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色 七九

  车开动了,到镣仓还有一站了,俊辅话说得快起来,想趁这最后一点时间,把要说的全说完似的。
  “你没想过用这双眼睛清楚地确认一下你自己的无罪吗?你没想过用这双眼睛清楚地确认一下你的不安、恐怖和几分痛苦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吗?……可你不像能做到的。如果能做的话,也许你的新生活就会开始了。看来还不行。”
  青年反抗地用鼻尖笑了一下。“新的生活吗!”然后他用一只手仔细提着慰平裤子的裤续,架起腿。
  “用眼睛确认,怎么做哇?”
  “只要康子小姐生产你到场就行。”
  “什么呀!无聊透顶。”
  “你就不行。”
  俊辅射中了美育年的痛处就像看着头受箭伤的猎物,他紧盯着悠一。青年嘴角边,浮起了一阵苦笑,假装讽刺的、犹豫徘徊不快的苦笑。
  夫妻关系对别人来说是快乐的羞耻,在他看来是厌恶的羞耻;俊辅看着悠一时,老是透过这样的夫妻关系,看到没受到任何爱恋的康子的存在,他高兴了。可是悠一非得正视这种厌恶。他的生活,老是限睛避开厌恶,而沉溺于厌恶。至今为止,不管他装出怎样津津有味的样子,都只是喜欢吃厌恶的东西吧。康子、镐木伯爵、镐木夫人、恭子、河田。
  俊辅又在推荐好口味的“厌恶”,在他那教训、亲切的情绪中,总是隐藏着一种不相称的留恋。有什么该结束了。与此同时,什么有必要开始了……说不定,悠一也许从厌恶中治好。俊辅也……
  “我好歹按自己喜欢的去做。恕我不接受您的建议。”
  “没关系……就这样吧。”
  列车接近镰仓车站了。一下车悠一就要去河田那儿。痛苦的感情向俊辅袭来。可是嘴里和心里不一样,他冷淡地念叨着:
  “可是……你大概做不到吧。”
  第二十五章 转身
  俊辅那时说的话,久久萦绕在悠一的心里。他想忘了。可越想忘,就越牢牢地挡在他的眼前。
  梅雨怎么也停不下来,康子的生产也推迟了,已经比预定的;日子晚了四天。不仅如此,康子那样健康度过的孕期,到最后阶段却出现些令人担忧的症状。
  血压超过150,脚也看到轻轻的浮肿。高血压和浮肿往往是妊娠中毒症的前兆。6月30日下午最初的阵痛发生。7月1日深夜,每隔15分钟袭来一次阵痛,血压达到190,她还说有剧烈的头痛,医生担心是“子痫”的症状。
  经常就医的那个妇科部长,几天前让康子住进自己大学的医院,阵痛过了两天,还未见分娩。寻找原因,这才发现康子耻骨的角度比别人小。在妇科部长的主持下,决定实行“钳子分娩术”。
  7月2日放晴,像是梅雨时期偶然造访的盛夏前锋。一大早,康子娘家的母亲就开车来接悠一,因为悠一以前说过,分娩当天要在医院里守着妻子的话。亲家母互相彬彬有礼的寒喧过后,悠一母亲说,实在自己也想跟去,但带病之身,在旁边反倒添乱,就不去了。康子母亲是个胖胖的健康的中年女人。
  坐上了车,她那乎日的习惯,让她耍弄起悠一来。
  “康子常说,你是个理想的丈夫,我也就此长了不少见识呀。我要是年轻些,不管你有太太还是没太太,可不会放过你的呀。老是让人找上门来讨厌吧。我只有一个请求:请圆滑地骗骗康子。骗的一方笨嘴笨舌那就是真的没有爱情了。我可是守口如瓶的人,对我说说真情吧。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吧?”
  “不行哟,我可不上当。”
  这个像朝阳里躺着的牛似的女人,要是向她坦白“真的事”,她会产生怎样的反应叼,这危险的想法忽然在悠一的脑子里升起来;这时忽然又被眼前夫人的动作吓了一跳:她伸过来的手指去碰他额上垂下来的头发。
  “啊呀,我还当是白头发呢,原来是头发在发光呀。”
  “真的吗?”
  “所以我也吃了一惊。”
  悠一看着外面灼热的亮光。这上午大街的的一角,康子正受着阵痛的折磨。这时,悠一的周围能清楚看见那明确的痛苦,‘他觉得手掌上能掂量出那痛苦的分量。
  “不要紧吧。”女婿问了一声。康子的母亲像是瞧不起这份不安似地回答说:“不要紧的。”她知道只有用这种乐天的自负才能让这个年轻而又没有经验的丈夫放心,女人的事只有女人最清楚。
  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的时候,听到了“呜鸣”的警报声。一看,爽朗得简直像童话色彩和光泽的鲜红耀眼的消防车开过灰色的煤烟熏污的街道,飞驰而来。车体跳跃着,车轮轻轻地擦着地面,周围轰响着,腾空飞起来似的。’
  消防车从康子母亲的车旁掠过,两人从开动起来的车子后窗,找着会失火的地方,可没看到失火。
  “真傻哟,这种天气会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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