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脸 第28章

  她莫名其妙地瞅着他,没反应。神父搜索枯肠,总算凑合起几句英语,一板一眼地说:“十张。票。”他一边说,一边递过去飞机票。
  姑娘愉快地笑了,开始检票。神父们高兴得哇哇叫,拍拍那个小神父的肩膀,对他的语言天才表示赞赏。
  呆在此处已经没任何意义了。是死是活,是凶是吉,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在劫难逃。他慢慢地转过身来,从神父身边擦过。
  “Guardat che ha fatto il 唐·文顿。”
  贾德煞住步,全身血都快冲上脸颊,他扭过身子,一把抓住那位矮胖神父的胳臂。“对不起,”贾德说,声音嘶哑颤抖,“你刚才讲‘唐·文顿’了?”
  神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在他脖子上拍了一下,想走开。
  贾德死死抓住他不放,说:“等等!”
  神父不安地打量他。贾德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心平气和地讲:“唐·文顿。他是什么人?领我去见他。”
  全体神父都盯住贾德。小神父对同伴们投去一瞥,说:“E un americano matto。”
  神父们情绪昂然,意大利语响成一片。贾德看见经理正站在柜台后面注视着他。这时,经理掀开柜台门,朝他走来。贾德强忍住惊慌,放开小神父的胳臂,凑过身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唐·文顿。”
  经理很快就走到跟前,态度充满敌意。贾德对神父点点头,请他继续说下去。小神父指着经理说:“唐·文顿——‘大老板’。”
  谜,豁然解开了。
  第二十章
  “慢点,慢点。”安吉利嘶哑着嗓子说,“你的话,令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对不起,”贾德深吸一口气,说:“我找到答案了。”听见话筒里传来安吉利的声音,贾德放心了,激动得象个小孩牙牙学语:“我知道谁想杀我了。”
  安吉利的声音里流露出怀疑和不相信:“我们无法找到任何一个唐·文顿。”
  “你知道为什么找不到吗?因为这不是他的真名,是代号。”
  “请讲慢一点。”
  贾德兴奋极了,连声音都在颤抖:“唐·文顿不是一个人名,是意大利语,意思是‘大老板’,这就是莫迪想告诉我的,是这位大老板在追逐我。”
  “你把我搞糊涂了,医生。”
  “在英语里,它没有任何意思。可是,用意大利语说‘唐·文顿’,不就有所指了吗?一个由这位‘大老板’控制指挥的杀人集团,不是吗?”
  电话那一头半天没声音。
  “除他以外,谁还能招募那么一帮刺客,使用那么些武器呢?硫酸、炸弹,还有枪!还记得我对你说过,我们要找的人是南欧人吗?他是意大利人。”
  “毫无意义。他为什么要杀你呢?”
  “无法知道。但我推测的没错,一点没错,我心里明白,而且同莫迪说的完全吻合。他说过,有一帮子人要谋杀我。”
  “这真是闻所未闻的无稽之谈。”安吉利又驳道。但停了片刻,他又改口道:“当然,也说不定有这种可能。”
  贾德的顾虑顿时烟消云散。倘若安吉利也不愿听他的陈述,那就无人可求了。
  “此事你同别人商讨过吗?”
  “没有。”贾德答道。
  “别声张出去。”安吉利急忙要求说,“如果判断正确,则与你性命攸关,千万不要走近你的办公室和住宅。”
  “好的。”贾德答应了。猛地他又想起一件事,赶快问道:“你知道吗,麦克锐佛拿了逮捕证要抓我?”
  “是的。”安吉利停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如果麦克锐佛捉住了你,他是不会将你活着送到警察局的。”
  上帝呵!果然不出所料。不过,麦克锐佛不可能是谋杀案的后台,一定有人在后面指挥……唐·文顿,大老板。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贾德的嗓子顿时发干:“听见了。”
  穿灰外衣的男人正站在电话房外面。他伸过头,看了看里面的贾德。
  这就是刚才那个家伙吗?
  “安吉利……”
  “嗯?”
  “我不知道另外一些人是谁,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在他们全部落网之前,我如何才能保住自己呢?”
  门外的男人盯住他看。
  又传来安吉利的声音。他自信而有把握地说:“我们可以直接去找联邦调查局,我有个朋友跟那里有关系,他会设法保护你过关的,行吗?”
  “好的。”贾德不胜感激,两条腿感到软绵绵的。
  “你在哪里?”
