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鼠 第十八章 别了,澳大利亚(3)

  面对新发现的自由即女性的自由,她表现出鸟儿般的兴奋。可突然事先毫无警告,一股阴郁的厌恶向她袭来。这东西对她女性至深的自我来说,几乎是袭击了她的子宫,令她发狂。她突然疯狂地仇恨起澳大利亚来了。因为以前她对澳大利亚充满了热切的希望,现在她更为狂怒了。什么,这一切难道都要从她这里夺走吗——这天堂般的光芒,天堂般的光芒啊,这像生命原生质般的美好的自由?这一切都要被褫夺吗?
  理查德这只地狱之鸟在向她一遍遍布道:“别信这个。你无法享有这种赦免般的自由。这纯属幻想。你无法享有这种免除了控制的自由,这是行不通的。这种状况不会稳定,早晚会有反作用,会出现灾难,这是不可避免的。你必须有内在的控制力,你的灵魂中必须有权威的黑暗重量,必须有谨慎严厉的自敛。你一定要处在主的手掌中,你无法逃脱主那黑暗的手心,甚至在自由的澳大利亚也不行。如果你试图尝试过多的自由,你就会招魔鬼的折磨。这可不行。过多的自由意味着你将自己从主的手中赦免了,而一旦获得了赦免,你就会落入魔鬼的嘴里,魔鬼。你等着瞧吧,你们这些疯狂追求更多自由的白种女人们。等待吧,等你们得到了它,你就看魔鬼怎么张开肮脏的爬虫嘴咬你们吧。等着吧,你们这些热爱澳大利亚及其自由的人们。我让你自由,直到自由像老鼠一样用污臭的嘴来咬你。我放你自由,放你——”
  他冲她布道,就像一条狗在丧失理智地狂吠。实在令她厌恶透顶。
  可渐渐地,这种感觉开始向她袭来。当澳大利亚在她眼里变得不那么清洁时,她感到十分厌恶,那是肮脏的恶作剧所致。这种厌恶全然攫住了她。随后袋鼠死了。现在她身陷黑暗中,被洪水包围着,四下里响彻着地狱般的喧嚣。
  对理查德来说,同哈丽叶一起困在这黑暗的水之洞穴里,就如同与一只病虎一起关在笼子里一样。就像一头阴郁的病虎,哈丽叶几乎无法动弹,因为厌恶感重重地压迫着她。她恨澳大利亚,对它深怀厌恶。她心情阴郁,十分懊恼。她亦仇视那个狂吠的白种狗理查德,他喋喋不休地喊着什么控制权威和主的手。她离开欧洲,是怀着对欧洲自古以来权威之负担的仇恨。她亦仇恨那叫人厌恶的萎缩的主的手,主就是那个老犹太人罢了。对旧欧洲的敌视不死,对自由的新大陆的向往不死,特别是这个遥远的澳大利亚。
  可现在,现在,这自由都化作了肮脏的水吗?澳大利亚那无法控制的绅士风度和难以污染的自由,这些会转过身来咬她,像某些嘴巴肮脏的爬虫如蜥蜴或蝾螈那样?它是否已经咬了她呢?
