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斯菲尔德庄园 第7章

  “不错,这的确会带来麻烦,”伯特伦先生说。“这会让人误入歧途,不知所措。你形容得一点不差的贴发无边小圆软帽和忸怩的神态(形容得再恰当不过了),让你一见就知道该怎么办。去年,有个姑娘就因为缺少你所形容的这两个特征,我被搞得非常尴尬。去年9月——就在我刚从西印度群岛回来——我和一位朋友到拉姆斯盖特去了一个星期。我的这位朋友姓斯尼德——你曾听我说起过斯尼德,埃德蒙。他父亲、母亲和姐姐妹妹都在那里,我跟他们都是第一次见面。我到达阿尔比恩他们的住地时,他们都不在家,便出去寻找,在码头上找到了他们。斯尼德太太,两位斯尼德小姐,还有她们的几个熟人。我按照礼仪鞠了个躬,由于斯尼德太太身边围满了男人,我只好凑到她的一个女儿跟前,回去的路上一直走在她身旁,尽可能地讨得她的好感。这位小姐态度非常随和,既爱听我说话,也爱自己说话。我丝毫不觉得我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两位小姐看上去没什么差别,穿着都很讲究,像别的姑娘一样戴着面纱,拿把阳伞。可后来我才发现,我一直在向小女儿献殷勤,她还没有进入社交界,惹得大女儿极为恼火。奥古斯塔小姐还要等六个月才能接受男人的青睐,我想斯尼德小姐至今还不肯原谅我。”
  “这的确很糟糕。可怜的斯尼德小姐!我虽说没有妹妹,但是能体谅她的心情。午纪轻轻就让人看不上眼,一定十分懊丧。不过,这完全是她妈妈的过错。奥古斯塔小姐应该由家庭女教师陪着。这种不加区别一视同仁的做法绝对不行。不过,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普莱斯小姐的情况。她参加舞会吗?她除了到我姐姐家赴宴以外,还到别处赴宴吗?”
  “没有,”埃德蒙答道,“我想她从未参加过舞会。我母亲自己就不好热闹,除了去格兰特太太家以外,从不去别处吃饭,范妮便待在家里陪她。”
  “噢!这么说,问题就清楚了。普莱斯小姐还没进入社交界。”
  第一卷 第六章
  伯特伦先生出发到B城去了,克劳福德小姐这可要觉得她们的社交圈子残缺不全了。两家人近来几乎天天聚会,克劳福德小姐这下肯定会由于他的缺席而黯然神伤。汤姆走后不久,大家在庄园里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仍坐在桌子下首她最喜欢的位置上,做好充分准备去感受由于换了男主人而引起的令人惆怅的变化。她相信,这肯定是一场十分乏味的宴会。与哥哥相比,埃德蒙不会有什么话好说。沿桌分汤的时候,他会无精打采,喝起酒来笑也不笑,连句逗趣的话都不会说,切鹿肉时也不讲起以前一条鹿腿的轶事趣闻,也不会说一个“我的朋友某某人”的逗人故事。她只好通过注视桌子上首的情景,以及观察拉什沃思先生的举动,来寻找乐趣。自从克劳福德家兄妹俩到来之后,拉什沃思先生还是第一次在曼斯菲尔德露面。他刚去邻郡看望过一个朋友,他这位朋友不久前请一位改建专家改建了庭园,拉什沃思先生回来后满脑子都在琢磨这个问题,一心想把自己的庭园也如法炮制一番。虽然很多话说不到点子上,但他还偏爱谈这件事。本来在客厅里已经谈过了,到了餐厅里又提了出来。显然,他的主要目的是想引起伯特伦小姐的注意,听听她的意见。而从伯特伦小姐的神情举止看,虽说她有些优越感,对他毫无曲意逢迎之意,但是一听他提起索瑟顿庄园,加之由此引起了种种联想,她心头不由得涌现出一股得意之感,使她没有表现得过于无礼。
  “我希望你们能去看看康普顿,”拉什沃思先生说,“真是完美极啦!我一辈子都没见过哪个庭园变化如此之大。我对史密斯说,变得我一点都认不出来了。如今,通往庭园的路可是乡间最讲究的一条路了。你看那房子令人无比惊奇。我敢说,我昨天回到索瑟顿的时候,它那样子看上去像一座监狱——俨然是一座阴森可怖的旧监狱。”
  “胡说八道!”诺里斯太太嚷道。“一座监狱,怎么会呀!索瑟顿庄园是世界上最壮观的乡间古宅了。”
  “这座庄园非得改造不可,太太。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哪个地方这样需要改造。那副破败不堪的样子,我真不知道怎样改造才好。”
  “难怪拉什沃思先生现在会有这个念头,”格兰特太太笑盈盈地对诺里斯太太说。“不过放心好了,索瑟顿会及时得到改造,让拉什沃思先生处处满意。”
  “我必须进行一番改造,”拉什沃思先生说,“可又不知道怎么改造法。我希望能有个好朋友帮帮我。”
  “我想,”伯特伦小姐平静地说,“你在这方面的最好朋友应该是雷普顿先生①。”(译注:①雷普顿(HumphryRepton,1752-1818),英国园林设计师。)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给史密斯干得那么好,我想我最好马上就把他请来。他的条件是每天五几尼。”
  “哎,哪怕一天十几尼,”诺里斯太太嚷道,“我看你也不必在意。费用不该成为问题。我要是你的话,就不去考虑花钱多少。我要样样都按最好的样式来做,而且尽量搞得考究些。像索瑟顿这样的庄园,什么高雅的东西都应该有,需要多少钱都应该花。你在那儿有充足的空间可以改造,还有能给你带来丰厚报酬的庭园。就我来说,假如我有索瑟顿五十分之一的那么一块地方,我就会不停地种花植树,不停地改建美化,因为我天生就酷爱这些事情。我现在住的地方只有微不足道的半英亩,如果想在那里有所作为,那未免太可笑了。那样做也太滑稽了。不过,要是地盘大一些,我会兴致勃勃地加以改造,种花植树。我们住在牧师住宅的时候,就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情,使它跟我们刚住进去时相比,完全变了个样。你们年轻人恐怕不大记得它原来的样子。要是亲爱的托马斯爵士在场的话,他会告诉你们我们都做了哪些改进。要不是因为可怜的诺里斯先生身体不好,我们还会再做些大量的改进。他真可怜,都不能走出房门欣赏外边的风光。这样一来,有几件事托马斯爵士和我本来说过要干的,我也心灰意冷地不去干了。要不是由于这个缘故,我们会把花园的墙继续砌下去,在教堂墓地周围种满树木,就像格兰特博士那样。实际上,我们总在不停地做点改进。就在诺里斯先生去世一年前的那个春天,我们挨近马厩墙种下了那棵杏树,现在长成了一棵大树,越来越枝繁叶茂了,先生,”诺里斯太太这时是对着格兰特博士说的。
  “那棵树的确长得很茂盛,太太,”格兰特博士答道。“土质好。只是那杏子不值得去采摘,我每次从树旁走过时都为此感到遗憾。”
  “这是一棵摩尔庄园杏,我们是当做摩尔庄园杏买的,花了——就是说,这棵树是托马斯爵士送我们的礼物,不过我看到了账单,知道是用七先令买来的,也就是一棵摩尔庄园杏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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