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姆思托斯的突然出现打断我们的交谈。恰德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见他走来,便平躺下去,气恼地闭上眼。
犹豫了一下,奇姆思托斯还是大步走了过来。我们都若无其事地坐着,谁都没想起立。克络普好奇地抬眼盯着他看。奇姆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搭理他便问:“这儿怎么样啊?”
等了很长时间并无人理会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便又想摆出在训练场上的威风,但并不对着我们全体,而是对离他最近的克络普试探地说:“噢,你也来了。”
但阿尔贝特并不是那么友好,淡淡地答了一句:“好像早你一会儿。”
他嘴角上的红胡子抽动了一下说:“你还能认得我吗?”
“我可忘不了。”恰德睁开眼说道。
“这不是恰德吗?”奇姆思托斯转过身去看着他说。
恰德抬起头来很傲慢地说:“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东西吗?”
“我们怎么这么亲切了,都用‘你’来称呼了?你莫非忘了我们还曾一起躺在路旁的一条小沟里了吗?”
这局面让他难堪,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会有人公开敌视他。好在之前他也听说有人要报复他,便多了几分提防。
但小沟的事马上惹恼了恰德。但这次他却显得很斯文,幽默地说:“我想是你自己去过哪儿吧。”
奇姆思托斯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一副怒气十足的样子,但还是恰德更是得势不饶人抢先发作了,他把奇姆对他的谩骂全倒了出来:“你这个癞皮狗,我很坦白想对你说,你就是条令人恶心的癞皮狗,懂吗?”
说完这句话一种发自肺腑的喜悦从他那迟疑的猪眼里流露出来,几个月来的所有的快乐都堆集他那张脸上了。
“你这个狗崽子,无耻的泥煤工?你给我起立,两脚跟靠拢和长官讲话!”奇姆思托斯气急败坏地说。
奇姆思托斯甚至比德国皇帝还难以忍受被人侮辱的情形。他大声地咆哮着:“恰德,我现在正式命令你:起立!”
“你还有其他的指示吗,长官?”恰德问。
“难道你想违抗命令吗?”
恰德居然很坦然地引用了一句著名经典名句来作答复。而他自己却都没有意识到。然后他又转身冲着奇姆思托斯放了个响屁。
“等着军法处置你吧!”奇姆思托斯简直是气冲牛斗了,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大步朝办公室那边去了。
海依、恰德像挖泥煤工人一样肆无忌惮地叫嚷着。海依笑得前仰后合不留神竟把下巴都笑错位了,傻傻地张着大嘴一动不动无可奈何地呆立着。等阿尔贝特上前一拳打过去,牙床才又打复到原位。
“要是告上去,事情弄大可就麻烦了。”克托担心起来。
“他会去报告吗?”恰德问。
“会,一定会。”我说。
克托想了想说:“你恐怕至少要受禁闭五天的处罚。”
“不就是去休养五天嘛。”恰德一点都无所谓,不急不躁。
“可,要是送你到要塞去怎么办呢?”米罗一本正经地问。
“那更好,这仗对于我不就结束了。”
恰德总是无忧无虑很开朗乐观。好像没什么值得他烦恼的事情。为了不让那些人气恼时找到自己,恰德便拉着海依和罗尔一起出去了。
* * *
米罗又拽住克络普没完没了地继续他的问题:“阿尔贝特,现在你要是就在家里,准备干些什么呢?”
克络普已经填饱了肚子,说话也变得温和了许多:“咱们班一共出来多少人?”
大家一块数了数在我们二十人当中已经死了七个,四个受伤,还有一个也因病入院。现在最多也就十二个。
“还有三个少尉,他们是不用再理会坎通列克的侮骂了吧!”米罗补充说。
我们都认为不会了,连我们都难以再忍受别人的训斥了。
“你们想想《威廉·泰尔》〔注:德国作家席勒于一八〇四年的一个剧本。〕三重情节是什么意思?”克络普忽然想起那件事,不禁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哥廷根派〔注:德国十八世纪的诗歌流派,作品多反对启蒙运动的理性主义而歌颂自由。〕诗人流派的风格是什么?”米罗板着脸说。
我也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达旦卡尔〔注:即勃艮第公爵。〕到底几个孩子。”
“你真没出息,薄依慕。”米罗叫嚷着。
“扎马战役〔注:公元前二〇二年罗马人打败迦太基统帅汉尼拔的一次著名战役。扎马是古代北非的城市。〕的时间?”克络普问。
“利古尔格〔注:传说中古代斯巴达的立法者,约在公元前八二〇年。〕的国家观念是什么?”米罗扶了一下他的夹鼻眼镜轻声问。
“请问是该说咱们德国人敬畏上帝,除此之外别的一切东西都无所畏惧呢?还是该说……”我接着提问。
“你说说墨尔本的城市人口有多少?”米罗反唇相问。
“连这都说不上来,一辈子就注定要失败了。”我气愤地问阿尔贝特。
“什么是内聚力?”他打出了一张王牌。
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我们已记了无数条。然而上学时,并没人教过我们如何在狂风暴雨中点着纸烟,又如何把湿木柴生着火,更没有人告诉我们在战场上刺刀只有往肚子里刺才不会被卡住。
西线无战事 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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