  她因着反感而恶心,她想逃离,逃到美国去,那个地方不这么新调多情。可能会硬朗、贪婪、霸道些,但不这么黏乎乎,不这么多愁善感。
  这黑暗、潮湿、滑溜、刮风的三天算是把她毁了。第二天一早,天气好转了一点,理查德忙不迭地奔向邮局。男孩子们身穿雨技,光着脚光着腿淌水去上学。一阵暴雨袭来,如同瓢泼,理查德忙跑回家,浑身淋成个落汤鸡。回家来了,回到黑暗的屋里同阴郁的老虎哈丽叶为伴。
  暴风雨在继续,整天整夜昏天黑地,翌日依然,屋里屋外一样黑暗。哈丽叶更加气愤了,那模样恰似一头狂怒的病虎。第三天下午,天有好转,暴雨转成小雨,于是理查德穿上厚厚的靴子到岸边上去了。草地上一片浅水偏偏,崖上则形成了一道瀑布般的水流。大海汪洋一片,一波接一波的黄浪声音单调地拍打着海岸,涌上陆地。泡沫激荡,在崖下的巨石之间堆成了小山。黄色海水咆哮着,激荡着,嘶鸣着涌出茫茫黄色的海水,声音单调地冲击着陆地。哈丽叶凝视了一阵子,颤抖着向下张望,颇似一头洪水中的病虎。然后她转过身跑进屋来。
  理查德试图在崖下走走。可是整个海岸已经毁了,面目全非了。出现了一片新石头,漂砾堆成了堆,泥汤样的水在哗哗流淌,到处是一堆堆塌陷的泥土。
  第四天里,风势减弱,雨丝稀稀落落,黑暗的天空开始变亮了。渐渐地风暴停息了。不过海上仍然风暴不住。浪头依然不停地咆哮着。海岸一片狼藉。海滩似乎下陷了或被冲散了,岸上是一片石头和漂砾的灾难场景。理查德跌跌撞撞走过湿地来到有点沙子的地方,这里海藻成了堆像灌木丛一样,在这儿他多少能走。可他很快就遇上了新的障碍。原先在沙滩边沿下陷的小溪形成了一泓长长的水潭,沙坡很是自在美丽,可现在这水却开了口子,沙坡塌了,像一条咆哮的小河冲向咆哮的海浪。清亮的淡水与海浪相遇时发出咆哮,时而冲入海中,时而退缩回来,发出抗议的呼号。水与水的较量。
  在索默斯逗留期间,这海滩不会再恢复了,这条河木会再降到沙滩下面去,沙岸不会复原。它变成了一片乱石堆,那条小溪阻断了路。哈丽叶决不再下到海滩上去。海上仍然风大浪高,毫不退缩,狠毒地抽打着悬崖,让人靠近不得。理查德顶着冷风独自一人来到这敌意的海滩上,寻找风暴后留下的贝壳。海浪随时会冲上来,逼得他慌张逃窜。大海在他眼中颇有点女人气,爱报复。“该死的水,该死的,浪头那么大,把贝壳全冲走了——”他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像是在宣战,以恶毒对付海洋的恶毒。
  已经八月了,春天来了,蓝色的天空中悬着一颗炽热的太阳。只是大海不会而且也不能再恢复原有的美丽。理查德更愿意到内地去。平房的花园里,合欢和山茶树上正是花满枝头,阳光下鸟儿在飞翔。清晨春意盎然,可下午却像夏天一样热,热得人昏昏欲睡。此时哈丽叶的灵魂早已离开了澳大利亚去了美国,所以他能用新的眼光轻松地看待澳大利亚了。她再也不会像初来乍到时那样激情地拥抱澳大利亚了。
  理查德雇了一辆双轮小马车,由一匹小马拉着进了灌木丛。有时他们会坐汽车,不过他们更喜欢这种轻便舒服的小马车。他们坐在车里,哈丽叶身材丰腴,满面微笑,瘦小的理查德坐在她身边,像任何一对儿澳大利亚夫妇那样,坐在一匹寒酸小马拉着的寒怆车子里。马车慵懒地在桉树下的公路上行使,又爬上丛林中的陡峭山坡,朝山口走去。
