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是一阵呵欠声,很显然地是大兵的声音。
疾风之介从山白竹丛中探出头,环顾四方。只见在山白竹丛中有五、六个人露出半截身子,走在一块儿。适才那个大兵则露出腰部以上的身子,慢吞吞地跟在后头。
看了那一列武士一眼,疾风吃了一惊。排成一列的六个武士领在前头的正是立花十郎太。以十郎太的骨架子,领在几个大汉子前头,实在显得有些畏葸寒酸。
不过,骨架虽小,声音却洪亮得很。
“每个人只能吃一个饭团!但若每抓到一个落难武士,就特别加发一个。今天一定会有不少个落难武士经过这儿的,你们给我好好地留意。统统给我活捉起来!”
那声音,还有说话的姿势,除了立花十郎太之外没有别人了。
疾风之介倏站起身来,叫道:“十郎太!立花十郎太!”
武士们不约而同地望向这边。
“我是佐佐疾风之介呀!”
报上姓名后,疾风之介便朝着十郎太走过去,踏得山白竹沙沙作响。
立花十郎太怔住了,呆立了半晌,最后似乎才意识过来,随即扭曲着一张脸,倒退了两、三步,跟着突然背过身子跑了出去。
“杀了!把那人杀了!”
十郎太边跑边叫。
疾风之介也跟着追了出去。他并不清楚十郎太为什么要躲自己,但反正见到有人逃跑,他就是非追不可。
看似十郎太部下的武士们随即拥了上来。先前那个大兵赶在前面亮出刀来,疾风之介闪躲后又在那人腰间踢了一脚。
第二个武士也拿着刀朝横方向直比画着,疾风之介也照样从背后将这个胆小鬼踢开。于是,其他的武士懔于疾风的气势便都没敢靠过来。
“杀了他!攻击他!”
大约六丈外,十郎太从山白竹丛中露出上半身,回过头来怒喝道。旋又没入竹丛里。
为什么非杀我不可?!
疾风之介像游水似的用全身的力量拨开山白竹丛,朝着十郎太消失的方向走去。途中,他突地想起有一回在比良山中曾听阿凌说过在山白竹丛中奔跑的方法。
“像野猪一样俯着头跑就可以了。俯着头,闭上眼睛跑嘛!”
阿凌确曾这么说过,而当她跑过村南的那一片竹丛时,也确实跑得十分矫捷,如履平地。
疾风之介也仍记得阿凌当时那矫捷的模样。一想起阿凌这句话,他立刻弯着身、俯下头,开始跑了起来。果然不错,这样的跑法是快多了。
但最重要的十郎太究竟藏在哪儿,他却茫无头绪。
跑了四、五丈,他便稍稍转了方向,又跑了约四、五丈,然后又转了方向。
途中,疾风之介站住脚,努力侧耳倾听。这时,左手边约四、五丈前突然传来了沙沙的声音。十郎太的上半身霎时从竹丛中露出来。他飞快地看了疾风之介一眼,随即又慌忙隐没。
“十郎太!”
一边大叫,疾风之介一边朝那儿走去。
这回十郎太干脆出现在疾风之接口前,他舞动着双手,脚下则信步乱走,像跳舞一般。
“十郎太!”
疾风之介再次叫道,跟着又朝十郎太走去。他伸出手,抓住十郎太颈后的头发。
立花十郎太似乎也死了心,突然站住脚不再逃跑。只说道:“我,我那时候什么话也没说。”又接着说:“你,是你自己误会了!”跟着又咽了口口水:“你……你可别太激动!我说了你就明白了……”
“我并不激动呀!”疾风之介说道。
“不会杀吧!”
“杀谁?”
“我!”
“杀你?”
“咱……咱们别动手了!不动手也知道你的武艺比我好。我把事情说开你就明白了。把加乃的事说开你就明白了。你一定会明白的。”
跟着,十郎太呕气似的,在竹丛上坐了下来,挺了挺胸膛,说道:“啊!这风吹得真舒服!”
§二十二、一年容易又秋天
一
八上城失陷翌日,明智军便分成几个梯次,大举进占城中。
辰时(八点~九点),第一支进城部队从神社旁的路经过险峻的山路进入鸿之巢平台。
八上城内横尸遍地。每一具尸体不约而同地全是切腹死的。昨天城里全员出动,在高城山山脚一带打了一整天最后的一场仗,城里因而没有变作战场。切腹自杀的武士们似乎是在争战过后,摸黑回到城内,选择在自己熟悉的高城山山腰上寻死的。
丹波的望族波多野一门,在和织田军交战数年之后,终于在这儿全数被歼灭了。
明智军从鸿之巢平台更上层楼,一步步地登上上下两处茶店要塞、中坛、右卫门要塞、第三要塞和空无一人的城堡。
当打前锋的武士们爬上第二要塞下方的平台上时,他们第一次听见了人声。那是一种奇特的、清澈的声音。
疾风!
这声音从山坡上飞快地流泻下来,在山谷中激起了阵阵悠长的回声。
“那是什么声音呀?”
走在前面的武士停下脚步,竖起耳朵来听。
“是人的声音没错。”
另一个人随即接口说道:“是女人的声音!这声音真是沮丧得可以哩!”
阿凌呼唤疾风的声音,听在明智军这么多位武士的耳里,竟是同样地悲哀无奈。
战国无赖 六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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