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艾文荷 第98章

  “难道我这么快就得冒开罪国王,失去他的欢心的危险吗?”罗宾汉说,一边考虑了一下。“不过凭圣克里斯托弗起誓,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我不敢为了他冒这危险,我就不配得到他的恩宠。听着,斯卡洛克,你快跑到那片树丛背后,用你的号角吹一下诺曼人的号音,一刻也不能拖延,否则我一定严惩不贷。”
  斯卡洛克立即照办,不到五分钟,那些饮酒作乐的人便听到了他的号
  “这是马尔沃辛的号角声,”磨坊老板说道,马上一跃而起,拿起了弓箭。修士也丢下酒壶,拿起了铁头木棍。汪八中止了他的说笑,跑去取他的剑和盾牌。所有的人都拿起了武器。
  他们从事的危险生涯,使他们随时准备从喝酒转入战斗;然而对理查说来,这种转变只是欢乐的继续。他吩咐给他头盔,铠甲上那些最累赘的东西本来扔在一起,现在也拿来了;葛四给他披戴时,他向威尔弗莱德发出了严厉的命令,不准他抢先厮杀,否则决不饶他。
  “你已替我厮打了一百次,威尔弗莱德,我都看到了。今天请你站在一边,看理查怎么替他的朋友和巨子厮杀。”
  就在这时,罗宾汉派出了几个部下,要他们分头侦察敌人的动向。当他看到酒筵已经收场,他的命令已经生效,于是他走近全身披挂的理查,单膝下跪,请他的陛下恕罪。
  “为什么,我的好首领?”理查说,有些不耐烦。“我不是已经答应宽恕你们的一切违法行为吗?你以为我的话这么不值钱,可以随口乱讲,又任意收回的吗?可是从那以后,你应该还没有时间犯新的罪吧?”
  “不,我已经犯了,”首领回答,“我犯了欺君之罪,但这是为了陛下的缘故。您听到的号音不是马尔沃辛的,那是我命令吹的,是为了让宴会停止,免得它占有您更多的宝贵时间。”
  然后他站了起来,合抱着双手,神色主要是恭敬,不是畏怯,等待着国王的答复,就像一个人意识到他可能犯了错误,然而相信他的动机是无可非议的。理查有些发怒,脸涨红了,但这只是一刹那工夫,公正的意识立即占了上风。
  “舍伍德森林之王舍不得给英国国王吃他的鹿脯和美酒!”他说。“好吧,勇敢的罗宾汉!但是等你到快活的伦敦来见我的时候,我保证我这个主人不会像你那么小气。不过你做得对,我的好汉。我们还是骑上马走吧,威尔弗莱德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告诉我,勇敢的罗宾汉,你的部下中难道从没有过一个人,不仅要对你说三道四,还要直接干预你的行动,如果你不听他的,他便要哭丧着脸苦苦哀求吗?”
  “我也有这么一个人,”罗宾汉说,“那便是我的副官小约翰①,不过他此刻出远门到苏格兰边境去了。我向陛下承认,我有时对他的胡言乱语也很恼火,但再一想,他没有别的动机,只是出于一片忠心,我便不能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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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这也是罗宾汉故事中的一个重要人物,据说原名叫约翰·奈洛,司各特在另一部小说《十字军英雄记》中写到过他。
  “你做得对,好庄户人,”理查答道。“如果我有艾文荷站在一边,老是哭丧着脸,皱起眉头,向我直言谏劝,有你在另一边,据说为了我好跟我耍花招,那么我就像基督教世界或异教徒世界中的任何一个国王那样,毫无自由可言了。但是现在,让我们快快活活地前往科宁斯堡,不必再谈这些了。”
  罗宾汉告诉他们,他已派出一支小分队,在他们经过的路上进行侦察,一旦发现任何埋伏,马上会通知他们;他相信,他们能安全抵达科宁斯堡,万一有事,他们会得到及时的警报,然后可以马上折回,因为他会率领一队精锐的弓箭手沿着同一路线接应他们。
  为国王的安全所作的这些周密而细心的部署,深深感动了理查,他对那位首领为了骗他动身玩弄的小花招,本来可能还有一点嫌怨,现在彻底消除了。他再一次向罗宾汉伸出了手,请他相信他完全宽恕了他,今后还要广施恩泽,因为他已下定决心,限制森林法和其他专制法规的残暴措施,免得它们把许多英国农民逼上绝路,铤而走险。不过理查向勇敢的首领表示的善良意愿,后来由于国王的过早晏驾,未能实现;约翰作为他英勇的哥哥的继承人登基之后,也只是出于无奈,勉强签署了森林宪章①。至于罗宾汉一生的其他事迹,以及他遭到暗害致死的故事,都可以在黑体字印制的廉价的民间故事和通俗歌谣中找到,它们
  售价便宜,内容却像黄金般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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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理查于1199年去世,由其弟约翰(即本书中的约翰亲王)继位,约翰与理查完全不同,阴险多疑,不得人心,1215年被迫接受贵族提出的大宪章,其中对王室的森林作了限制。次年约翰去世,其于亨利三世继位,年仅九岁,又于次年(121年)在大宪章的基础上正式签署了森林宪章。