  “在泛美航空公司门厅内电话房。”
  “别走开,靠近人群,我马上就来。”卡地一声,安吉利挂上了电话。
  他把电话放回到警察局值班室的桌子上,心里难受极了。跟杀人犯,强奸犯,还有各式各样道德败坏、精神堕落者打了多年的交道,他已经习以为常了,最后当了侦探,尽管所见所闻乌七八糟,他还是相信人的尊严,人的天性和良心。
  可是,对一个披着警察外衣的流氓骗子来说,就当别论了。这种人卑鄙无耻,令人毛骨悚然,破坏了正直的警察为之战斗牺牲的崇高事业。
  值班室人声鼎沸,脚步杂沓,可是他一点也听不到。两个穿制服的巡官押着一个戴手铐的醉汉从他身边走过,其中一个巡官眼睛被打得青肿,另一个巡官用手巾捂着打得出血的鼻子,衣袖也被撕烂了。这些人随时准备以身殉职,不分日夜,年年如此。可是,他们上不了报刊的头条,只有习怀鬼胎,邪恶不端的警察才有资格登上头条新闻栏。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而这老鼠屎不别人,却正是同自己合作的人。
  他疲倦地站起来,沿走廊朝局长办公室走,敲了一下门,便进到里屋。
  一张破旧的办公桌,多年来到处乱扔的雪茄烟头在上面烙下了斑斑点点的伤痕。桌子后面坐着白泰尼局长抬头看了一眼,问道:“搞好了吗?”
  侦探点点头。“查清了。保管员说,他星期三下午来过,借走了存放在证据室内的卡洛尔的钥匙,当天晚上又把钥匙还了来,所以白蜡检验没有发现漏洞——他直接用那把钥匙开门进入了史蒂文斯医生的办公室。保管员对这事一点也没有起疑,因为他是负责此案工作的。”
  “他现在在哪儿?”年轻一点的联邦调查局的人问。
  “不知道。派人盯住他了,可是让他甩掉了。眼下在哪里,很难讲,随时都会冒出来。”
  “他会追踪史蒂文斯医生的。”另一个联邦调查局的人说。
  白泰尼局长转身对他们俩说:“史蒂文斯医生活命不死的机会有多大?”
  侦探摇摇头说:“如果他们抢在我们前头找到他的话,那就没希望了。”
  局长点头同意。“必须抢在他们前面。”局长又气冲冲地说:“安吉利也得给我抓回来,不管用什么办法。”他转过身对侦探说:“麦克锐佛,你要给我把安吉利抓住。”
  警察局电台发出断断续续的呼叫声:“十号,十号……全体警车注意……拦住五号……”
  安吉利关上车内的收音机,问道:“有人知道我来接你吗?”
  “没有。”
  “你还没同旁人谈过大老板的事吧?”
  “只同你一个人谈过。”
  安吉利满意地点点头。
  他们正通过乔治·华盛顿大桥,朝新泽西驶去。刚才贾德还提心吊胆,这会儿心情完全不一们了。有安吉利在身边,他放心。现在他是追踪者而不是被追踪的对象了。一想到这些,心里感到宽慰舒坦。
  听从安吉利的建议,他把租来的车停放在曼哈顿,坐上安吉利这辆没有标志的警车。安吉利把车拐向北面,驶入贝莎茨州际公园大道,在奥伦堡又离开了大道,往劳泰本开去。
  “你真精明,什么事子逃不脱你的眼睛,医生。”安吉利说。
  贾德摇摇头,说:“本来早就应该发现作案人不止一个。这是一个团体,雇用了一批职业剌客。莫迪发现车内的炸弹时,就怀疑有一帮人在干这勾当,他们轻而易举就可以把各种各样凶器弄到手。”
  还有安娜,她也是其中一员,引他入圈套,好让其他人来干掉他。然而,对安娜,他却恨不起来,不管她干了什么,他永远不会恨她。
  安吉利把车驶离了大路。他驾轻就熟地把汽车开到一条偏道上,此道伸往一片林子。
  “你的朋友知道我们去见他吗?”贾德问。
  “挂过电话了,他在等着。”
  前面闪出一条小路,安吉利把车开上去,又行驶了一英里,在一扇电动大门前煞住了车。贾德注意到门上面架着电视摄影机。咔嚓一声,门开了,车刚开过,马上又砰地关上。车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漫长车道开去。前方是树丛,透过枝叶,一幢宽大楼房的屋顶扑入眼帘,阁顶尖上挺立着一尊黄铜雄鸡,在阳光下闪闪光。
