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 第84章

  “大人。”
  “把大门打开了。”
  “是,大人。”
  “出去!”纳普金斯先生说,使劲挥着手。
  金格尔微微一笑,向门口走去。
  “慢着!”匹克威克先生说。
  金格尔停住了脚步。
  “我本来可以,”匹克威克先生说,“可以狠狠报复一下你和你那边那位伪善的朋友使我受到的遭遇的。”
  乔伯·特拉偷听见讲到他时,很有礼节地鞠了一躬,把手放在胸口。
  “我说,”匹克威克先生说,渐渐发起怒来,“我本来可以更厉害地报复你一下的,但是我只暴露了你,算是尽了我认为对于社会应尽的责任。这是宽恕,先生,但愿你不要把他忘掉。”
  匹克威克先生说到这几句话的时候,乔伯·特拉偷带着滑稽的庄严神情,把手罩在耳朵上好像希望不漏掉他所说的一个音节。
  “我只要再说一句,先生,”匹克威克先生说,现在是完全发起火来了,“就是,我真的可以断定你是个流氓,一个——一个恶汉——坏到极点——比我所见过或者听过的任何男子都坏,除了这个假装正经、装虔诚、穿桑子色制服的无赖。”
  “哈!哈!”金格尔说,“好家伙,匹克威克——好心肠——老胖子——可是千万不要冒火——坏事情呵,非常之坏——少陪了,少陪了——以后再见吧——好好保养你的精神——喂,乔伯——快走吧!”
  说了这些话,金格尔先生就照他的老调儿把帽子迅速往头上戴,大步走出了房间。乔伯·特拉偷停留了一下,四面看看,微微一笑,然后假装庄严地对匹克威克先生鞠了一躬,对维勒先生挤一挤眼睛——那种厚颜无耻的狡诈神情非任何笔墨所能形容——于是跟着他的很有发展的主人走了。
  “山姆,”匹克威克先生看见维勒先生随着往外走的时候说。
  “是。”
  “待在这儿。”
  维勒先生好像是不能不犹豫的样子。
  “待在这儿,”匹克威克先生重复说。
  “我不能在前面园子里把那个乔伯收拾一下吗?”维勒先生说。
  “那是一定不可以,”匹克威克先生回答。
  “我可以把他踢出大门吗,先生?”维勒先生说。
  “决不可以,”他的主人回答。
  维勒先生像是一时之间显出了不愉快的神情,这自从他跟他主人以来还是第一次。但是他的面部表情很快就明朗了,因为预先藏在大门背后的狡猾的麦士尔先生及时地冲了出来,极其老练地把金格尔先生和他的随从打得都滚下台阶,跌到放在下面的两个龙舌兰盆里。
  “我早就尽到了我的责任,先生,”匹克威克先生对纳普金斯先生说,“那末我和我的朋友们就告辞了。你的热情和周到的招待我们,我们在感激之余,请你允许我代表我们大家说一句,就是,要不是因为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使我们不得不如此的话,我们是决不会接受这种招待的,也就是说,决不会就这样放过先前的糟糕事情的。我们明天就要回伦敦离开这里。至于你的秘密,你尽管放心我们吧。”
  匹克威克先生如此这般地对于早上的待遇提出了抗议之后,就对太太小姐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尽管这家尽力挽留,还是带着朋友们走出了房间。
  “你把帽子还是戴上吧,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说。
  “在楼下呢,先生,”山姆说,急忙跑下楼去拿。
  除了那位漂亮的女仆厨房没有任何人,而山姆的帽子不知乱放在什么地方了,所以得找一找;漂亮女仆就点了火给他照着亮。他们差不多找了大半个厨房,漂亮女仆因为急于找着帽子,就跪在地下把靠门的一个角落里堆着的一切东西都翻了出来。那是个难以转身的角落,你要到那里就必须先关上门。
  “在这里了,”漂亮女仆说。“是这个吧,是不是?”
  “让我看看,”山姆说。
  漂亮女仆已经把蜡烛放在地板上了;而烛光非常暗,所以山姆就不得不也跪在地下才可以看得出那帽子到底是不是他的。那是一个很狭小的捌角,所以——这谁也不能怪,除非怪那个造房子的人——山姆和漂亮女仆就不得不靠得很紧了。
  “是的,是这顶帽子,”山姆说。“再见啦!”