  首领的预见是正确的,国王在艾文荷、葛四和汪八的陪伴下,一路平安,太阳还没落下地平线的时候,科宁斯堡已经在望了。
  这个撒克逊古老城堡周围那种优美动人的景色,在英国是很少见到的。平静的唐河潺潺流动,从一片环形盆地上穿过,那里田园和茂盛的树木交织在一起;一片高地从河边升起,古老的城堡便矗立在山丘顶上,四周是坚固的围墙和壕沟。从它的撒克逊名称看来,它早在诺曼人征服英国以前即已存在,曾作过英国几代国王的离宫。外面的围墙大概是诺曼人增建的,但里边的主楼带有十分古老的特征。它位在内院一角的土岗上,构成了整整一个圆圈,直径大约二十五英尺。
  墙非常厚,四周有六个大扶壁拱卫着,它们突出在圆圈之外,沿着塔楼的各边建造,似乎是为了加固或支撑墙壁。这些厚实的扶壁是实心的,从地基升起,比主楼高出了许多;但它们的顶部却是空心的,形成了塔楼似的东西,可以通往主楼内部。这个雄伟的建筑物,连同那些独特的扶壁,从远处看,外表也是引人入胜的,正如城堡的内部可以满足考古家的兴趣,把他们的想象力带到遥远的七国时代一样。离城堡不远有一个古墓,据说这便是令人怀念的亨吉斯特的陵寝;在附近的墓地还有各种碑碣,都非常古老和奇特。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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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见作者附注十。——原注
  当狮心王和他的随从来到这简陋而庄严的建筑物时,它还不像现在这样,周围没有那些外堡。当时撒克逊建筑师的全部本领只是把主楼的墙壁造得坚固结实,它的周围也没有城墙,只有一道粗糙的木栅。
  城堡顶上升起了一面大黑旗,由此可见,为它故世的主人举行的丧礼还在进行。它没有表明死者家世或身分的符号,因为纹章标记那时在诺曼骑士中还是一种新事物,在撒克逊人中更是根本还没有。但是在大门上空飘扬着另一面旗子,旗上画着一匹简陋的白马,这是亨吉斯特和他的撒克逊武士们的著名标记,它表明了死者的民族和身分。
  城堡周围是一片热闹忙乱的景象,因为这类丧宴总是铺张浪费,讲究排场的,不仅与死者沾点亲戚关系的人,连过路的旅客,也会给邀请入席。故世的阿特尔斯坦既是财主,又有地位,遇到这种事,自然会办得格外隆重。
  这样,城堡所在的那座小山上,上上下下的人络绎不绝;外面那道屏障的大门敞开着,没人守卫,国王和他的随从进去之后,他们看到的那片空地上的景象,却与正在举办的丧事很不相称。在一个地方,厨子们正忙于烤煮大公牛和肥山羊;在另一个地方,一桶桶啤酒正在钻洞,好让客人自由取用。形形色色的人群都忙于吃喝,狼吞虎咽,消耗着大量的食物和酒。
  赤膊的撒克逊农奴似乎要靠一天的饱餐和痛饮,解除半年的饥渴;生活较优裕的市民和工匠,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各自的食物,或者精细地评判着麦酒的浓度和酿造的技术。客人中也可以看到几个较穷的诺曼绅士,这是不难识别的,他们的下巴都剃得光光的,穿着短外套,而且单独聚集在一起,对整个丧礼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色,尽管为了这顿丰盛的饮食,他们只得纡尊降贵,前来观礼。
  当然,要饭的花子汇集在这儿的,也有二、三十个;还有从巴勒斯坦回来的(至少据他们自己说)散兵游勇;小贩在叫卖他们的货物,流浪的手艺人在寻找雇主;周游四方的朝圣者和术士,撒克逊行吟诗人和威尔士民间歌手,有的在轻轻念祷告,有的用竖琴、小提琴或六弦琴,弹唱着走调的挽歌。一个人用悲戚的声音在为阿特尔斯坦唱赞歌,另一个编了撒克逊谱系诗篇,背诵着他高贵祖先那些诘屈聱牙的名字。这里还有讲笑话的和变戏法的,谁也不觉得他们在这场合卖艺有什么不合适,或者不合礼节。
  确实,撒克逊人对丧事的观念是粗野的,也是自然的。如果吊丧的人渴了,这里有的是酒,如果饿了,这里有的是食物;如果他们过于伤心,情绪低落,这里有的是提供乐趣、至少是散心解闷的办法。哪怕办丧事的,偶尔也会来凑凑热闹,快活一下,只是他们有时好像突然想起了到这儿来的原因,于是男人便会一起长吁短叹,为数众多的女人也会蓦地扯开嗓子,尖声号哭起来。
  理查和他的随从进入科宁斯堡时,院子里的情形便是这样。下等客人经常在进进出出,执事或管家除非出于维持秩序的必要,一般不屑过问;然而国王和艾文荷的堂堂仪表,使他不能不另眼相看,尤其是后者的相貌,他觉得似曾相识,不得不加倍留意。何况从装扮看,他们都是骑士,两个骑士的同时光临,对撒克逊人家的丧礼而言是罕见的,是死者和他的家族的特殊荣誉。于是这位身穿丧服、手持白色权杖的重要家人,立刻挤过五光十色的众多宾客,把理查和艾文荷带到了主楼的人口处。至于葛四和汪八,他们一进院子,便遇到了几个熟人,因此在奉到正式召唤以前,已不想再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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