  在一个晴好的春日驾车进澳大利亚灌木丛,没有比这更美的事了,大多数日子都是晴天,热天。山坡上,高大的桉树下蕨树和菜棕永远是黑乎乎的。可一旦上了山顶,远离了公路和海面,在洒满阳光、人迹罕至的稀疏灌木丛里的砂子路上行驶,那简直像天堂。他们胜过一条清澈无比的小溪,上了岸进入无名地带,小马平静地拉车前行。
  灌木丛正值花季,合欢花开得正盛。合欢花是澳大利亚的国花,有三十二种之多。但理查德在此只发现七种。那红茎淡黄的小合欢树只有一两英尺高,在砂子路边开得如霞如烟,是那么娇小的春花儿。那种刺儿合欢一身的苍白绒球,盘根错节长在溪岸上。还有生着小铃铛花的荒地合欢,开得像白色的石铺花,长得高大挺直。在这之上,是茂盛的金色合欢花,开在细长如线的花茎上,到处都是。美丽的蓝色花朵中点缀着金色的子粒,三瓣儿,像芦花,可是那蓝色如此深重,透着澳大利亚的阴暗气息。再往前就是一处空荡荡荒蛮的地方,一片灰色,有几棵烧焦的按树。这里曾发生过一场灌木丛火灾。就在这片荒地旁,十二英尺高的枝头开着大朵大朵的花儿,像是树顶端球茎上税稠的深色百合,血一样深红。再越过一条小溪,又见散落的灌木丛和最为奇特的黄红色灌木丛,是由红千层属植物组成的,恰似倒立着的金色硬毛刷。还有奇特的“黑孩子”,一条黑色的腿,头上放射着墨绿色的针叶,种茎高高耸立,比人的个头还高。这里一片,那里一丛,到处是生着黛色细叶合欢花的金黄灌木丛。
  理查德转过身,他们沿着小溪投身到野草丛和奇妙的灌木丛中去。溪流边,合欢花一片金黄,满目的金黄灌木丛如火如荼。这澳洲的春之气息,世上金黄色花卉中最为馥郁芬芳之气,发自那饱满的一朵朵合欢花蕾。这里有一种彻底的孤独感。荒无人烟,头顶上的天空一尘不染,还有,稍远处的桉树苍劲晦暗。奇怪的鸟语啁啾,那么生动,四下里此起彼伏。除了这些,还有那种难以言表的听似青蛙的奇特叫声,就是这澳洲灌木丛亘古不变的岑寂了。
  这景象很奇妙。桉树看似水生灰暗,据说它一经成熟就从心里开始枯萎。但可喜的是,就在这阴沉、空洞的桉树丛和岑寂的石楠丛,春天里,树上及合欢丛中墓地泛出最为轻柔的一缕缕、一丝丝茸茸嫩黄来,似乎天使正从天堂里最为嫩黄的地域飞落在这澳洲的灌木丛中。还有这里的馥郁之气,似是在天堂一般。这里,除去那些怪模怪样艳丽的鸟儿和一群群麻雀的叫声,就是难以言表的岑寂;除去一条溪流在流动、蝴蝶和绛色蜜蜂在飞舞,一切都静若止水。就是伴着这岑寂与荒凉,灌木丛在天堂门边绽放着鲜花,教人欣喜。
  索默斯和哈丽叶离开了小马顺着小溪攀登。他们走过灰色羽毛叶子的合欢树,柔和金色的花朵盛开在空中,又走过灰色硬叶合欢树,直走进密匝匝的陌生树林中。林子越来越窄,前面就是河水了。河水缓缓地从陡石上淌过。他们两人顺着水流而下,不料已到了边缘上。水流咆哮着顺一块硬石而落,飞溅着滑落到一流黑暗的圆潭中。那一潭水黑暗、宁静、深不可测,像灌木丛中令人生厌的一杯黑水,潭中岩石耸立,可与树比高。小溪就消失在这沙山间湖中,没有出口,是石头和灌木丛将它封住了。这条河简直就是一头扎进地里的。
  这是一处黑暗恐怖的地方,因蛇而出名。理查德希望这里的蛇仍然在冬眠。可空气中迷漫着恐怖气氛,是出自盘根错节的灌木丛,出自倒下的树。桉树断裂了,砸进蕨树中,被白蚁咬噬。
  在这个地方,圣诞树早已花团锦簇,像石铺上挂着的镶了白边的鲜红铃铛其他单棵的铃状花朵,看似毛地黄,实则硬挺。这些花朵都那么硬挺,看似彩色的水晶,在阴郁多刺的灌木丛中显得晶盈剔透。
