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桑觉寺 第14章

  “好孩子,你弄乱了我的长裙,”艾伦太太答道。
  凯瑟琳的表白虽然是孤立无援的,但总算没有白费。蒂尔尼脸上浮现出更加真诚、更加自然的笑容。他带着只是有点假意冷淡的口吻答道“无论如何,我们要感谢你,因为我们在阿盖尔街打你旁边走过时,你还祝愿我们散步愉快呢。谢谢你特意回头望望。
  “说真的,我可没祝愿你们散步愉快,我压根儿没有想到。不过我苦苦央求索普先生停车。我一见到你们就冲他吆喊。艾伦太太,难道—一哦!你不在场。可我真是这样做的。假使索普先生停下车,我准会跳下来去追你们。”
  天下有哪位亨利听了此话还能无动于衷?至少亨利·蒂尔尼没有无动于衷。他带着更加甜蜜的微笑,详尽叙说了他妹妹如何忧虑,如何遗憾,如何相信凯瑟琳的为人。“哦,请你别说蒂尔尼小姐没有生气,”凯瑟琳嚷道,“因为我知道她生气了。今天早晨我去登门拜访,她见都不肯见我。我刚离开府上,就见她走出屋来。我很伤心,但是并不记恨她。也许不知道我去过府上。”
  “我当时不在家。不过我从埃丽诺那儿听说了,她事后一直想见见你,解释一下如此失礼的原因。不过,也许我同样可以解释。那只是因为我父亲----。他们刚好准备出去散步,我父亲因为时间晚了,不愿意再耽搁,便硬说埃丽诺不在家。我向你担保,就是这么回事。埃丽诺很懊恼,准备尽快向你道歉。”
  凯瑟琳听到这话,心里慰藉了不少,然而多少还有几分担忧,于是徒然迸出一个十分天真然而叫对方非常作难的问题:“可是,蒂尔尼先生,你为什么不像你妹妹那样宽宏大度?如果她能如此相信我的好意,能认为这只不过是个误会而已,那你为什么动不动就生气?”
  “我!我生气?”
  “是啊,你走进包厢时,我看你的脸色,就知你准在生气。”
  “我生气!我哪有这个权利!”
  “唔,凡是看见你脸色的人,谁也不会以为你没有这个权利。”
  蒂尔尼没有答话,只是请她给他让个地方,同她谈起了那出戏。他和她们坐了一会。他实在太和蔼可亲了,凯瑟琳真舍不得让他走。不过他们分手前说定,要尽快实现他们的散步计划。蒂尔尼离开她们的包厢时,凯瑟琳除了对此有些伤感以外,总的说来,还是天下最快乐的人儿。
  他们交谈的当儿,凯瑟琳惊奇地地发现:约翰·索普从未能在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地呆上十分钟,现在正和蒂尔尼将军说话。当她觉察自己可能是他们注意和谈论的对象时,她感到的不止是惊讶。他们可能谈论她什么呢?她担心蒂尔尼将军不喜欢她的外表。她觉得,这体现在他宁可不让女儿见她,也不肯把自己的散步推迟几分钟。“索普先生怎么会认识你父亲?”凯瑟琳急切地问道,一面将两人指给她的同伴看。蒂尔尼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他父亲像所有军人一样,交际很广。
  戏结束后,索普就来搀她们出场。凯瑟琳是他献殷勤的直接目标。他们在休息室等候轿子时,凯瑟琳有个问题几乎从心底溜到舌尖上,不料被索普拦住了,只听他洋洋得意地问道:她有没有看见他在和蒂尔尼将军谈话。“这个老头真神气!既健壮,又活跃,像他儿子一样年轻。老实说,我很敬仰他。真是个大有绅士派头的好人。”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认识他!巴思附近的人,我没有几个不认识的。我常在贝德福咖啡馆遇见他。今天他一走进弹子房,我就又认出了他的面孔。说起来,他是这里最出色的弹子手。我们在一起打了几下,不过我起初几乎有点怕他。我俩的机会是五比四,对我不利。我要不是打出了也许是世界上最干脆利落的一击——我正中他的球——一不过没有台子我说不明白。然而我的确击败了他。真是一表人才,和犹太佬一样有钱。我很想跟他一起吃吃饭,他的饭一定很丰盛。不过你知道我们在谈论什么吗?谈论你,真的谈论你!将军认为你是巴思最漂亮的姑娘。”
  “哦、胡说八道!你怎么能这样说?”
