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所别墅被敌方接收,做为英国高级将官总部之前,他将雅娜的父亲放在担架上,借着两个忠仆的协助,偷偷地逃出来。
然后,他们三个人躲在一间茅屋里。
汉弥每天到外面去探听消息,而雅娜总绝望地想:迟早会沦为囚犯的。
以后的事便发生得那么急速,那么仓促。
汉弥的本事真大,居然将他们混进了一艘专门运伤兵回康士坦丁堡的船上。
天色暗淡之际,谁也没想到这艘船里居然混进了两个俄国人。
好在雅娜的英语、法语都很流利纯熟,汉弥又是土耳其人。
在她很小的时候,汉弥就在她家工作了。她记得,每年回圣彼得堡时,汉弥都留着管理这座别墅,他总打扫得一尘不染,又整理庭园,修剪花木,等待他们一家的再度光临。
他不但帮助他们父女逃亡,还说服了这艘船的司令官,让他们在康士坦丁堡上岸,而不跟其他的伤患到史库的医院去。
当然,这得花费许多的唇舌和一大笔金钱。好在,忠心的汉弥为他们携带了一部分财物。
到康士坦丁堡后,汉弥立刻找了一间房子。
刚看到这所房子,雅娜竟愣住了,这间房子就象一个小白盒子,只不过多了一层屋顶,简陋得象贫民窟!
没多久,她就发现,汉弥这么做是最聪明的,因为一无遮拦,自然不易引起别人的猜疑和注意。
雅娜很快便适应了这种新生活,有时她竟怀疑以往那些豪华的生活并不是真的,仅是一些幻梦罢了。
不幸的是,她父亲又感染上支气管炎,因此不得不整天整夜坐在床上,咳嗽喘息使他根本无法安眠。
平日她从不外出,深怕别人盘问。
因此购买食品完全由汉弥负责,甚至他还得为雅娜买几件朴素的衣裳。
逃亡时,雅娜什么也没带,再说以往那些高贵的衣裳也太引人注目了。
汉弥为她买的虽是最朴素简单的普通衣裳,但穿在她的身上,便自然有一份迷人的韵味。
但是她父亲的病不但没有起色,反而更恶化了。
雅娜只好加倍细心地照料他,一面后悔自己以往常常陶醉在文学作品中,却没想到好好地研读医书。
“相信到春暖花开的时候,爸爸就会复原了。”她说过千百次了。
的确,当春天的阳光射进这间小屋时,她觉得父亲的气色好多了。
“即使病着,仍然掩不了爸爸英俊的面貌。在圣彼得堡,有那么多英俊的男士,然而爸爸总是比别人要出色。”雅娜想。
现在,他的头发已开始泛白,双眼深深地凹陷着,衬着瘦削的面颊,真象一座大理石雕像。
“平静得象躺在坟墓里。”
想到这里,她悲痛地哭出声来,她知道如果失去了父亲,就失去了一切。
她立刻走出厨房,步上楼梯。
悄悄地推开门。
他靠在床上,从床边的窗户可以看到青翠的山峦和下面的城市。
还在睡,雅娜想。她轻轻地走进来,小心地将柠檬汁放在小几上。
“可别把他惊醒了,”她想,“汉弥说得对……睡眠比再好的药都要有效,他睡得好熟,说不定烧会退了!”
她不禁注视着父亲,他的鼻梁很挺,眼睛紧闭着,一绺白发落在他宽广的额头上,他的手平静地搁在被单外。
雅娜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她慢慢地,很不情愿地伸出了双手,当她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到那冰冷的肌肤时,她知道她的恐惧已经成为事实了。
一声惊呼,她跪了下来。
她感到自己的生命也同时停止了,她失去了知觉。
许久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她的眼光落在父亲脸上,她知道:父亲永远离开她了!
“爸爸!爸爸!您走了,叫我怎么办?噢,亲爱的爸爸……我永远都忘不了您的!”她悲呼着。
然后,象有人指示她一般,她立刻开始为父亲祷告。
虽然她仅在母亲的葬礼上听过一次,但此刻竟能一字无误地背诵出来。
说完“阿门”,她的眼泪才不断地涌出来,于是她把脸埋在裹着父亲的床单中,痛哭失声。
许久,雅娜才步下楼梯。
汉弥正等着她。
“爸爸已经死了,汉弥!”她说。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眼中不再闪烁着泪水。
“阿拉会保佑他上天堂的,小姐。”
爱的奴隶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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