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艾文荷 第25章

  两位骑士在比武场两端相向站立时,群众的兴趣达到了顶点。没有几个人相信,剥夺继承权的骑士能在这场比赛中赢得胜利;然而他的勇气和豪情得到了观众的好感,大家在心里希望他能如愿以偿。
  号声刚才发出,两人已以闪电的速度向前飞驰,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在场子中央相遇。两支长枪除了握手的地方,碎成了几段,这时仿佛两个骑士都倒下了,因为冲击的力量那么大,使各人的马都倒退几步,直立了起来。但他们凭熟练的技术,依靠缰绳和踢马刺的作用,控制住了马;两人彼此瞪了一眼,眼睛仿佛从面甲的铁栅后面在射出火星;然后他们收紧缰绳,让马转了半圈,退回场子两端,向随从手中另拿了一支长枪。
  场子里欢声雷动,围巾和手帕在头顶挥动,喝彩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证明了观众对这场比赛的浓厚兴趣——双方势均力敌,旗鼓相当,成了这一天最光辉的一幕。但两位骑士回到原来的出发地点后,欢呼声便沉寂了,场内变得鸦雀无声,仿佛群众在屏声静气等待另一回合比赛的开始。
  几分钟的停顿是允许的,可以让比武者和马略事休息;接着,约翰亲王举起权杖,示意号手发出开始的信号。两位骑士又一次从原地出发,在场子中央遭遇,与上一次速度相同,行动的敏捷和猛烈也相同,只是命运却不同了。
  在第二次冲击中,圣殿骑士瞄准的是对方盾牌的中心,他刺得这么准,这么有力,以致在遭遇时他的长枪碎成了几段,甚至使剥夺继承权的骑士也在马上晃了一下。至于他的对手,在冲击开始时,他虽然也把枪尖对准着布瓦吉贝尔的盾牌,但在即将遭遇的一霎那,他却改变目标,把枪对准了帽盔,这个目标不容易击中,但一旦成功,它引起的震动可以说是无法抵挡的。他的枪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诺曼人的面甲,卡在它的铁栅中。然而哪怕遇到这种不利局面,圣殿骑士本来仍可保持他良好的声誉,只可惜这时他的马鞍带断裂了,以致他在马上再也坐不住。这么一来,马鞍、马和人全都落到了地上,掀起了一股尘土。
  为了使自己脱离脚镫和倒下的马,圣殿骑士着实花了一番功夫;这丢脸的一幕和观众的喝彩声把他气得发疯一般,立刻拔出了剑,挥舞着奔向他的战胜者。剥夺继承权的骑士跳下马背,也拔出了剑。然而场上的警卫督察已骑着马,赶到两人中间,提醒他们,比武的规则不允许他们在这样的场合,使用这样的武器进行厮杀。
  “我相信,我们还会碰头的,”圣殿骑士说,狠狠地瞥了对方一眼,“到那时就没人可以分开我们了。”
  “好吧,如果不碰面,责任不会在我一边,”剥夺继承权的骑士说。“到时候,是步战还是马战,是用长枪、战斧、还是剑,都可以悉听尊便。”
  他们还想说几句更激烈的话,但两位警卫督察已把长枪交叉着拦在他们中间,迫使他们分开了。剥夺继承权的骑士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布瓦吉贝尔钻进他的帐篷,在失望和痛苦中度过了这一天,没有再露面。
  胜利者这时没有下马,要了一大碗酒,揭开脸罩或头盔的下部,宣称他用这碗酒“向英国每一颗正直的良心致敬,向外国的暴君预告他们的覆灭。”然后他命令他的号手吹响了向挑战者挑战的号音,要求典礼官向他们宣布,他不想选择,但愿意迎战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先后次序由他们自行决定。
  彪形大汉牛面将军身穿黑盔黑甲,第一个冲进场内。他的白盾牌上画的大黑牛头,经过几次交锋已只剩下一半,盾牌上大言不惭地写着“常胜将军”几个字。对这位武士,剥夺继承权的骑士占据了有限但决定性的上风。两人都打得勇猛,只是牛面将军在交战中掉了一只脚镫,因而被裁定为较差一筹。
  陌生人的第三次交锋是与菲利普·马尔沃李进行的,他同样取得了胜利;他的枪十分有力,击中了男爵的头盔,以致系头盔的带子断了,马尔沃辛只因丢了头盔,才没掉下马背;这样,他与他的同伴们一样被宣布为失败者。
