生,等我们这三个医生退休,或者去世之后,他们就会立刻递补上来。根本就轮不到你。按照顺序排列也是不可能的。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孩子。”
  塞缪尔困难地咽下了口水,然后回答:
  “我懂,先生。”
  大夫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
  “至于你的第二个梦想——恐怕我想……说实话,这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你根本没有机会娶特伦尼亚。根本没有机会!”
  “为什么?”塞缪尔问。
  瓦尔大夫看着他:
  “为什么?这就跟你当不成医生的道理是一样的。我们生活在法规之下,而且也都受到传统礼教的束缚。就传统而言,我女儿得嫁给和她门户相当的人,一个能提供和她生长环境相仿的人。她会嫁给一个有正当职业的人,律师、医生或者是犹太教士。而你——唉!我劝你最好还是把她忘了。或许这么做,对彼此双方都有好处,不是吗?”
  “可是——”塞缪尔很不甘心。
  大夫送他到门口,对他说道:
  “这几天找个人帮你看看夹板是否还固定,绷带要随时保持干净。”
  “好的,先生。”塞缪尔说道,“真是谢谢你,瓦尔大夫。”
  瓦尔看着眼前这个金发男孩聪明又自信的脸庞,无奈地说道:
  “再见了。塞缪尔·洛菲。”
  ***
  第二天中午一过,塞缪尔·洛菲就去按瓦尔大夫的门铃。瓦尔大夫从窗口看见他。他知道自己必须请塞缪尔离开。
  然而瓦尔大夫却跟佣人说:“请他进来。”
  此后,塞缪尔每星期都到瓦尔府上二三次。
  他替瓦尔大夫跑腿,而瓦尔大夫则让他待在诊所内看他治病,还教塞缪尔如何调药。这个男孩的领悟力极高,他把看到的一切全部都默默记在脑海里。他生来就是吃这行饭的。
  随着塞缪尔日渐纯熟,瓦尔大夫的罪恶感也就更加深许多。他知道,这样继续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他目前所做的,正是在鼓励一个孩子去做永远也不可能成功的事。然而,他又不忍心就此破坏了塞缪尔的美梦。
  不知道是碰巧还是经过刻意的安排。每一次,当塞缪尔到大夫的家里来时,总可以看到特伦尼亚在他的身边走动。
  有时候,塞缪尔会看到特伦尼亚从会诊室旁边走过,有时候,则正好看见她要出门,还有一次,塞缪尔不小心在厨房遇见她,当时他紧张的仿佛快要昏过去了。她很谨慎地看了他一阵子,便冷淡地点了一下头走了。至少她已经开始注意他!起码塞缪尔已经跨出第一步了。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
  塞缪尔很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特伦尼亚是他梦寐以求的目标,是他前进的原动力。过去他只幻想着未来自己的前途,而现在他却开始编织他们共同的美梦。总有一天,他肯定会带着特伦尼亚离开这拥挤、发臭的贫民窟。
  他不是泛泛之辈,他清楚得很。因此,他现在不仅要为自己打拼,更要为他们两人美好的未来而努力。
  即使他可能永远都娶不到特伦尼亚。
  ***
  伊丽莎白看着看着便睡着了。早晨醒来,她虽然在整理衣着,但是脑海里尽是塞缪尔的影子。他后来到底是怎么娶到特伦尼亚的?他又是怎么离开贫民窟的?更令人好奇的是,他究竟是如何成功的?她的思绪已经被书中的情节占据了;她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快快回到现实世界里。
  伊丽莎白有一堂芭蕾舞课,这堂课是她最讨厌的。她必须费尽力气把自己肥胖的身躯塞进紧身的粉红色短蓬蓬的裙子里,而且还得看着镜中自己臃肿可笑的姿态。这堂课使她必须正视一个事实——她胖极了。而且她永远也当不了芭蕾舞者。
  伊丽莎白刚满十四岁不久,她的芭蕾舞老师——内图罗娃女士——召集了全班同学,宣布再过两周,全班就要在大礼堂举行年度成果发表会,所有的家长都要前来观赏。
  这可真是个坏消息。只要一想到上台表演,伊丽莎白就吓得双腿发软。她简直无法想象在众目睽暌之下表演将会是什么样子……
  ***
  一个小孩正要穿过车群跨越到对街。不幸的是,他丝毫未察觉到有一辆车正横冲直撞地朝他驶来。伊丽莎白立刻飞身向前,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抓住那个小孩,将他从虎口中救了出来。但是,谁也没有料到,我们奋勇教人的小英雄——伊丽莎白·洛菲的脚趾却被无情的汽车轮子碾过去了!可怜的她只好被迫退出今晚的年度公演。
  一个做事粗心大意的女仆忘记把抹地的肥皂收起来,伊丽莎白在下楼梯时正好踩在那块肥皂上,从楼梯顶端跌下来,结果骨盆脱臼了!幸好大夫说这没什么大碍,只要躺在床上静养三个星期就好了。
  ***
  伊丽莎白在脑海中不断盘算着这些可能性。
  然而,事与愿违。到了表演那天,伊丽莎白仍然是健健康康的,实在无法找到不上台的理由。伊丽莎白觉得仿佛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一样,灰心之至。
  突然,塞缪尔·洛菲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伊丽莎白猛然想起勇敢的塞缪尔是如何坚强的面对困境。即使他当时也跟她一样吓得两腿发软,可是他还是强迫自己面对挑战。
  塞缪尔能,她也一定能。她绝不可以丢塞缪尔的脸。在这种念头下,伊丽莎白决意硬着头皮上场了。
  伊丽莎白根本不敢跟山姆提起年度公演的事。以前她曾经要求山姆参加学校的恳亲会之类的亲子活动,山姆总是以公务繁忙为由而拒绝她。
  在公演的那天晚上,伊丽莎白已经装扮好,准备到会场去时,正巧山姆回来了。他外出洽商已有十天之久。
  他经过伊丽莎白的房间,看到她并说道:
  “晚安,伊丽莎白。咦?你怎么穿得这么正式呢?”
  伊丽莎白脸红了。
  她偷偷摒住气,试着让小腹缩进去一点。
  “是的,爸爸。”
  山姆开始跟她谈些无关紧要的事。突然,他话题一转:
  “你在学校一切都还顺利吧?”
  “还不错,谢谢你。”
  她回答。
  “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爸爸。”
  “很好。”
  这一直是这几年来他们父女俩一成不变的谈话内容——总是绕着一些空洞的话题打转。
  在学校一切都顺利吗?——很好,谢谢你!——有没有什么问题呢?——没有问题,爸爸。——那就好!
  仿佛是两个互不相干的陌生人彼此寒喧,聊聊天气之类无趣的话题。他们谁也不想打破僵局、关心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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