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酒店 第37章

  帕特的三名助手即将到此协助他完成室内装演的工作,现在泥水匠的部分已接近完工。
  帕特若有所思地玩弄着香烟,“当然,这是你的墙壁。虽然那些爱开玩笑的人说,他们已经完工,但是墙面一定要干燥。我绝不在湿墙上作画。而且也达不到你要的效果。”
  赛蒙说:“我们何不走走看看?所有窗户都已经打开,暖气也已开到最大,所以楼下应该已经干了。”他们入内,柏特停在其中一扇窗户前。“真为那些山峦感到遗憾。”
  “他们阻断了好视野,不是吗?”
  法兰丝娃慢慢走上阶梯,来到妮珂的前门,她因为过紧的裙子与不太习惯的高跟鞋而显得有些不自在。这双鞋子是她到卡瓦隆为了这次面试做头发时买的。如果今天的情况顺利,她就可以离开咖啡馆了,脱离无穷无尽洗玻璃杯的日子与父亲牌友的偷袭。她可以每天穿高跟鞋,接触到从巴黎与伦敦来的人,也许开着红色法拉利的年轻人会来到饭店,与她坠入情网。她低着头看着昨晚小心熨烫的上衣,决定再往上扣一个钮扣,因为与她面谈的是布维尔太太。很好。她敲敲门。
  妮珂请她进来,请她在壁炉旁的椅子上坐下。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法兰丝娃没有穿着牛仔裤、棉裙及平底凉鞋,而她的这番转型的确相当令人耳目一新,从一个乡下女孩,摇身一变成为一位迷人的女土。妮珂认为,她的妆画得太浓了,而裙子过紧,不过这些细节都是可以调整的。
  “法兰丝娃,你看起来真美。我喜欢你的头发。”
  “谢谢你,夫人。”法兰丝娃想像布维尔太太那般优雅地交叉双腿,但是立即明白自己的裙子已经过短了,于是只是交叉脚踝。
  妮珂点了根烟。“谈谈你的父母吧。如果你来旅馆,他们会开心吗?咖啡馆的工作怎么办?我们可不想惹火他们。”
  法兰丝娃耸耸肩,下唇吸了起来。“我表妹会过来。我的父母也知道,我不愿意一辈子待在咖啡馆里。”她往椅子前面坐。“你知道的,我会打字。离开学校后,我又学习过。我可以做联系的工作、订房确认,还有收款等等。”
  妮可看着她的脸,大大的眼睛充满渴望,微笑着。如果这是旅馆客人见到的第一张脸,他们是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尤其是男人,绝对不会抱怨的。她站起身,“我们到厨房,我煮些咖啡,边喝边聊。”
  法兰丝娃跟着她,看着她的丝质衬衫、裤子的剪裁,裤子从后面看来十分合身、丝毫没有一些小皱褶。布维尔太太是她见过最俏丽的女人了。她顺着臀部拉扯着自己的裙子——这是去年的裙子,一定缩水了,感觉很拙。她的母亲从来不了解,为什么有些衣服就算没有解体也不能穿。布维尔太太就能理解这点。法兰丝娃决定询问她有关衣服的看法,如果她得到这份工作的话。
  “我可以在旅馆开张之前就来,你知道的,只是帮帮忙”
  克劳区看着文字处理机的荧幕,旁边放着一瓶红酒,感觉微醺,于是变得大胆起来。
  旅馆成为索绕不去的东西。它象征着所有他公开鄙视却私下忌妒的东西——舒适、奢华、金钱,而且它日日提醒着自己殊异的处境。他的房子很小,整个冬天潮湿无比。他在《全球报》的稿费已经两年没调价了。他的编辑不断告诉他,伦敦景气不佳。已经有五家出版商回绝了他的出书计划,而在他批评过穿鳄鱼牌的美国居民后,美国的杂志也不再买他的文章。
  他狠狠地唤饮了酒,降人沉思。别的不提,光是被这个抽着雪茄的有钱凶手及聪明的法国情妇恐吓不得声张,就让他如鲠在喉,痛苦万状。他已经对萧赛蒙做了若干研究,还做了些笔记,准备对他来上一篇长篇大论的文章,不过在翌日酒意消却的早晨,他就又把它收进抽屉里了。不过,现在他想,也许可以找到另外一种方式来写他。
  他在舰队街(FIeet Street,伦敦的报社街)的酒友,同意克劳区用他的名字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这篇文章必须谨慎为之,因为现在法官大加打击涉入毁谤案的媒体。不过,这总比没有好,而且他还可以受到保护。
  他斟满酒杯,看着荧幕上的标题,自顾自地笑着。“谁强暴了小村庄!”也许他会在其中放进自己的话,假装他是被作者采访。他决定不做人身攻击,不用容易引起讼争的字眼,只是温和地慨叹传统的消失与乡村生活的污染。他开始敲着键盘,享受着安全散布恶意的快感。
  赛蒙看看当周来自木匠、水管工、泥水匠与电器工的账单,无奈地摇头。这就好像帮意大利足球队签支票一一罗杰洛、毕亚吉尼、柯帕,而且可能一样昂贵。不过他们的活倒是干得挺好。他签完最后一串零,走到房子背后的露台上,妮珂早已开始在那儿做起日光浴来了。现在已是傍晚,山峦上方的天空从蓝色蜕变为嫣红,像染了薰衣草色的粉红,恩尼斯形容这样的色彩幻美得不够真实。
  再过不久,葡萄园就会抽出一片嫩绿,樱桃树也绽放出缤纷的花朵,而到此过复活节的观光客纷至沓来。赛蒙心想,他们就是我们未来的客人。他望了天空最后一眼,到屋内喝杯酒去了。
  第十七章
  “请问是强暴环境的恶徒萧赛蒙吗?”