  在与第四个对手格兰梅斯尼尔较量时,剥夺继承权的骑士不仅像前几次一样勇猛和机灵,而且显得十分客气。格兰梅斯尼尔的马还年幼,性子急躁,冲击时忽快忽慢,打乱了骑手的目标,可是陌生人却不想利用这意外的机会,抬起了枪,让它从对方头顶擦过,没碰到他;然后他旋转马头,骑回原地,通过典礼官知会他,允许他作第二次冲击。格兰梅斯尼尔谢绝了,宣称自己已经失败,表现了与对方同样谦让的态度。
  拉尔夫·维庞特又给陌生人增添了一次胜利的记录;他给抛下马背,重重地掉在地上,以致口鼻鲜血直流,是在昏迷中给抬下比武场的。
  在群众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中,约翰亲王和警卫督察一致宣布,剥夺继承权的骑士取得了这一天的光辉胜利。
  第九章
  在人群中可以看到
  一位女子雍容华贵,气概不凡,
  论风度和美貌应是她们的女王。
  她的姿色足以压倒群芳,
  她的衣衫优美端庄,超群绝伦;
  赤金王冠戴在她的头上,
  庄严而不华丽,高贵而不浮夸,
  一枝贞洁木高举在她手中,
  这便是她权力的象征。
  ——《花与叶》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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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这是英国古代的一首长诗,作者已不可考,从前一度曾被认为是乔叟的作品;
  最先向胜利者表示祝贺的,是两位警卫督察威廉·怀维尔和斯蒂芬·马提瓦尔,同时他们还要求他解下帽盔,至少把面甲拉起一些,好让他们带他前去参见约翰亲王,领取当天比武的奖赏。剥夺继承权的骑士按照骑士的礼节,表示了感谢,但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声称他目前还不便公开他的面貌,理由他已在入场时向典礼官说明过了。警卫督察对这答复完全满意,因为在骑士时代,骑士往往会许下各种不可思议的誓愿,约束自己的行动,他们在一定时期内,或者在完成某种惊人的业绩以前,隐瞒自己的姓名更是司空见惯的。这样,两位警卫督察不再向剥夺继承权的骑士追问他的秘密,径直向约翰亲王报告,胜利者不愿透露姓名,要求让他就这样前来谒见殿下,以便为他的勇敢接受犒赏。
  陌生人的古怪举措引起了亲王的好奇心;这次比武的结果本来已使他很不高兴,几个挑战者都是他所器重的,现在却接连败在一个无名小子手下,这小子对警卫督察的回答又如此傲慢,于是他说道:“我凭圣母头上的灵光起誓,这个骑士既然不肯在我们面前揭开脸甲,那么他不仅失去了他的继承权,也失去了他应该得到的礼遇。”接着又转身对他周围的人说道:“诸位大人,你们说,这个小伙子这么自以为了不起,他究竟是谁?”
  “我猜不出,”德布拉西回答,“我还认为,在英伦三岛内没有一个武士能在一天的比武中,接连打败这五名骑士。老实说,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冲向维庞特的力量有多大。可怜的医护骑士竟在马上坐不住,像弹石弓上的石块一样,一下子给撂到了地上。”
  “别夸大其词,”在场的一个医护团骑士说道,“你们的圣殿骑士也不见得高明多少。我看见你们那位勇敢的武士布瓦吉贝尔在地上滚了三次,每次都抓了满满两手的黄土。”
  德布拉西一向偏袒圣殿骑士,正想回答,给约翰亲王拦住了。“安静,各位先生!”他说,“这种争论有什么意义?”
  “胜利者还在等待殿下的召见呢,”怀维尔说。
  “那就请他等着,”约翰回答,“至少等到我们中间有人猜到他的姓名和身分以后再说。哪怕他要等到天黑也没关系,他累了一天该休息一会了。”
  “殿下,”沃尔德马·菲泽西说道,“如果您非要他等待不可,这对胜利者未免有失公允,因为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是无从猜测的,至少我猜不出,除非说,那是跟随理查国王前往巴勒斯坦的几个武艺高强的武士中的一个,他们现在正仆仆风尘从圣地回国呢。”
  “那么这可能是索尔兹伯里伯爵,”德布拉酉说,“他的身材差不多。”
  “还是像吉尔斯兰的骑士托马斯·麦尔顿,”菲泽西说,“索尔兹伯里的骨骼还要大一些。”这时随员中有人在轻轻议论,但是不能确定是谁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说不定这便是国王——狮心工理查本人!”