  哈丽叶采了一大饱鲜花,有各种长着金黄叶子的合欢树枝,有白色的石摘花,有猩红的铃状花,花瓣上是深蓝斑点。马车在这些花儿的装饰下,看似天堂的一角。他们穿过灌木丛回家时,已经快晚上了,夕阳已斜下。可理查德还是不时地从花车上跳下去到林子里采摘新的花儿。小马四下里观望着,毫无耐心地看着他,显得很不高兴。不过这马算是温和、宽容了,澳大利亚的小牲口十分有耐性。只有哈丽叶害怕正在到来的黄昏。
  最终他们又沿着陡坡,穿过青藤钦绕的茂密丛林和蕨树向下行驶,天色已暗,凉意阵阵。他们与游荡中的一家人擦肩而过,他们的车由两匹小马拉着。他们终于走出灌木丛,下到山脚,再回到那夜色苍茫中灯火明灭的小镇子。
  回到家,把花儿摆满一屋子,全是毛茸茸的金黄色合欢花。然后坐下来在这炉火旺旺、惬意十足的屋里用茶点,吃的是煎鸡蛋和烤面包。他们面面相觑,理查德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
  “你希望呆下去吗?”
  “我,我,”哈丽叶结结巴巴道,“如果我有三条命,我会希望呆下去的。这里有我从未体验过的可爱的东西。”
  “我懂,”他说着笑了,“如果一个人能活一百年就好了。可既然只能活短暂的时间——”
  他们都沉默了。屋里的花儿就像天使一样,来自天堂。灌木丛!神奇的澳大利亚。
  可是,离去的日子还是到了,该交还钥匙,把这孤寂荒凉的“咕咕宅”留给新的住户。最终连大海都再次变得五彩缤纷,在他们离开的日子里,每个人都显得淳朴、和蔼。哈丽叶感到她自己的一部分将永远留在“咕咕宅”那个家里。理查德知道,他灵魂的一部分会永远站在栈桥那边的石头上,向着布利,继续向前走到大海中去,背负着陆地上神秘的黛色山岩。
  在空气清新的早上去悉尼,温暖的春日实在是明媚。灌木丛时而闪着金光,小平房附近种看扁桃和杏树,铁路边的石头缝中开着无名的野花,有洋红、黄色和白的。奇妙的澳大利亚早春已经冲破了灌木丛胶质的硬壳和阴郁气氛。
  悉尼,还有它那温暖的海港,在蓝色的午后,他们再一次穿过这里。袋鼠死了。澳大利亚的春天里,悉尼歇息在无数蓝色的港湾上。这里无数的人都似乎消失在这蓝色的空气中了。革命——虚无。什么都无关紧要。
  最后一个早上,维多利亚和杰兹的妻子来为索默斯夫妇送行。轮船在十点钟起航。阳光灿烂,绿色的船沐在阳光里,红色的烟囱迎着太阳。船的下方,码头的阴影中站着送客的人们,在向远行者道别。他们站在阴影中,仰脸看着倚在栏杆上的人们。码头上的这群人多是白种人,只有一小部分沉默的中国人。
  每个人都买了飘带,成卷的彩纸带,船客们倚在中低层甲板的栏杆上,向船下的朋友们抖开这些纸卷。可以说这些纸彩带是他们最后的纽带了。索默斯的是一卷红黄彩带。维多利亚手持红色的一端,杰兹的妻子手持黄色的一端。哈丽叶则手持蓝绿色的飘带。于是在轮船的一侧耀目的彩带交错纠缠一片,把远行者和岸上的人连在一起。纵横交错的艳丽彩带在阳光下闪烁如彩虹,碰到船下许多人的脸庞。