  雄鸡的尾巴没有了。
  第二十一章
  纽约市警察局通讯联络中心。隔音墙壁,明亮的氖光灯,十二名身穿衬衣的警官操纵着一大排电话转换台,一边六个人。台是央有一条压缩空气动力的传送道,外面打来的电话,由接线员记录下内容,放入传送道,关到楼上的调度室,立即是转给各分局和巡逻车。电话从不间断,不分昼夜地传来,就象悲剧的洪流,从这个大都市各个公民那里涌过来,男的,女的,有的心惊胆战,有的孤苦寂寞,有的绝望,有的醉迷,有的负伤,有的丧命……这真象一幅十八世纪英国讽剌大师霍加斯画笔下的特写,不同的是没有用色彩,只用赤裸裸的痛苦的言语。
  星期一下午,此地的空气特别紧张,每个接线员都全神贯注,思想高度集中,同时又能感觉到有多少侦探和联邦调查局的特务人员在进进出出,接受和发出指示,迅速而有效地撒开一张电子大罗网,搜索史蒂文斯医生和安吉利侦探。
  麦克锐佛进来时,白泰尼局长正在同纽约市犯罪活动调查委员会成员苏里文谈话。麦克锐佛从前见过这位坚强而又诚实的官员。白泰尼中断了交谈。朝麦克锐佛转过身来,脸上表情好象在对侦探发问。
  “有新情况。”麦克锐佛说,“找到了一个证人,是值晚班的警卫,他在史蒂文斯医生办公楼街对面的一幢楼里看守大门。星期三晚上,当有人撞进史蒂文斯办公室时,此人正去上班,亲眼看见两个人进楼。街门上了锁,他们用钥匙开的门。他以为这两个人在那幢楼里工作。”
  “人的模样搞清了没有?”
  “他认出了安吉利的像片。”
  “星期三晚上他说感冒了,呆在家里休息。”
  “是的。”
  “还有一人是谁?”
  “警卫没看清楚。”
  接线板上一长串红灯,一个接一个地闪着光,接线员把线头插入一个插座,转身对白泰尼局长说:“您的电话,局长。是新泽西分路巡逻车在呼叫。”
  白泰尼一把抓起长途通话筒:“我就是白泰尼局长。”他听了一会儿问,“情况落实了吗?……很好!把整个地区围个水泄不通。联系不要中断……谢谢。”他挂上电话,对身边的二位说:“似乎有点进展。一个新手在新泽西靠近奥伦堡的一条支道上发现了安吉利的车。分路巡警正在搜查这一地区。”
  “史蒂文斯医生呢?”
  “跟安吉利一道,坐在车里,还活着,别担心,会找到他们的。”
  麦克锐佛掏出两支雪茄,递给苏里文一支,见他不抽,又递给白泰尼,另一支叼到自己嘴里。“有一个情况也值得注意,史蒂文斯医生是让人迷住了,给人牵着鼻子走。”他划着火柴点了两支烟,“我跟他的一个朋友彼得医生谈过。彼得医生说前两几天他开车去史蒂文斯医生办公室接他吃晚饭,发现了安吉利,手里还拿着枪。安吉利编了一套无稽荒唐的谎言,说什么有人来抢劫。我看是因为彼得医生到得及时,才救了史蒂文斯一命。”
  “你是怎么看穿安吉利的?”苏里文问。
  “最初是因为他敲诈几个商人的事引起的。”麦克锐佛说,“我去找这几个商人调查,都不敢开口,怕得要死,原因还搞不清。我没有惊动安吉利本人,只是开始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汉森被杀后,安吉利来找我,要求同我一起办案,讲了不少屁话,什么一向对我推崇备致呀,什么渴望与我合作呀,等等。我明白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动机,想加入此案工作。经白泰尼局长同意,我就跟他搭档合全开了。难怪他这么巴望办此案呢,原来他自己就是作案人。最初,我还吃不准史蒂文斯医生与汉森和卡洛尔被杀有无牵连,就利用他来让安吉利亮相。我编造了一个假案情,指控史蒂文斯,并告诉安吉利我要把杀人罪名安到史蒂文斯头上。我估计,如果安吉利觉得有了替死鬼,摆脱了困境,一定会心宽得意的。”
  “你的假案起作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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