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另一面 第76章

  在前排的长凳上坐着著名电影明星菲力普·索雷尔。人们谣传他是诺艾丽·佩琪从前的情夫。索雷尔进门时,砸碎了一架对着他的摄影机,他不肯向新闻记者讲一句话。现在他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默不作声,好像在他周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在索雷尔后面的一排上有阿尔曼·戈蒂埃,这个修长的、表情阴沉的电影导演不断四下张望,似乎在为下一部电影片作酝酿。
  戈蒂埃附近坐着著名的法国外科医生和抵抗运动英雄伊舍利尔·凯兹。
  离伊舍利尔·凯兹两个座位是美国总统特别助理威廉·弗雷泽。
  弗雷泽的旁边有一个座位空着,传闻像野火一般刮遍整个审判厅,说康斯坦丁·德米里斯也要露面。
  不管旁听者朝哪个方向看,都是一张张熟悉的脸孔:政治家、名歌手,负有盛誉的雕刻家,全世界著名的作家……虽然参加这次公开审判活动的听众中有许多著名人士,大家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中间的地方。
  被告席的一端坐着诺艾丽·佩琪,清秀娇美,蜂蜜般的皮肤比平常略为显得白一些,穿的衣服好像才从香奈尔时装店里走出来的样子。诺艾丽的身上显露着女王般的气质,她那高贵的风度和仪态使得即将降临到她头上的戏剧性的变化更加突出,扣动着人们的心弦。一出精彩的好戏马上要开场了。
  当时的情景和气氛正如一家美国新闻周刊所报道的一样:从前来亲眼看看诺艾丽·佩琪受审的人群中,投向她的目光十分强烈,在审判厅内几乎变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存在。这种目光并不表示同情,也不意味敌对情绪,而不过是一种等着看的心情。因为被控告犯有故意杀人罪将受到审判的这个妇女,可以说是一个超女性,是金垫座上的女神,高高地在人群之上。人们来此的目的就是要看着这个偶像被拉下来,同他们一样脱不了俗。虽然她看似超脱,但到头来仍是粪土一堆。此时此刻,审判厅内人们的情绪同将近二百年前法国农民内心的情绪一模一样。这些法国农民当时目睹了玛丽·安托万内特①坐着死囚护送车驶向断头台。
  ①玛丽·安托万内特(MarieAntoinette,1755—1793),路易十六之妻。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后被送上了断头台。
  诺艾丽·佩琪并不是这一出在法律面前演出的好戏中的唯一角色。在被告席的另一端还坐着拉里·道格拉斯,他心中愤愤不平,满腔怒火。他那英俊的脸变苍白了,人变瘦了,但却使他像雕塑出来的脸部特征更突出了。审判厅里有不少妇女有一种想拥抱他的欲望,想用这种方法或那种方法去宽慰他。自从拉里被捕以后,他收到了几百封世界各地的妇女的信,还有数十件礼物,有的人还表示愿意嫁给他。
  这一次精彩演出中的第三个角色是拿破仑·乔特斯,在希腊他的名声和诺艾丽·佩琪并驾齐驱。公众认为拿破仑·乔特斯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刑事律师之一。委托他担任辩护律师的顾客中,有被发现盗窃国家资金的政府首脑,也有当场被警察捕获的杀人犯。凡是重大的案件,他从来没有输过。乔特斯这人比较瘦,面容憔悴,这时他坐在审判厅里,用他那双猎狗似的哀伤的大眼睛观察着前来观看的人。在法庭内,他向陪审团致词时,话讲得很慢,吞吞吐吐,表达自己的思想十分吃力。有时他窘极了,往往有一个陪审员会情不自禁出来解他的围,脱口说出乔特斯搜遍枯肠而未得的词汇。每当这一场合,乔特斯便如释重负,脸上充满难以形容的感激之情,以致全体陪审员都不由地对他产生了好感。在法庭外,乔特斯精神饱满,能言善辩。他分析问题透彻,还能流利地讲七种语言。只要繁忙的工作日程中挤得出空,他常给世界各地的法律学家作报告。