  舷梯收起,汽笛长鸣。那纵横交错的艳丽彩带网一端从船客们的手中落下,留给了岸上送行的人们。人们沉默了,叫声似乎消失了。即使在缆绳松开之前,鸿沟似乎已经形成。理查德紧紧地握住两卷彩带低头看着船下两个女人的脸,她们握着纸带的另一端。他。动中感到一阵剧痛,就要离开澳大利亚了,这陌生的国家,这叫人绝望地爱着的国家。离开澳大利亚令他感到另一条连心的线要断了:离开澳大利亚,就是离开他同英国的联系。离别时分他。心头的阴影亦令他眼前发黑。于是那最后的景象渐远了,远了,没入黑暗中了。
  于是,当缆绳松开,轮船渐渐驶离码头并渐渐驶向港口较宽阔的水域时,船和码头之间并没有太宽的距离。那是因为飘带在拉长,在船和码头之间闪烁,像一首乐曲,是那样多姿多彩。机声轰鸣,水码头上的人群开始缓缓地、缓缓地随船移动,手中小心地握着那绵薄的飘带,像是手握着云彩的一端。他们随着轮船在码头上缓缓前行,从阴影走向阳光地带。
  一条接一条,飘带断了,飘飘洒洒,最终五彩缤纷地落到水面上。缓缓前行的人群,如同送葬的队伍,来到了码头最远的一端,手中仍握着最后一批飘带。可是轮船一往无前地驶远了,每条飘带都碎了。送行的人们站在码头边上,轮船的一侧飘舞着鲜艳的断带。
  是掏出手帕隔着海面挥舞的时候了。没多少人哭。索默斯在蓝色的空气中挥舞他那块橙色的手帕。别了!别了!别了,维多利亚和杰兹太太,别了,澳大利亚,别了,英国及其帝国。别了!别了!最后的飘带被风吹远了,像断裂的附属品,破碎的心弦。码头上的人群在阳光下显得小了,在轮船掉头时,那人群就消逝了。
  理查德望着天文台从眼前过去,然后是环形码头及其码头上的一座座小轮渡码头,一艘日本汽船停在自己的泊位上,一艘米黄与黑色相间的大船停在泊位上,是英国的“半岛与东方轮船公司”的船,那样子特别像印度。随后,连那艘船也消逝了。接下来是总督府和山上城堡似的音乐学院,理查德是在那儿第一次见到杰克的,还有总督府花园以及那蓝色的港湾,澳大利亚的“舰队”在那里舒舒服服地躺着生锈。他们继续驶过港口,驶近那片看似荒野的坡地,就像灌木丛一样,那是动物园。到了这里,他们开始停船等待。
  前面就是海港的宽敞通道了,低矮的海岬与灯塔前方就是白浪滔滔的太平洋。左首是曼利,哈丽叶在那里丢失了她的黄色围巾。还有通向纳拉宾的电车轨道,他们是在那儿第一次见到杰兹的。后面就是辽阔的蓝色海港,而南面山上的悉尼城及其一两座摩天大厦则显得很不起眼。已经到了四面是水的海面上,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中午时分,他们出了两山对峙中的港口,来到公海上。阳光灼热,但风却凛冽。头等舱里没有多少船客,看上去没有哪个人能跟索默斯夫妇媲美。理查德坐在阳光中看着澳大利亚黛色阴郁的海岸向后隐退着。哈丽叶在看着两个海员往甲板上扔垃圾,十分有趣。他们将垃圾分类,铁的沉进黑色的深水中,木头、草、纸板类的则无聊地漂在水面上。低矮的悉尼海岬并不算太遥远。
  洛瓦特看着,直到“咕咕宅”后面的远山山影模糊为止。但他几乎能确定它们的形状。他想念那空荡荡的房子。房前是洒满阳光的草地,阳光下的海岸边又增添了新的石头,后面就是小镇子,黛色的山岩,灌木丛,澳大利亚的春天。海似乎阴郁、阴冷、冷漠。
  只须在阴冷、沉郁为漠的海上航行四天,就到新西兰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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