  “这简直太荒唐了!”约翰亲王说,不禁转过身来,脸色变得死一般苍白,仿佛给突然发出的闪电吓了一跳。“沃尔德马!德布拉酉!勇敢的骑士们和绅士们,别忘记你们的诺言,忠诚不渝地站在我一边!”
  “目前还不存在这种危险,”沃尔德马·菲泽西答道,“难道您对您父亲那个儿子的四肢有多大,竟也不知道,以致认为那套铠甲容纳得了他的身体不成?怀维尔和马提瓦尔,你们现在能为亲王做的最好的事,还是把胜利者马上带来见他,别再胡乱猜测,弄得他心神不定。您不妨仔细瞧瞧他,”他继续对亲王说,“您就会发现,他比理查国王矮三英寸,肩膀更是窄了六英寸。他骑的那匹马载不动理查国王,哪怕跑一圈也不成。”
  他还没讲完,警卫督察已把剥夺继承权的骑士带到约翰亲王的宝座下面,站在通向看台的木阶梯前面。亲王这时仍心烦意乱,想到那位对他恩重如山,他又思将仇报的兄长,忽然回到了祖国,怎么也安静不下,菲泽西指出的那些特征,并不能完全消除他的疑虑;他心乱如麻,勉强对骑士讲了几句赞扬的话,便吩咐把他赏赐的一匹战马牵给他,但心里仍惴惴不安,唯恐从面甲后面发出的声音,终于证实那便是狮心工理查深沉而可怕的嗓音。
  但是剥夺继承权的骑士听了亲王的赞扬,没有回答一句话,只是用深深的鞠躬表示了感谢。
  马由两个衣着华丽的马夫牵到了场子中间,牲口身上的全副作战装备也是最豪华的;然而在真正识马的人眼中,这套装备与那匹骏马本身的价值相比,依然微不足道。剥夺继承权的骑士把一只手搭在鞍子的前鞒上,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背,没有使用脚镫;他在马上挥舞着长枪,绕场子骑了两圈,凭一个骑手纯熟的技巧,显示了马的英姿和步态。
  这番表演本可以被人讥为虚荣心理的流露,然而这马是亲王的赏赐,充分显示它的优点是合乎礼节,无可非议的,因此场子里又欢声雷动,再一次向骑士表示了祝贺。
  茹尔沃修道院院长趁此机会,赶紧凑在约翰亲王耳边,提醒他现在得让胜利者表现他高超的判断力,而不是他的武艺了,他应该从看台上花枝招展的美女中选出一位小姐,充当爱和美的女王,为明天的比武颁奖了。这样,当骑士在场上跑第二圈,经过亲王面前时,他便举起权杖,示意他停下。骑士立即向亲王驰去,把枪尖朝下,等它离地不到一英尺时,他已一动不动地站住,仿佛在等待亲王的命令;这种能使一匹战马从剧烈的奔跑和兴奋中,蓦地站住,变成塑像一般的娴熟骑术,赢得了场上所有的人的啧啧赞赏。
  “剥夺继承权的骑士,”约翰亲王说,“由于你没有别的名字,我们只得这么称呼你了。现在你的责任,同时也是你的特权,便是指定一位漂亮的小姐担任爱和美的女王,主持明天的比武盛典。如果你在我们这片国土上是外地人,需要别人帮助你作出选择,那么我们能说的只是:我们的英勇骑士沃尔德马·菲泽西的女儿艾利西姬,论美貌和地位在我们的朝廷中,都是久负盛誉,被公认为首屈一指的。不过你喜欢把这顶王冠给予谁,便可给予谁,这是你不可剥夺的权利,你所选中的小姐,便是手续完备的、正式选出的明天的女王。举起你的枪。”
  骑士举起了枪,约翰亲王把一顶翠绿缎子冠冕挂在枪尖上,冠冕边缘有一圈黄金,金圈上面的边是由箭头和鸡心交错组成,与公爵冠冕上的草莓叶和圆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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