  “再会!”漂亮女仆说。
  “再会!”山姆说;说着,他把那顶费了这么大的事才找到的帽子掉在地上了。
  “你真是个笨丫头,”漂亮女仆说。“你要是不当心的话,还会再丢掉的。”
  因此,为了免得他再把它丢了,她就替他戴在头上。
  是不是因为漂亮女仆的脸抬起来望着山姆的脸的时候显得更漂亮了呢,还是因为他们靠得太近所以发生这种偶然的结果呢,这是到今天还不清楚的事,总之,山姆亲了她的嘴。
  “你这不见得是有意的吧,”漂亮女仆说,红着脸。
  “唔,刚才不是有意的,”山姆说:“但是现在我要啦。”
  所以他又迅速地亲了她的嘴。
  “山姆!”匹克威克先生在楼梯栏杆上面喊。
  “来啦,先生,”山姆回答急忙跑上楼去。
  “你去了多长的时间了,”匹克威克先生说。
  “门背后有些什么难弄的新玩意儿呵,先生,所以这半天才把门弄开的罗,先生,”山姆回答说。
  这就是维勒先生初恋的最初一节。
  第26章 这里是巴德尔控告匹克威克的案子进行情形的一斑
  揭发了金格尔,完成了此次之行的目的,匹克威克先生决定立刻回伦敦去,以便了解在这期间道孙和福格两先生对他所提出的诉讼。在前面两章详细叙述过的那些可以令人纪念的事件之后的第二天清早,他就凭着他的性格所有的全部劲头和决心来行事了,按照这个决定,坐上了伊普斯威契开出的第一班马车的后座;就在夜暮降临之前,带着他的三位朋友和塞缪尔·维勒先生抵达首都。
  到了这里,朋友们暂时别离了。特普曼、文克尔和史拿格拉斯先生各自回府,为他们将来重访丁格来谷做一些必需的准备;匹克威克先生和山姆找到一个非常满意的地方,就是在伦巴德街乔治场的乔治和兀鹰大饭店里安置了下来。
  匹克威克先生吃过饭,喝完了第二品脱红葡萄酒,把丝手绢蒙在头上,把脚搁在火炉栏杆上,并且把身体向安乐椅上一躺,这时,维勒先生带着他的毡制的行李包走了进来,把他从甜美的安静的深思中惊醒。
  “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说。
  “先生,”维勒先生说。
  “我刚才在想,”匹克威克先生说,“在高斯维尔街巴德尔太太家里,还有我的一些东西,我得在再离开伦敦之前把它们料理一下拿出来。”
  “那很好哇,先生,”维勒先生回答。
  “我可以暂时把它们送到特普曼先生家里,山姆,”匹克威克先生继续说,“但是在把它们送走之前,必须得先查看一下,把它们收拾在一块儿。山姆,我要你到高斯维尔街去一趟,料理一下。”
  “马上去吗,先生?”维勒先生问。
  “马上,”匹克威克先生答。“等一会,山姆,”匹克威克先生接上去说,一面掏出钱袋来,“还要付点房钱。本来是要到圣诞节才到期,不过你付了吧,了却了这桩事。早一个月通知退掉我的房子。通知在这里,已经写好了。交给巴德尔太太,告诉她,她只要愿意的话,就贴召租条子吧。”
  “很好,先生,”维勒先生答:“还有要我帮忙的吗,先生?”
  “没有啦,山姆。”
  维勒先生慢慢地向门走去。像是料到还有什么吩咐;慢腾腾地开了门,慢腾腾地跨出去,慢腾腾地带上门,门带到只差一两寸就要关上的时候,匹克威克先生喊了起来:
  “山姆。”
  “是,先生,”维勒先生说,很快退了回来,随手把背后的门关上。
  “我不反对,不反对了,山姆,不反对你去试探试探巴德尔太太本人到底对我怎么样,那种可耻的、下流的和毫无根据的控诉是不是真的可能进行到最后。我说我并不反对你这样做,如果你自己愿意的话,山姆呵,”匹克威克先生说。
  山姆轻轻地点一点头表示明白了,走了。匹克威克先生又把丝手绢蒙上了头,打算定下心来睡一小会儿。维勒先生急急忙忙地出去执行他该执行的任务了。
  他走到高斯维尔街的时候差不多九点钟了。前面的小客堂里点着一对桔红色的蜡烛,窗帘上反映着一对小帽子的影子。巴德尔太太一定有客人了。
  维勒先生敲了敲门,隔了很久的时间——这段时间外面的人可用来吹了一个曲子,在里面的人用来点着了一支不容易化的扁蜡烛——于是有一双小靴子在地毯上啪啪地响着走过来,出现了巴德尔少爷。
  “喂,你这小皮猴子,”山姆说,“你妈妈好吗?”