  “你知道我是是怎么说的吗?”(压低声音)。“‘说得好啊,将军,’我说,‘我和你的看法完全一致’。”
  凯瑟琳听到索普的称赞,远远比不上听到蒂尔尼将军的称赞时来得高兴,因而她被艾伦先生唤走时,一点也不感到遗憾。不过索普非要把她送上轿子,上轿前,一直在甜言蜜语地奉承她,虽然对方一再求他别说了。
  蒂尔尼将军不但不讨厌她,反倒赞美她,这可叫人太高兴了。凯瑟琳欣喜地感到,他们家里,她不必害怕去见任何人了。这一晚上,她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上卷 第13章
  星期一到星期六这几天,读者已经眼看着过去了。每天的情况,每天的希望与忧虑、屈辱与快乐,都分别作了说明,现在只需描述一下星期日的痛苦,使这一周告以结束。去克利夫顿的计划缓期了,但是并未取消。今天下午去新月街散步时,此事又被提了出来。伊莎贝拉和詹姆斯进行了私下磋商,伊莎贝拉是打定主意要去的,詹姆斯则一心要讨好她。两人说定;若是天公作美,他们明天上午就去;为了按时回到家里,要一大早就动身。事情谈妥了,也得到了索普的赞同,剩下的只消通知一声凯瑟琳。凯瑟琳去找蒂尔尼小姐说话,离开了他们几分钟。在此期间,他们全都计划好了,她一回来,立刻要他答应一起去。但是出乎伊莎贝拉的意料之外,凯瑟琳没有愉愉快快地表示赞同,而是板着副面孔。说她十分抱歉不能去。她有约在先,上次就不该去,这次更不能奉陪了。她刚才与蒂尔尼小姐谈妥,明天进行那次约定的散步。这已经完全说定了,她无论如何不能反悔。但是,索普兄妹当即焦急地吆喊说:她必须而且应该取消那个约会。他们明天一定要去克利夫顿,而且不能落下她。只不过是一次散步吗,推迟一天有什么关系,他们不许她拒绝。凯瑟琳感到为难,但是并没屈从。“你别逼我碰,伊莎贝拉。我同蒂尔尼小姐的约了。我不能去。”可这无济于事。同样的论点劈头盖脑地向她袭来:她必须去,她应该去,他们不许她拒绝。“这容易得很,你就对蒂尔尼小姐说你刚想起先前的一次约会,只要求把散步推延到星期二。”
  “不,这并不容易。我不能那样做。我先前没有约会。”可是伊莎贝拉越逼越紧。她百般亲切地恳求她,心肝宝贝地叫着她。她相信,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她那最亲爱的凯瑟琳决不会当真拒绝一个如此疼爱她的朋友。她知道,她心爱的凯瑟琳心地善良,性情温柔,很容易被她心爱的人说服。谁想怎么说都不起作用。凯瑟琳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虽然不忍心听到如此情恳意切,苦口婆心的恳求,但是丝毫也不动摇。这时,伊莎贝拉改换了方式。她责怪说,凯瑟琳只不过刚刚认识蒂尔尼小姐,可待她比待最要好的老朋友还亲切。总之一句话,责怪她对她本人越来越冷淡了。“凯瑟琳。当我见到你因为外人而怠慢我时,我不能不感到嫉妒。我爱你爱到了极点啊!我一旦爱上了什么人,那是什么力量也无法改变的。我相信,我比什么人都重感情,正因为太重感情,所以心里总是不得安宁。我承认,眼见着外人夺去了你对我的友爱,我感到伤心透了。一切好处都让蒂尔尼兄妹独占了。”
  凯瑟琳觉得这番指责既奇怪,又不客气。难道作朋友的就该把自己的感情暴露给别人?在她看来,伊莎贝拉心胸狭窄,自私自利。除了自我满足而外,别的一概不顾。她心里浮起了这些沉痛的念头,但是嘴里什么也没说。这当儿,伊莎贝拉拿手帕擦着眼睛。莫兰见此情景心里一阵难受,禁不住说道:“得了,凯瑟琳,我看你现在不能再执拗了。牺牲也不很大,为了成全这样一位朋友。我想你如果还要推却的话.那就太不客气了。”
  哥哥公开与她作对,这还是头一遭。唯恐引起哥哥的不快,凯瑟琳建议来个折中。只要他们肯把计划推迟星期二(这对他们并不困难、因为这只取决于他们自己),那她就和他们一起去。不想对方立即答道:“不行。不行!那可不行,索普说不定星期二还要进城。”凯瑟琳感到遗憾,她再也无能为力了。接着沉默了一会,随即又被伊莎贝拉打破了,只听她带着冷漠愤懑的口气说道:“好吧,那这次活动告吹了。要是凯瑟琳不去,我也不能去。不能就我一个女的去。这不成体统,,我无论如何也不干。”
  “凯瑟琳,你一定得去。”詹姆斯说。
  “可是索普先生为什么不能另带一个妹妹去?我敢说她们两个谁都愿意去。”
  “谢谢,”索普嚷道:“可是我来巴思不是为了带着妹妹到处兜风的,看上去像个傻瓜。不,你假使不去,我要去就是混蛋。我去只是为了带着你兜兜风。”
  “你这番恭维并不使我感到荣幸。”可惜索普没听见她这话,便忽地转身走了。