  当他听出电话那头的声音,赛蒙不禁笑了。那是强尼·哈瑞斯,曾经是自己公司的文案,现在则是伦敦最努力散播小道消息的专栏作家。他不像散播语言的同业,他不会在背后捅他的对象一刀——至少不会不先给他们机会反驳。这些年来,他一直和赛蒙保持联络,陪他走过几段婚姻。除了在专栏中形容赛蒙为“情感脆弱的广告界领袖”,他一直非常善待赛蒙。
  “喂,强尼,我现在做了什么?”
  “很明显的,你正在毁灭普罗旺斯最不受破坏的村庄的日常生活。报纸上都写了,所以一定是真的,你这个凶残的恶棍。”哈瑞斯笑着说:“那是一篇只是暗示而不陈述事实的文章。事实上,做得十分漂亮。我很怀疑,你可亲的邻居竟然是狠毒的侏儒。”
  “所以,不是克劳区哩?”不过,现在已经不要紧了。要造成任何伤害,已经太迟了。
  “不是在他的报纸上,也不是他的署名。不过,文中倒是引述了他的话,如同他一贯所倡言的,你们仿佛在卢贝隆的棺柩上多钉了一根钉子,任意地进行我们误称为进步的伤害,诸如此类的狗屁倒灶。当然他不会让自己惹祸上身。这是老伎俩了,我也玩过许多次。无论如何,文章写得很有技巧,就是不让你有机会告上法庭。”
  “他写得多糟?”
  “你可以预期的,不友善,非常不以为然,但并非致命一击。等到有政治人物被抓到不堪入目的绯闻(这种事每个礼拜都会发生),人们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把它传真给你。但你最好有心理准备,有人会打电话给你,或许是那个怪里怪气的记者。”哈瑞斯停顿了一下,赛蒙听见打火机的声音,还有电话铃声。“我告诉你,一点好的报导是不碍事的,你了解我的,我一向免费宣传。你意下如何?”
  赛蒙笑着说:“你费尽心思的方式,真是令人难以抗拒。”他考虑了一会儿,“你何不在开幕时过来?时间应该是六且初,到时候,应该有些人物可以让你发挥。”
  “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带些人过来造声势。你需要一些欧洲人渣吗?一些意大利王公贵族吗?小明星还是妓女?我们走着瞧。我可以给你可爱的同性恋女演员,或者有酗酒问题的赛车手,或是‘赤裸裸’及‘偷车贼’乐团的键盘手……”
  “强尼,我希望这是一家优雅的小旅馆。只要带你众多的女友中的一个来就行了,其他的就让他们留在‘牢骚俱乐部’(Crouch Club)了,好吗?”
  哈瑞斯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扯远了,不过我会迁就你。告诉我日期,我会过去拥戴英国媒体的传统。”
  赛蒙说:“我怕的就是这个。不要忘记传真给我。”
  “已经在传了。捏住你的鼻子,很臭哦!不跟你聊了。”
  赛蒙放下话筒时嘴角还扬着笑。无耻而尖酸刻薄的强尼·哈瑞斯,总是会带给他好心情。直到传真到了,他的好心情还未散去。赛蒙反复读了两次以后,就把它给撕了。这样也能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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