  “她很好呵,”巴德尔少爷答,“我也好呵。”
  “唔,真是运气,”山姆说,“去对你妈妈说我要和她说话,我的小神童。”
  巴德尔少爷接到这种请求,就把那难融的扁蜡烛放在楼梯脚下,溜进前客堂通报去了。
  映在窗帘上的两只小帽子是巴德尔太太的两位最另眼看待的朋友的头上的东西,这两位也只是刚来一会,为的只是喝杯清静的茶,吃点热热的晚饭——一份猪蹄和一些烤乳酪。干酪正在炉子前面的一只小小的浅锅里烤得黄焦焦的,使人喜爱极了;猪蹄呢,正在炉架上放着的一口洋铁小锅子里煮得香喷喷的;巴德尔太太和她的两位朋友也正舒舒服服地在静静地闲谈,谈着她们的一切特别亲密的朋友和熟人;有关的事情这时巴德尔少爷应了门回来传达了塞缪尔·维勒先生告诉他的话。
  “匹克威克先生的仆人!”巴德尔太太惊讶说,脸发了白。
  “嗳呀呀!”克勒平斯太太说。
  “呀,我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哪,要不是我凑巧在这里的话!”山得斯太太说。
  克勒平斯太太是一位矮小的、敏捷的、好多事的多嘴女人;山得斯太太是位高大、肥胖、脸色阴沉的像苦瓜一样的人物;巴德尔太太的伙伴正是这两位。
  巴德尔太太感觉到兴奋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在现有的情况之下,除了通过道孙和福格之外,到底该不该和匹克威克先生的仆人接什么头,这是她们三位都不太清楚的事情,所以她们都不免有些惊慌失措了。在这种不知所措的情况之下,显然的,可做的第一件事是狠狠地揍那在门口发现维勒先生的孩子一顿。所以他的母亲就狠狠揍了他,而他就很好听地哇啦哇啦哭起来。
  “别吵——听见没有——你这调皮的东西!”巴德尔太太说。
  “是嘛;你母亲已经够可怜了,不要再麻烦她了,”山得斯太太说。
  “事实上,没有你,她已经烦得不得了了,汤姆,”克勒平斯太太带着同情的听天由命的态度说。
  “啊!运气真糟糕,可怜的羔羊!”山得斯太太说。
  这一切大道理只是叫不懂的巴德尔少爷哭得更响。
  “那末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巴德尔太太对克勒平斯太太说。
  “我想你应该去见见他的,”克勒平斯太太回答。“但是决不能没有一个证人在场。”
  “我想,两个证人更合法些,”山得斯太太说,她正像另外那位朋友一样,已经好奇得不得了了。
  “也许让他到这儿来更好些吧,”巴德尔太太说。
  “那是当然的,”克勒平斯太太回答,很快接受了这意见:“进来吧,年轻人;请你先把大门关上。”
  维勒先生立刻明白了;于是走进了客堂,如此这般对巴德尔太太交待他的事务:
  “对不起,如果有什么打扰的地方,太太,这就像强盗把老太太推在火上的时候对她说的罗;但是因为我和我的主人刚刚回到伦敦,而且马上又要离开,所以你看这是没有办法才这样的,真的很抱歉。”
  “当然嘛,仆人对于主人的错误是没有办法的呵,”克勒平斯太太说,被维勒先生言谈举止打动了。
  “当然罗,”山得斯太大附和说,由于她对那小小的洋铁锅所投射的那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看来,好像正在暗暗盘算如果留山姆吃晚饭的话,每人可以分到多少猪蹄。
  “所以我来呢,也就是为了这些事情,”山姆说,并不理她们打岔,“第一,是送我东家的通知来的——这就是。第二,是付房租——这就是。第三呢,告诉你要把他一切的东西收拾在一起,等我们叫人来拿的时候交给他。第四,对你说,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把房子出租——就是这些。”
  “不管怎么样,”巴德尔太太说,“我现在说,而且将来还要说,匹克威克先生无论在哪方面——除了一点——都算得是个真正的绅士。他的钱总是像银行一样地靠得住——总是的。”
  巴德尔太太说了这话,用手帕轻轻的擦擦眼睛,走出房间去打收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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