  那另外三个人继续一起走着,说起话来使可怜的凯瑟琳感到极其别扭。他们有时一言不发,有时又一连迭声地祈求她,责备她。虽然心里不和,她还挽着伊莎贝拉的手臂。她一会儿心软下来,一会儿又被激怒。但她总是很烦恼,总是很坚定。
  “我以前不知道你有这么固执,凯瑟琳,”詹姆斯说道。“你以前总是很好说话。我几个妹妹里头,原来就数你最和善,脾气最好。”
  “我希望我现在也是如此。”凯瑟琳很动情地答道,“可我实在不能去。即使我错了,我也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我想,”伊莎贝拉低声说,“这样做倒不费踌躇呀。”
  凯瑟琳心里气急了,一下子把胳膊抽走了,伊莎贝拉也没反抗。如此过了十多分钟,索普终于又回来了,他带着较为快活的神气说道:“唔,我把问题解决了。我们明天可以心安理得地一起去了。我去找过蒂尔尼小姐,替你推托了。”
  “你没去!”凯瑟琳嚷道。
  “我发誓去过了。我刚从她那儿来。我跟她说是你叫我来的。说你刚刚想起早已约好明天和我们一道去克利夫顿,因此要到星期二才能与她一道去散步。她说也好,星期二对她同样很方便。因此我们的困难全部迎刃而解。我这主意不错吧?”
  伊莎贝拉又一次喜笑颜开了,詹姆斯也跟着高兴起来。
  “你这主意的确妙极了!唔,亲爱的凯瑟琳,一切困难全解决了,你已经正大光明地解约了,我们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一番了。”
  “这可不行,”凯瑟琳说。“我不能答应这样做。我得马上追上蒂尔尼小姐,把真情告诉她。”
  不想伊莎贝拉抓住她一只手,索普抓住另一只,三人苦苦相劝。就连詹姆斯也很生气。既然事情都解决了,蒂尔尼小姐自己还说星期二同样适合她,再去节外生枝,岂不荒谬至极。
  “我不管。索普先生没有权利捏造这种谎言。假使我觉得应该推迟的话,我可以亲自对蒂尔尼小姐去说。索普先生那样做只会显得更冒昧。我怎么知道他已经……也许他又搞错了。他星期五的错误导致我采取一次冒昧的行动。放开我,索鲁先生,别抓住我,伊莎贝拉。”
  索普告诉她,蒂尔尼兄妹是追不上的,刚才他赶上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拐进布鲁克街,现在也该到家了。
  “那我也要去追,”凯瑟琳说道。“他们无论走到哪里,我也要追上去。说也没用。我认为错误的事清,别人要是无法说服我去干,也休想骗我去干。”说罢,她挣脱身子,匆匆离去了。索普本想冲下去追她,不料让詹姆斯止住了。“让她去吧。她想去就让她去吧。她固执得像……”
  莫兰没有说完他的比喻,因为这实在不是个很文雅的比喻。
  凯瑟琳心里非常激动,穿过人群尽量快走,唯恐有人追来,不过她决心坚持到底。她一边走,一边思忖刚才的情景。她不忍心让他们失望,惹他们生气,特别是不忍心惹她哥哥生气,但她并不后悔自己拒绝了他们。撇开个人的喜好且不说,仅凭和蒂尔尼小姐再次失约,取消五分钟前才自愿许下的诺言,而且还捏造借口。这一定是大错特错了。她拒绝他们并非仅仅出自个人考虑,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个人的愿望,因为跟他们去旅行,看看布莱兹城堡,在某种程度上倒可以满足这个愿望。不,她考虑的是别人,是别人对她人格的看法。她相信自己没有过错,可这还不足以使她恢复镇静。不向蒂尔尼小姐说清楚,她心里不会感到踏实。她出了新月街以后便加快了脚步,剩下的路几乎是一溜小跑,直至到达米尔萨姆街尽头。她动作如此之快,尽管蒂尔尼兄妹一开始领先很多,可是当她看见他们时,他们才刚刚进屋。仆人仍然站在门口,门还开着。凯瑟琳只是客气地说了声她马上要同蒂尔尼小姐说话,便匆匆打他旁边走过,跑上搂去。接着,顺手推开第一扇门,恰巧让她碰到了,即刻发现自己来到了客厅,蒂尔尼将军和他的儿子女儿都在里面。她立即作了解释,不过,由于心情紧张和呼吸短促的缘故,其唯一的缺陷是压根儿不像作解释。“我急火火地跑来了——这完全是个误会。我从没答应跟他们去。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们我不能去。我急火火地跑来解释。我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我,我实在等不及让仆人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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