  跟乔特斯离开一米左右的距离,也坐在辩护律师席上的还有受拉里·道格拉斯委托担任辩护的弗雷德里克·斯塔夫鲁思。专家们一致认为,虽然斯塔夫鲁思在处理一般刑事案件时的能力绰绰有余,但是在对付今天这样的案件中他将会显得毫无办法。
  诺艾丽·佩琪和拉里·道格拉斯已经在报纸上受到了舆论的审判。在公众的思想中他们的犯罪事实是确凿的,没有人对他们的罪行有丝毫的怀疑。职业赌徒们认定诺艾丽将被判决有罪,下的赌注为三十比一,也就是说只有三十分之一的人认为她会被宣告无罪。看着欧洲最了不起的刑事律师面对许多不利条件如能像变戏法般的扭转乾坤,大大增添了这次公开审判的吸引力。
  当宣布乔特斯担任诺艾丽·佩琪——这个女人竟敢把康斯坦丁·德米里斯不放在眼里,而在外面另找相好,置德米里斯于公众嘲笑之下——的辩护律师时,群情哗然。尽管乔特斯有才华,有本领,但是与康斯坦丁·德米里斯的金元王国比起来还差不知多少倍呢。大家都捉摸不透究竟什么东西促使乔特斯要跟德米里斯顶着干。这一事情的真实原因比难以置信的流言蜚语更加令人感兴趣。乔特斯律师是在德米里斯的亲自要求下才担任被告诺艾丽·佩琪的辩护人的。
  在公开审判前三个月,圣尼科德默斯街监狱的负责人亲自来到诺艾丽的牢房,告诉她说,康斯坦丁·德米里斯要求见她。在这以前,诺艾丽一直在猜测,什么时候德米里斯会同她接触。自从她被捕以后,他没有送来过任何口信,诺艾丽为此感到惊恐。
  诺艾丽跟德米里斯一起生活的日子也够长的了,完全知道他的自尊心有多强,也完全知道他对稍有藐视他的人所采取的报复手段有多狠。诺艾丽使他丢尽了脸,以前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做过,他完全有力量进行令人发指的复仇。唯一的问题是:心毒手辣的德米里斯将采取什么方法来达到目的?诺艾丽肯定,像收买陪审团和审判法官这样简单的事情,根本就不在德米里斯的眼里,他是不屑干的。只有用超过马基雅维里式的复杂的阴谋诡计来进行报复他才会感到满足。诺艾丽躺在牢房里的帆布床上,睡不着觉,一个晚上接着一个晚上地思考着,把自己放在德米里斯的位置,设身处地,想出一个计谋后,转眼一盘算,又把它推翻了。她就这样不断冥思苦想着,想找出一个最佳方案。德米里斯就是会这样做的。好像同德米里斯在智力上下棋,所不同的是她和拉里都是小兵小卒,下的赌注是生与死。
  很有可能德米里斯要她和拉里都死,但诺艾丽比任何人更充分了解德米里斯思想上的阴险狡猾之处,所以他也有可能计划只让他们中的一个人死,而让另一个人活着受罪。假使德米里斯的安排是让他们两人都受极刑,他当然是报了仇,但这样一切都结束得太快了,没有什么留下可供他回味品尝的了。诺艾丽仔细地考虑了每一种可能性,也就是这一场赌博中各种可能的结局。在诺艾丽看来,康斯坦丁·德米里斯也许会让拉里去死,而让她自己活着终生监禁,或者处于他的完全控制之下。这样的话,才是他把报复的效果无限期地延长的最佳方法。首先,诺艾丽将为失去心上人受到痛苦的折磨。其次,她得默默忍受德米里斯为她的将来而谋划的各种心灵上的极度苦恼和郁闷,使她欲死而不能。诺艾丽想,德米里斯从达到报复目的中取得的部分乐趣,就是事先把他的打算告诉她,让她尝够陷于绝望的全部滋味。
  由于诺艾丽有了以上各种考虑,所以监狱长来到她的牢房,通知她康斯坦丁·德米里斯要探访的消息时,她一点也不惊奇。
  是诺艾丽先到见面地点。狱卒把她带进监狱长的私人办公室后,见桌子上有她的女仆送来的化妆盒,便知趣地撇下她离开房间让她为准备会见德米里斯稍作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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