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导 第32章

  安妮愣住了。本来,人们普遍认为朝气蓬勃和举止文静是水火不相容的,她只不过想表示不同意这一看法,压根儿不想把本威克中校的举止说成是最好的。她犹豫了一阵,然后说道:“我并没有拿这两位朋友做比较。”不想将军打断了她的话:
  “这件事情是确凿无疑的,不是流言蜚语。我们是听弗雷德里克亲自说的。他姐姐昨天收到他的一封信,他在信里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们。当时,他也是刚刚从哈维尔的信中得知,那信是哈维尔当场从厄泼克劳斯写给他的。我想他们都在厄泼克劳斯。”
  这是安妮不能错过的一次机会,她因此说道:“我想,将军,我想温特沃思上校信中的语调不会使你和克罗夫特夫人感到特别不安。去年秋天,他和路易莎·默斯格罗夫看上去确实有点情意。不过,我想你们可能认识到,他们双方的感情都已淡漠了,尽管没有大吵大闹过。我希望这封信里没有流露出受亏待的情绪。”
  “丝毫没有,丝毫没有。自始至终没有诅咒,没有抱怨。”
  安妮连忙低下头去,藏住脸上的喜色。
  “不,不。弗雷德里克不喜欢喊冤叫屈。他很有志气,不会那样做。如果那个姑娘更喜欢另外一个人,她理所当然应该嫁给他。”
  “当然。不过我的意思是说,从温特沃思上校写信的方式来看,我希望没有什么东西使你觉得他认为自己受到朋友的亏待,而你知道,这种情绪不用直说就能流露出来的。他和本威克中校之间的友谊如果因为这样一件事而遭到破坏,或者受到损害,我将感到十分遗憾。”
  “是的,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信里压根儿没有这种情绪。他一点也没有讽刺挖苦本威克。他连这样的话都没说:‘对此我感到奇怪。我有理由感到奇怪。’不,你从他的写信方式里看不出他什么时候曾经把这位小姐(她的名字叫什么?)当作自己的意中人。他宽宏大度地希望他们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想这里面没有什么不解的怨恨。”
  将军一心想说服安妮,而安妮却并不完全信服,但是进一步追问下去将是徒劳无益的,因此她只满足于泛泛地谈论两句,或是静静地听着,将军也就可以尽情地说下去。
  “可怜的弗雷德里克!”他最后说道。“现在他得和别人从头开始啦。我想我们应该把他搞到巴思。索菲应该写封信,请他到巴思来。我管保这里有的是漂亮姑娘。他用不着再去厄泼克劳斯,因为我发现,那另一位默斯格罗夫小姐已经和她那位当牧师的年轻表哥对上了。埃利奥特小姐,难道你不认为我们最好把他叫到巴思吗?”
  下卷 第07章
  就在克罗夫特将军和安妮一边走着,一边表示希望把温特沃思上校叫到巴思时,温特沃思上校已经走在来巴思的路上。克罗夫特夫人还没写信,他就到达了。安妮下一次出门时,便见到了他。
  埃利奥特先生陪着两个堂妹和克莱夫人,来到米尔萨姆街。不想天下起雨来,雨不大,但是夫人小姐们希望能找个避雨处,特别是埃利奥特小姐,她希望达尔林普尔夫人的马车能把她们送回家,因为她见到那辆马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于是,埃利奥特小姐、安妮和克莱夫人便躲进莫兰糖果店,埃利奥特先生走到达尔林普尔,夫人跟前,劳驾她帮帮忙。他当然获得了成功,很快回到了夫人小姐这里。达尔林普尔夫人十分乐意送她们回家,过几分钟会来招呼她们的。
  子爵夫人用的是辆四轮马车,只能坐四个人,再多就挤不下了。卡特雷特小姐陪着她母亲,因此不能期望让卡姆登巷的三位女士都上车。埃利奥特小姐无疑是要坐上去的,无论让谁承受不便,也不能让她有所不便。但是解决另外两个人的谦让问题却费了一番工夫。安妮不在乎这点雨,极其诚恳地希望同埃利奥特先生走回去。可是克莱夫人也不在乎这点雨,她简直认为雨不在下,何况她的靴子又那么厚J比安妮小姐的还厚。总而言之,她客客气气的,就像安妮一样迫切希望同埃利奥特先生走回去。两人宽宏大量地谦让来谦让去,实在争执不下,不得已只好由别人代为裁夺。埃利奥特小姐坚持认为克莱夫人已经有点感冒,埃利奥特先生受到恳求,还是断定他堂妹安妮的皮靴更厚些。
  因此,大伙决定让克莱夫人坐到马车上。这个决定刚刚作出,坐在窗口附近的安妮清清楚楚地看见温特沃思上校顺着大街走来。
  她的惊讶只有她自己觉察得到,但是她当即感到她是世界上最大的笨蛋,真是荒唐至极,不可思议!一时之间,她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一片模糊。她茫然不知所措,只怪自己不冷静,等她好不容易恢复了神志,却发现别人还在等车。一向殷勤讨好的埃利奥特先生马上朝联盟街走去,替克莱夫人办点什么事情。
  安妮很想走到外门那儿,看看天在不在下雨。她为什么要怀疑自己别有用心呢?温特沃思上校一定走没影了。她离开座位想走。她不应该怀疑自己心里有什么不理智的念头,也不应该怀疑自己头脑深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要看看天在不在下雨。可是转眼间她又转回来了,只见温特沃思上校和一帮先生女士走了进来。明摆着,这些人都是他的朋友,他准是在米尔萨姆街下面一点碰见他们的。一见到安妮,他显得十分震惊,安妮从未看见他这么慌张过,满脸涨得通红。自打他们重新结交以来,安妮第一次感到自己没有他来得激动。她比他有个有利条件,在最后一刹那做好了思想准备,惊愕之际,那种震慑、眩晕、手足无措的最初感觉已经消失。可是,她心里仍然很激动。这是激动、痛苦加高兴,真有点悲喜交集。
  温特沃思上校对她说了两句话,然后便走开了。他的样子十分尴尬。安妮既不能说他冷漠,也不能说他友好,也不能一口咬定他很窘迫。
  过了一会,他又走过来同她说话。两人相互询问了一些共同关心的问题,可是八成谁都没有听进去,安妮仍旧觉得他不像以前那样从容不迫。以往,他们由于经常在一起,说起话来显得十分自然、随便。但是他现在却做不到了。时光使他发生了变化,或者是路易莎使他发生了变化。他总是有点局促不安。他看样子倒挺好,仿佛身体和精神都不感到痛苦。他谈起了厄泼克劳斯,谈起了默斯格罗夫一家人,甚至谈起了路易莎,而且在提到她的名字时,脸上甚至掠过一副既俏皮又神气的表情。然而,温特沃思上校毕竟是忐忑不安的,无法装出泰然自若的样子。
  安妮发现伊丽莎白不肯认他,对此她并不感到奇怪,但却感到伤心。她知道温特沃思上校看见了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也看见了他,而且彼此心里都明白对方是谁。她相信,温特沃思上校很愿意被认作朋友,正在满心期待着,不想安妮痛心地见到姐姐把脸一转,依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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